二人隨著摩天輪的轉動緩緩上升, 白念趴在窗戶上看夜景,看遊樂園在他眼中展露全貌。嚴時律卻一直正襟危坐,沒往窗外瞧上一眼。

“你看那邊, ”白念看到了熟悉的建築, 忍不住問, “是不是我們學校?”

嚴時律這才轉頭,順著白念的目光看去:“好像是。”

白念有些意外:“原來距離這麽近啊。”

嚴時律沒有接話, 過了一會兒, 卻突然喊了他名字。

“嗯?”白念回頭, “怎麽了?”

嚴時律:“你為什麽會邀請我來遊樂園?”

“因為顧清辭和賀驍要來啊, ”白念幾乎是不假思索, “但我又不想和他們一起。”

嚴時律沉默片刻, 開口:“所以你想和我一起?”

“嗯?”白念有些驚訝, 但這麽想也不算錯, 於是點頭,“你要這麽理解也可以。”

嚴時律把臉別到一旁,心跳逐漸加速,他沒有想到,一向內斂的白念,這一刻竟然能這麽直白。

轎廂隨著摩天輪轉動緩緩上升, 嚴時律注意到,他們這個轎廂快升到最高處了。

“聽說在摩天輪最高處接吻的二人, 會一直在一起呢。”

嚴時律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句話,是剛才排隊時, 他們身後的那對情侶說的。

接吻?

真的有情侶會在這裏接吻嗎?

他目光落在了白念的嘴唇上, 粉紅色、軟軟的, 有一粒唇珠, 隨著說話張合,似乎很柔軟的樣子,應該也很好親吧?

白念費盡心機約他來坐摩天輪,難道也有這種想法嗎?嚴時律抿了抿唇,用了極大的意誌力,才把注意力從白念唇上收了回來。

雖然有些對不起白念,但他並不想和白念接吻。

嚴時律把目光放到窗外,態度堅決地杜絕白念的暗示。

“他們快到頂點了。”白念卻突然開口。

他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在暗示自己?嚴時律開口,聲音比平時都要低:“嗯,就快了。”

白念:“對了,你聽到我們排隊時,那對情侶說的話了嗎?”

“什麽?”嚴時律心跳漏了一拍,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就是說在摩天輪最高處接吻的兩個人,會一直在一起。”

嚴時律心跳加速,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控製好自己的情緒,他錯開白念的視線,幾乎是殘忍地說:“我不相信這些。”

“哦,其實我也不怎麽信。”白念似乎沒怎麽放在心上,但緊接著他又說,“但如果真的是互相喜歡的兩人,在這裏接吻應該也挺浪漫的。”

白念說完後,把目光投向了前麵個轎廂,賀驍和顧清辭正坐在裏麵,看起來氣氛有些凝重的樣子。這一幕讓白念心頭有些打鼓,他都助攻到這種程度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在這裏接吻啊。

白念很緊張,為了更好地看清楚他們的情況,甚至人都站了起來。

轎廂一點點上升,終於,賀驍和顧清辭越過了摩天輪最高點,然後便是下落。

二人卻依舊分座兩側,沒有任何親密的舉動。

白念失望地坐了下來,滿臉遺憾:“竟然沒有親啊……”

嚴時律:“你……”

他萬萬沒想到,白念竟然這麽在意,甚至不惜站起來向他索吻。雖然被他他很冷酷地拒絕了。

嚴時律心情複雜,罕見有些語塞:“你很在乎嗎?”

“什麽?”白念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嚴時律:“接不接吻。”

“嗯,是有點兒吧。”白念點頭,“畢竟都來了這裏,什麽都沒做,總覺得有些遺憾。”

難道自己剛才真的太殘忍了?

嚴時律第一次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不過是接吻而已,讓白念親一下也沒什麽吧?反正他們都是單身,既然白念這麽想要,那給他親一下也無可厚非吧?

他想要彌補,可現在最好的時機已經過了……

“抱歉。”嚴時律垂眸,聲音放得很低,“現在還不行。”

“什麽不行?”白念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嚴時律心頭大驚,白念竟然還想讓他親口說出來,作為保證?!

白念什麽時候這麽直接了?

嚴時律說不出這種話,他避開視線,有些尷尬地搖頭:“沒、沒什麽。”

他不是說漂亮話的性格,一向喜歡用行為表示。既然白念要,那他就

再陪他坐一次吧。等他們再次升到頂端,白念就知道他要做什麽了……

他們這個轎廂落了下來,工作人員過來給他們開門。

嚴時律:“我們還要……”

話還沒說完,白念就已經抬腳出去了。

“你怎麽不走?”看著嚴時律還坐在裏麵,白念開始催他,“再不下來,你又要上去了。”

嚴時律:“你不再坐一次了嗎?”

“不了啊。”白念搖頭,“摩天輪這麽慢,也沒有很好玩,坐一次體驗就夠了。”

嚴時律跟白念下來,忍不住在心裏想著:原來他生氣了。

是我不對,我沒有吻他,讓他傷心了。

“不是說好了要四個人一起坐,”顧清辭在出口等人,忍不住有些埋怨,“你剛才怎麽都不上來?”

“對不起啊,”白念很熟練地撒謊,“剛才上去慢了一些,沒來得及趕上。”

顧清辭本來還想說些什麽,但看到旁邊還有兩個電燈泡,又把話都咽了回去,隻是道:“那接下來要一起玩哦。”

白念點頭:“嗯嗯,一起吧。”

晚上8點,人陸續多了起來。他們四人一邊穿過密集的人群,一邊商量等會兒要去哪裏玩。

“去怨鈴の鬼宅可以嗎?”顧清辭還想去鬼屋。

“可以呀!”白念點頭,答應得很幹脆。

怨鈴の鬼宅是本次萬聖節主打的鬼屋,難度級別五星:超級恐怖。

就算有些膽量的人去這些地方,都會忍不住心頭忐忑。然而這一次,白念卻表現得異常大膽。

“你不怕嗎?”賀驍問他。

“有點兒,”白念點頭,“但是勉強還能忍受。”

直到他們路過一大波人群,四人隊伍被衝散,白念特意放緩了腳步,和身後的嚴時律並行。

“快走!”趁著賀驍和顧清辭沒注意到他,白念突然拉著嚴時律的手,在人群中奔跑起來。

周圍是喧囂的人群,有風吹過他們的身體,他們在人潮中牽手奔跑,仿佛一場盛大的私奔。

那一刻,嚴時律的心髒突然狠狠撞了一下。他想,無論接下來白念要求他什麽,他都願意幫他實現。

白念拉著嚴時律一路跑出人群,直到視線裏徹底看不見另外兩位室友,這才終於停了下來。

“不好意思啊,拉著你和我一起跑。”白念鬆開了嚴時律,聲音有些喘,“主要是我不想和他們一起。”

嚴時律點頭,神情複雜:“我懂。”

“你知道啦?”白念愣了愣,茫然道,“可我明明沒告訴別人,就連季小澤都沒說過,你是怎麽知道的?”

賀驍和顧清辭是小說裏的主角攻受,注定要在一起,這種事情聽起來就離譜,以至於白念從來沒對旁人說過。

可嚴時律他竟然知道了?

“嗯,”嚴時律別過臉,他雙手抄在口袋裏,努力做出漫不經心的模樣,白皙的耳廓卻染上一抹紅,“你表現得那麽明顯,我自然看出來了。”

“啊……”白念這才發現,好像他每次助攻,嚴時律都在現場。

那次去遊泳,嚴時律撞到了他把賀驍和顧清辭留在泳池,這次坐摩天輪,他也找借口偷偷跑開了。

“那你能不能幫我保密?”白念不想表現得太明顯,“千萬別告訴賀驍和顧清辭。”

嚴時律皺眉:“我當然不會說。”

他都已經拒絕了白念,還要對別人大肆渲染白念喜歡他?不可能,他的修養不允許他做出這種事情。

與之相反,他會好好替白念保守秘密。

他雖然拒絕了白念,但他不希望對方的初戀,以這種難堪的方式收場。

“那謝謝你啦!”白念鬆了口氣,“你餓了嗎?我請你吃冰激淩吧。”

旁邊的小吃窗口在賣雞蛋仔冰激淩,傳出濃鬱的蛋奶香氣。

嚴時律搖頭,淡淡道:“我請你吧。”

他傷害了白念,他該彌做出補。

“可我剛吃完飯不太餓,”雞蛋仔冰激淩很大一份,吃不完也是浪費。白念想了想,試著建議,“我們買一份一起吃吧?”

嚴時律動作一滯,艱難地點了點頭:“可以。”

原來他連冰激淩,都要和自己一起吃了。

嚴時律去排隊買冰激淩,回來時看到白念在和人發消息。

“誰?”他遞過鬆餅冰激淩,隨口問了一句。

“顧清辭問我去哪裏了。”白念放下手機,拿起勺子挖了一口冰激淩。

嚴時律動作一滯,不動聲色道:“那你怎麽說?”

白念:“人太多,走丟了,

我讓他們先玩。”

嚴時律:“你撒謊了。”

“那也沒辦法,”白念已經很熟練了,“不然怎麽讓他們獨處。”

嚴時律大吃一驚:白念為了和我獨處,甚至不惜向別人撒謊?

“你怎麽不吃?”白念一個人快吃完了一個球,見嚴時律一直盯著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嚴時律想說他不吃,但對上白念的目光,又於心不忍,用勺子挖了一勺。

白念笑了起來:“你快點吃,我想吃下麵的雞蛋仔。”

嚴時律點頭,說了聲好。

吃完東西後,白念不想去鬼屋了,問嚴時律要不要去坐過山車。

“可以。”嚴時律點頭,二人從岔路離開,朝著過山車走去。

坐過山車不能帶東西,白念把書包、手機都取下來放進儲物櫃,剛準備上去時,又突然被嚴時律拉住了手腕。

“你頭上還有東西。”

白念這才想起來,他還帶著發箍。他抬手準備取,嚴時律卻先他一步取下了發箍,然後放到了旁邊的儲物格裏。

“走吧。”嚴時律越過他走向座椅,表情很平靜。

“好。”白念跟上去,和嚴時律並排坐下。也就是這時,他發現嚴時律取下了眼鏡。沒了鏡框修飾,這雙眼睛顯得越發深邃,濃鬱。

“很少見你取眼鏡呢,”白念有些好奇,“你現在還能看清楚嗎?”

嚴時律轉頭看了他一眼:“看你,我很清楚。”

“你有多少度?”

“200。”

“那還不算太高。”在白念印象裏,很多人輕度近視都不戴眼鏡。

過了一會兒,工作人員開始提醒遊客注意事項,白念深吸一口氣,心跳有些加速。

很快,過山車在夜色中出發,爬升,加速,墜落,顛倒。

白念在失重中,大叫出聲。

現在人少,白念這次坐完,又興致勃勃地重複了好幾遍。直到過山車快要關閉,這才戀戀不舍地出來了。

風吹得他有些冷,頭發也亂糟糟的,白念背著書包離開時,嚴時律把一個東西套在了他頭上。

“你的發箍。”

“哦。”白念抬手調整了一下,沒有細看。

他現在有點兒冷,隻想去小賣部喝一杯熱奶茶。

“嚴時律?”白念都準備離開了,卻發現嚴時律還停在裏麵。

嚴時律:“我買一點東西,你可以先走。”

這裏麵有什麽好買的?白念不理解,紀念品也都是義烏出產的吧?

雖然心有疑惑,但白念也沒有多問,點點頭:“那我去買奶茶,我們飲料店見。”

買茶時,白念遇到了顧清辭和賀驍。兩個人隔得老遠,看起來關係完全沒有一點進展。白念歎了口氣,感覺有些頭疼。

“你去哪兒了?”對上視線後,顧清辭立刻跑了過來,“我都沒找到你。”

白念:“去坐過山車了。”

話音剛落,對麵的顧清辭看到了他發箍,表情變了一瞬:“你換發箍了?”

“沒有啊。”白念搖頭,他不在乎這些,如果不是顧清辭送他,他都不會買。

顧清辭:“可是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了?”白念抬頭看了眼,奶茶攤的窗戶恰好倒映出他的影子。

雖然沒有鏡子那麽清晰,但確實不一樣了。

不知為何,他頭上的惡魔角變成了鹿角,白白的,鈍鈍的,配上他現在茫然的表情,顯得他更呆了。

白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