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守遊泳不會,閉氣的本事倒是練出來了。

她被藤蔓拖拽著,一會像在泥沼中,一會兒又像在沙漠裏,等她終於能喘口氣時,一柄大刀,寒光湛湛!

“啊!”

她短促地尖叫一聲,刀落,砍在距離她腳踝三十公分的位置。

她雙臂撐著濕軟的地麵,支起身來,看見一把帶缺口的刀,砍斷一根青黑色的藤蔓。

隨即,那纏住她腳踝一圈的斷莖,快速枯萎,留下一些墨綠色的小點。

她搓了一下,呃,是蟲子……

蟲屍就像是果凍一樣,濕呼綿軟,內髒卻像人一樣,紅紅白白。

這些,倒不像是屍潭底部那根藤蔓內部滋生的寄生蟲。

“你沒事吧?”

辛守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光線昏暗,隻有那把刀,鋥光瓦亮。

女孩將刀提起來,映照出她的臉來,蜜糖一樣的棕色皮膚,五官深邃,臉型瘦長,眉睫濃密烏黑。

辛守驚喜不已,“是你!”

她在花盡窟的洗手間裏,遇見過這個極具東南亞風韻的女孩。

辛守見女孩神色茫然,連忙解釋道:“在花盡窟,你幫助被欺負的戴安然,我都看見了。”

女孩淡淡地哦了一聲,自我介紹道:“我叫卡魯娜。”

“我叫辛守,謝謝你相助。”她站起來,拍掉身上的泥土,借住微弱的亮光,朝四周打量,問:“這裏是哪裏?”

卡魯娜搖頭。

辛守沒有再找到拖她下來的那根藤蔓,附近烏漆墨黑,像是一處密閉的空間。

她再次問道:“這裏是哪裏?”

卡魯娜席地坐下,無聊地把玩著手裏的大刀,“再等等,有水,就有出口。”

“水?”

辛守蹲下身,細細摸了摸四周,腳底是淤泥,微微有下陷的感覺,但四周都是沙質土壁,非常潮濕,並沒有摸到浸水的痕跡。

她挨著卡魯娜坐下,目光炯炯地盯著她,問:“你怎麽出現在這裏,戴安然呢?”

卡魯娜舉起刀,那刀背上瑩白的特殊材質,讓辛守的臉,更清晰了一些。

她莫名說了句:“確實很像。”

辛守反應過來,“你也見過額頭上,烙印著序號的女孩們?”

卡魯娜沒有回她。

其實仔細想想,好像她問出去的問題,卡魯娜幾乎都沒有正麵回答過。

辛守沉默地待著,過一會兒,又開口問:“你什麽時候來的乾安?你是外國人嗎?”

如預料中的一樣,她依舊沒有得到答複。

卡魯娜站起身來,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來了!”

“什麽來了?”

“水!”

辛守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漆黑牆壁外,好似有猛獸撲躍過來,整麵沙質的土壁都在搖晃。

她下意識地就要往後退,卡魯娜卻拖著她,狠狠朝著土壁撞去!

砰的一聲!

隨著土壁的垮塌,大量散發著腐臭味的水,像隻無形的大手一樣,將她整個人裹挾著往前衝!

完蛋,謎獄裏果真沒有正常人!

辛守這避之不及的一溺,口鼻都嗆出泡來,肺部更是要炸了一樣!

她雙眼一翻白,極其狼狽地昏了過去。

辛守是被臭醒的,她感覺整個人都失重了,正在升高,越來越高。

那種身體輕飄飄的感覺,就像是要上天輪回一樣。

所以,她這是又死了?

她行善積德一生,死後果然是上了天堂,不是入了地獄。

就是這天堂,著實惡臭了些。

她正想得離譜,突然感覺整個身體抖了抖,像是被一個巨人鞠在手心裏,往上掂了掂。

她想要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皮黏糊糊的,重的撐不開。

哐當一聲!

她順著很多又硬又硌人的東西,滑落出去,再嗙的一聲,撞到結實的地麵上。

她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聽見四周響起兩聲驚天泣地的鬼嚎聲,接著便是有人連滾帶爬的撲騰聲,還有人在撕心裂肺地打著電話——

“喂!幺幺零嗎?我我我我我發現一具女屍!就在在在在垃圾處理站,對對對,財興區惠和七支路235號!快快快來啊警察同誌!屍體死不瞑目,睜眼了!”

咦!

屍體怎麽會睜開眼?

辛守不但睜開眼,她還眨巴兩下,朝著那位穿著財興環衛工服的大叔,十分禮貌地微微一笑。

“啊啊啊啊——”

大叔一聲尖叫,成功嚇暈過去。

辛守盯著漆黑的天空,昏暗的路燈下,一群群飛蛾自由散漫地轉著圈。

乾安今天的天,亮了跟沒亮一樣。

黑雲烏沉沉地壓在天空上,狂風卷得大街上的塑料垃圾桶滿天飛!

不少廣告招牌,隨著暴脾氣的風,哐哐當當地搖晃著。

就連警局岔路口的那棵枝繁葉茂的樹,都被連根拔起,擋在十字路口,將四麵八方的路,堵得死死的。

紅綠燈牌慘遭池魚之殃,垂落在半空中,像個鼓著鬼眼的大燈籠。

辛家的車就被堵在岔路口外麵。

辛雋毅直接下車,逆著風朝警局走去。

他的保鏢跟在後麵,見雨滴已經落下來,急忙撐開傘,狂風一卷,刮得那保鏢雙腳離地,往後倒退數米,差點砸在坐著輪椅出來的辛承身上。

阿虎推著輪椅,瞪了那冒失的保鏢一眼。

辛雋毅前腳剛跨進警局門口,辛承就開著八十邁的輪椅衝到他前麵。

阿虎在後麵,追得臉色發白。

父子倆進到警局——

接待廳內亂七八糟,桌椅板凳狼藉一片,就連登記台都被一劈為二,看起來,像是經曆了一場大混鬥。

新上任的錢局,正抹著額角的冷汗,帶著凜風嶠等人,等候在廳裏。

辛承懶得聽這些老家夥們寒暄,直接問:“我姐在哪裏?”

錢局麵色微怔,伸出去的手,僵持在半空中。

辛雋毅麵如冰霜,與他握手,“錢局好,我家孩子,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有沒有!”錢局見辛雋毅願意給他台階下,臉色頓時和緩很多。

辛承頗為焦躁,語氣極其不耐煩地吼道:“錢局!我姐人呢!”

錢局被他凶狠的目光,瞪得心裏發毛,他隻是臨時空降下來的空殼領導,對乾安這潭水,向來避之不及。

凜風嶠清清嗓子,指指通道外的法醫解剖樓,“二樓停屍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