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中雙腿骨折的疼痛沒有發生。

四周塵土飛揚。

而她以仰臥的姿勢,陷進一灘黏稠的**中。

辛守剛要往上翻,有什麽東西圈住她腳踝,拉著她往下,迅速沉去!

她隻來得及閉氣,連聲驚呼都沒有發出來,人就消失不見了。

晏歸辭第一時間就要解開腰間的安全鎖口,但騰出手來的寧唯,已經搶先一步,用崖邊僅剩的斷繩,打了個狩獵結,往下一套,將他雙臂與身軀,牢牢捆綁住!

晏歸辭越是掙紮,狩獵結就越緊!

“寧唯!鬆開!”

“不!下麵都是蟲子,她不會死,你肯定會死!”

“地麵塌陷了!再不去救,辛守、辛守……”他奮力掙紮,脖頸青筋暴起,卻說不出任何一句不吉利的話來!

寧唯手臂上的血,染紅了救生繩,她始終沒有鬆開,看向身後已經愣怔住的喬靡糯,嘶吼道:“發什麽呆!拉啊!再不上去,辛承也得死!”

辛承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背對著崖邊,獨立無援地扛過一波又一波的殺機。

他向來秉著做人留一線的原則,今天卻破了底線,在這場廝殺中,刀刀見血,完全是不死不休的勢頭!

“辛守!辛守!”

晏歸辭被寧唯和喬靡糯拖拽著,距離崖底越來越遠,他看見辛守掉下去的地方,塌陷出來的形狀,像極喬靡糯提到的釜底。

成千上萬的蟲子,跟嗅到花蜜的蜂群一樣,嗡鳴著,傾灌進那片塵煙四起的窪地。

他眉頭擰得死緊,這些蟲子,向來對辛守避之不及,眼下,為什麽會主動靠近?

難道……

四散彌漫的塵霧漸漸落定。

露出下麵一個尖底圓身的坑來。

不見了!

辛守不見了!

她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那塌陷處落滿蟲子,它們安安靜靜地趴著,一層蓋一層。

從崖頂往下看,像是在烹煮一巨釜的幹癟黑豆。

辛承體力不支,剛避開迎麵而來的利刃,一把長矛,從側麵偷襲,對著他脖子刺來!

他身體一歪,被人推了一把,長矛的刃邊隻在他下巴處,留下一條細長的血痕。

是寧唯,她發了瘋似的衝上前麵,跟那些謎獄監衛廝殺在一起,像是有無窮無盡的情緒,需要在這一刻發泄。

辛承預感到什麽……

他呆愣地轉過身來,隻在懸崖上,看見晏歸辭的身影。

喬靡糯仰躺在地上,一副累到喘不上氣的樣子。

晏歸辭手臂被繩索強製性束縛在身側,腰上還係著安全扣。

但是他的姐姐不見了。

所有人都在,就連地上的鵬子屍體,昏迷中的喬寅,都齊齊整整在這裏。

可是他的姐姐辛守,卻不見了。

辛承盯著那條鬆鬆垮垮的救生繩,踉踉蹌蹌地撲到崖邊。

他看見一套鎧甲,下麵浸出一地血紅。

另外,還有一個圓形尖底的坑,裏麵爬滿黑壓壓的蟲子。

“那坑,是我姐姐砸出來的嗎?”

辛承渾身都在止不住地發著抖,他覺得胸口憋著一團火,四肢百骸都要被燃燒殆盡。

晏歸辭沒有回答他,隻盯著那處坑,仿佛失了魂。

辛承看向地上的喬靡糯,“為什麽,偏偏隻有我姐姐,沒有上來!”

喬靡糯艱難地抬起頭來,看向浴血奮戰的寧唯——

那個短發女人,是想一命償一命嗎?

這種打法,隻怕謎獄監衛還沒死絕,她就先力竭身亡了。

辛承整個人身體一晃,直直地朝著懸崖下栽去——

晏歸辭反應迅速,在喬靡糯伸手之前,已經一腳將昏過去的辛承,踹離了崖邊。

辛承臉色慘白,巨大的情緒波動,加上周身深可見骨的刀傷,就這麽沉沉昏厥過去!

晏歸辭對喬靡糯囑咐道:“照顧好他們。”

他一腳踢起把謎獄監衛的刀,反手抓住,割斷捆綁在身上的結。

喬靡糯有一種不詳的,很瘋狂的預感,他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你別亂亂亂亂啊!!!”

他的尖叫聲,刺破整片昏暗的廢土區。

寧唯沒有回頭,她不敢回頭,不敢對上晏歸辭的眼神。

她隻聽見那個長頭發的小偽娘,歇斯底裏喊了句:“他殉情了!”

她回過身來,崖邊空空****,蓄滿眼淚的視線,模模糊糊,連他最後一抹身影都沒有捕捉到。

喬靡糯驚魂未定地指著崖邊,張著嘴,吚吚嗚嗚,一時陷入失語。

他忽然神情巨變,指著寧唯背後,喊道:“小心!”

一把長刀,伴隨一聲槍響……

神木上空的聚能燈板,再度亮起,將整個廢土區,映照得如同白晝。

喬靡糯看見一群身穿特戰服的警察,隨著寧唯的倒下,衝殺前來,將餘下的謎獄監衛,迅速製服。

他隻在小時候,看見過這種警察抓壞人的場麵。

每一次,他都躲在最偏遠的角落裏,嚇得瑟瑟發抖,腦海裏不斷回響起周圍大人們的恐嚇:再不乖,就叫警察抓走你!

他怕極了警察。

可這一刻,卻覺得無比安心,那臂膀上的特警肩章,就像是一麵最安全的護盾。

喬靡糯緊繃的情緒,終於鬆懈下來。

可他這一鬆懈,疲倦感鋪天蓋地而來,就連支撐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個衝鋒在前,滿臉橫肉,一條蜈蚣疤痕襯得他凶神惡煞的中年大叔,強製性扒開他眼皮,粗噶著公鴨嗓喊道:“小姑娘!哎!小姑娘!別睡!說說看,現在什麽情況!”

凜風嶠那蒲扇大的手掌,拍得喬靡糯腦子越發昏沉。

他氣若遊絲,罵罵咧咧吐出一句:“小你媽的小姑娘……”

喬靡糯身體一軟,再也支撐不住,沉沉昏睡過去。

特戰隊的安隊走過來,非常詫異,問道:“老凜,你把人小姑娘嚇暈了?”

“……”

凜風嶠深吸一口氣,憋著。

他環顧四周,橫七豎八,倒下一片,活口不多。

挨著崖邊,還躺著兩位血淋淋的老熟人——

乾安最大財團的繼承人,辛承;

黑城喬家的二把手,喬寅。

失蹤四人組中的兩位都在這裏。

可剩下的那兩位壓軸人物,又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