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翼廿二史劄記壹貳江左世族無功臣條,其中頗多疏誤。如以齊高帝遺詔,自稱素族,即是寒族,及目顧榮為寒人之類。茲以其事非本篇範圍,可置不辨。但趙書此條卻暗示南朝政治史及社會史中一大問題,惜趙氏未能闡發其義,即江左曆朝皇室及武裝統治階級轉移演變之傾向是也。夫趙氏之所謂功乃指武功而言,故其所謂功臣,易言之,大抵為南朝善戰民族,或武裝階級之健者。宋齊梁陳四朝創業之君主,皆當時之功臣。其與其他功臣之差別,僅在其為功臣中最高之首領,以功高不賞之故,遂取其舊來所擁護之皇室而代之耳。是以謂江左世族無功臣,與言南朝帝室止出於善戰之社會階級無異。此善戰之階級,在江左數百年間之變遷,與南朝境內他種民族之關係,治史之人,固應致意研求者也。

江左諸朝之皇室中,始渡江建國之東晉司馬氏及篡位而旋失之之楚桓氏。其為北人名族,事實顯著,且以時代較前,姑置不論。若宋皇室劉氏,則南史壹宋本紀上(宋書壹武帝紀上略同)略雲:

宋高祖武皇帝諱裕,彭城縣人,姓劉氏。晉氏東遷,劉氏移居晉陵丹徒。

若齊皇室蕭氏,則南史肆齊本紀上(南齊書壹高帝紀上略同)略雲:

齊太祖高皇帝諱道成,姓蕭氏。其先本居東海蘭陵縣。晉元康元年,惠帝分東海郡為蘭陵,故複為蘭陵郡人。中朝喪亂,皇高祖淮陰令整,過江居晉陵武進縣。寓居江左者,皆僑置本土。加以南名,更為南蘭陵人也。

若梁皇室蕭氏,則南史陸梁本紀上(梁書壹武帝紀上略同)略雲:

梁高祖武皇帝諱衍,南蘭陵人,姓蕭氏,與齊同承淮陰令整。

若陳皇室陳氏,則南史玖陳本紀上(陳書壹高祖紀上略同)略雲:

陳高祖武皇帝諱霸先,吳興長城人,姓陳氏。其本甚微。永嘉中南遷。鹹和中土斷,故為長城人。

是皆與東晉皇室同時南渡之北人也。劉陳二族,出自寒微,以武功特起。二蕭氏之家世,雖較勝於宋陳帝室,然本為將家,(詳見南齊書壹高祖紀上所述皇考承之及南史陸梁本紀上所紀皇考順之事跡。)亦非文化顯族,自可以善戰之社會階級視之。然則南朝之政治史概括言之,乃北人中善戰之武裝寒族為君主領袖,而北人中不善戰之文化高門,為公卿輔佐。互相利用,以成此江左數百年北人統治之世局也。觀於宋書壹武帝紀上所雲:

海鹽令鮑陋遣子嗣之以吳兵一千,請為前驅。高祖曰:吳人不習戰,若前驅失利,必敗我軍。嗣之追奔,為賊所沒。

又同書捌壹顧覬之傳(南史叁伍顧覬之傳同)所雲:

嚐於太祖坐論江左人物,言及顧榮,袁淑謂覬之曰:卿南人怯懦,豈辦作賊。

則在南朝前期北人善戰,吳人不善戰一點可以證明,而北人江左數百年統治之權所以能確立者,其主因亦在於此,又不待言也。

然江左僑寓之寒族北人,至南朝後期,即梁代亦成為不善戰之民族。當時政府乃不能不重用新自北方南來之降人以為將帥。及侯景變起,梁室恃以抗禦及平定此亂者,固為新來之北人,而江陵朝廷所倚之紓難救急之將領,亦竟舍囚係待決之逆羯降酋莫屬。斯誠江左世局之一大變。無怪乎陳室之興起,其所任大將多為南方土豪洞主,與東晉劉宋之時,情勢迥異。若非隋文滅陳,江左偏安之局於是告終,否則,依當時大勢所趨推之,陳室皇位,終必為其武將首領所篡奪。江東大寶或不免輪轉而入於南方土族之手耶?

考南朝史乘,侯景變前南人之任將帥以武功顯名者,其最著則有吳興沈氏一族,如田子、林子(見宋書壹佰自序),慶之、攸之、文季,(見宋書柒柒沈慶之傳,柒肆沈攸之傳,南齊書肆肆沈文季傳及南史叁柒沈慶之傳附攸之、文季傳。)及王敬則(見南齊書貳陸南史肆伍王敬則傳)、陳顯達(見南齊書貳陸南史肆伍陳顯達傳)、陳慶之(見梁書叁貳南史陸壹陳慶之傳)諸人。通常言之,凡一原則不能無少數例外,即如陳慶之者,史言其為義興國山人,乃梁武所謂「本非將種,亦非豪族」者,南人中得此誠屬例外者也。至於王敬則,雖僑居晉陵南沙縣,及接士庶以吳語,(見南齊書王敬則傳。寅恪別有東晉南朝之吳語一文論及此點,茲不涉及。)然其家實自臨淮射陽遷來(見南史王敬則傳),臨淮地域之人正魏伯起之所謂楚也。意者敬則或本是寒門北人,而非南人耶?至其接士庶悉以吳語者,由於出自卑下社會階級之故。蓋南朝疆域內北語吳語乃士庶階級之表征,非南北籍貫之分別。其說詳見拙著東晉南朝之吳語及從史實論切韻兩文中,殊不足據以斷定其南人也。如陳顯達之為南彭城人,疑本從彭城遷來,亦猶齊梁皇室蕭氏之為南蘭陵人,其先本自江北之蘭陵遷來者也(見前引史文)。惟吳興沈氏一族,則宋書自序言之極詳。其為吳人,自無可疑。但其家曆世名將,尤為善戰之族類,似與南朝吳人不習戰之通則不合。

考世說新語雅量篇王僧彌謝車騎共王小奴許集條載王瑉罵謝玄之詞雲:

汝故是吳興溪中釣碣耳。

劉孝標注雲:

玄叔父安曾為吳興,玄少時從之遊,故瑉雲然。

寅恪案,「釣碣」之「碣」,今所得見善本俱無異讀,但其義實不可解,頗疑是「?」字,即「狗」字之譌寫(如荀子貳榮辱篇「乳?不遠遊」及「有?彘之勇者」之例)。正如溫嶠目陶侃為溪狗之例(見前論溪條)。吳氏晉書斠注及周君均引太平禦覽之文,以證謝玄喜漁釣之事,合以劉氏玄曾居吳興之言,其說似亦可通。然必須吳興本有溪人,乃可為王瑉之語作滿意之解釋也。又溪人為天師道信徒及善戰之民族(亦見前論溪條),而吳興沈氏世奉天師道(見宋書壹佰自序及南史叁柒沈慶之傳附僧昭傳。寅恪嚐撰天師道與濱海地域之關係一文,其論吳興沈氏條遺沈僧昭事,後已增入。特附識於此。)並以將門見稱於世(見南齊書南史沈文季傳),則頗有源出於溪族之嫌疑。此吳興沈氏,雖累世貴顯,複文采昭著(如沈約之例),而北來世族如褚淵,則以「門戶裁之」,如王融,則以蛤蜊同類相譏(見南史貳壹王弘傳附融傳融答沈昭略之語)。所以終不能比數於吳中著姓如朱張顧陸諸家之故歟?若此假定果確,則不獨於南朝史事有所闡發,且於難通之世說新語中「釣碣」一語亦得一旁證矣。

顏氏家訓慕賢篇雲:

侯景初入建業,台門雖閉,公私草擾,各不自全。太子左衛率羊侃坐東掖門,部分經略,一宿皆辦,遂得百餘日抗拒凶逆。於是城內四萬許人,王公朝士,不下一百,便是恃侃一人安之,其相去如此!

南史陸叁羊侃傳(梁書叁玖羊侃傳略同)略雲:

羊侃,泰山梁父人也。初為尚書郎,以力聞。魏帝常謂曰:郎官謂卿為虎,豈羊質虎皮乎?試作虎狀!侃因伏,以手抉殿,沒指。魏帝壯之,賜以珠劍。侃以大通三年至建鄴,累遷太子左衛率、侍中。車駕幸樂遊苑,侃預宴。時少府奏:新造兩刃矟成,長二丈四尺,圍一尺三寸。[梁武]帝因賜侃河南國紫騮,令試之。侃執矟上馬,左右擊刺,特盡其妙。觀者登樹,帝曰:此樹必為侍中折矣!俄而果折,因號此矟為「折樹矟」。北人降者,唯侃是衣冠餘緒,帝寵之逾於他者。謂曰:朕少時捉矟,形勢似卿,今失其舊體,殊覺不奇。侃少雄勇,膂力絕人,所用弓至二十石,馬上用六石弓。嚐於兗州堯廟蹋壁,直上至五尋,橫行得七跡。泗橋有數石人,長八尺,大十圍。侃執以相擊,悉皆破碎。

寅恪案,羊侃之勇力如此,豈當日南人所能企及,無怪梁武帝特加寵任,不僅以其為衣冠餘緒也。侯景之圍建鄴,全恃侃一人,以資抗禦。迨侃一死,而台城不守矣。庾子山雲:「大事去矣,人之雲亡。」(哀江南賦語)豈不信哉!又梁武與侃言捉矟事,可參考顏氏家訓涉務篇及梁書壹肆任昉傳(南史伍玖任昉傳同)。足證梁武本是將種。平生特長騎矟之技,江左同時輩流,迥非其比。固宜文武兼資,卒取齊室之帝位而代之也。

顏氏家訓涉務篇雲:

梁世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帶,大冠高履。出則車輿,入則扶侍。郊郭之內,無乘馬者。周弘正為宣城王所愛,給一果下馬,常服禦之,舉朝以為放達。至乃尚書郎乘馬,則糾劾之。及侯景之亂,膚脆骨柔,不堪行步,體羸氣弱,不耐寒暑。坐死倉猝者,往往而然。建康令王複性既儒雅,未嚐乘騎,見馬嘶歕陸梁,莫不震懾,乃謂人曰:正是虎,何故名為馬乎?其風俗至此!

梁書壹肆任昉傳雲:

高祖克京邑,霸府初開,以昉為驃騎記室參軍。始高祖與昉遇竟陵王西邸,從容謂昉曰:我登三府,當以卿為記室。昉亦戲高祖曰:我若登三事,當以卿為騎兵。謂高祖善騎也。

南朝不獨倚新自北來之降人羊侃,以抗禦侯景。更賴新自北來之降人王僧辯,以破滅侯景。下引史文,足資證明。

梁書叁玖王神念傳(南史陸叁王神念傳同)略雲:

王神念,太原祁人也。仕魏起家州主簿,稍遷潁川太守,遂據郡歸款。魏軍至,與家屬渡江。神念少善騎射,既老不衰,嚐於高祖前手執二刀楯,左右交度,馳馬往來,冠絕群伍。時複有楊華者,(本傳附楊華事略雲:「楊華,武都仇池人也。父大眼,為魏名將。華少有勇力,率其部曲來降。」寅恪案,楊華本氐族,其勇力非當時南人所能及,固不待言也。)能作「驚軍騎」,並一時妙捷,高祖深歎賞之。

同書肆伍王僧辯傳(南史陸叁王神念傳附僧辯傳同)略雲:

王僧辯,右衛將軍神念之子也。以天監中隨父來奔。世祖命僧辯即率巴陵諸軍,沿流討[侯]景。於是逆寇悉平,京都克定。

梁室不獨倚新自北來之降人以破滅侯景,即從事內爭,若不用侯景部下之北將,竟無其他可屬任之人。當日南朝將才之缺乏,於此可見,而永嘉渡江之寒族北人子孫,已與文化高門之士大夫諸族,同為「膚脆骨柔」。觀下引史文,得一明證矣。

梁書伍伍武陵王紀傳(南史伍叁梁武陵王紀傳同)略雲:

紀次於西陵,舳艫翳川,旌甲曜日,軍容甚盛。世祖命護軍將軍陸法和於硤口夾岸築二壘,鎮江以斷之。時陸納未平,蜀軍複逼,物情恇擾,世祖憂焉。法和告急,旬日相繼。世祖乃拔任約於獄,以為晉安王司馬,撤禁兵以配之。紀築連城,攻絕鐵鏁。世祖複於獄拔謝答仁為步兵校尉,配眾一旅,上赴法和。紀將侯叡率眾緣山,將規進取,任約、謝答仁與戰,破之。任約、謝答仁等因進攻侯叡,陷其三壘。於是兩岸十餘城遂俱降。獲紀,殺之於硤口。

永嘉南渡之寒族北人既喪失其原來善戰之能力,江東土族遂起而代其任。此南朝後期之將帥,其先世名字所以多不見於南朝前期政治及社會史之故也。陳書叁伍熊曇朗等傳論(南史捌拾侯景熊曇朗等傳論後段同)雲:

梁末之災沴,群凶競起,郡邑岩穴之長,村屯鄔壁之豪,資剽掠以致彊,恣陵侮而為大。

寅恪案,侯景之亂,不僅於南朝政治上為巨變,並在江東社會上,亦為一劃分時期之大事。其故即在所謂岩穴村屯之豪長乃乘此役興起,造成南朝民族及社會階級之變動。蓋此等豪酋皆非漢末魏晉宋齊梁以來之三吳士族,而是江左土人,即魏伯起所謂巴蜀谿俚諸族。是等族類在此以前除少數例外,大抵為被壓迫之下層民族,不得預聞南朝之大政及居社會高等地位者也。

南朝當侯景亂興,中央政權崩潰之際,岩穴村屯之豪酋乘機競起,或把持軍隊,或割據地域,大抵不出二種方式:一為率兵入援建鄴,因而坐擁大兵。一為嘯聚徒眾,乘州郡主將率兵勤王之會,以依法形式,或勢力強迫,取代其位。此類之事甚多,不必悉舉,茲略引史文數條,已足為例證也。

陳書捌侯安都傳(南史陸陸侯安都傳同)略雲:

侯安都,始興曲江人也,世為郡著姓。善騎射,為邑裏雄豪。梁始興內史蕭子範辟為主簿。侯景之亂,招集兵甲,至三千人。高祖入援京邑,安都引兵從高祖,攻蔡路養,破李遷仕,克平侯景,並力戰有功。

同書玖侯瑱傳(南史陸陸侯瑱傳同)略雲:

侯瑱,巴西充國人也。世為西蜀酋豪。[梁鄱陽王蕭]範遷鎮合肥,瑱又隨之。侯景圍台城,範乃遣瑱輔其世子嗣入援京邑。京城陷,瑱與嗣退還合肥,仍隨範徙鎮湓城。俄而範及嗣皆卒,瑱領其眾,據有豫章之地。

同書同卷歐陽??傳(南史陸陸歐陽??傳同)略雲:

歐陽??,長沙臨湘人也,為郡豪族。以言行篤信著聞於嶺表。梁左衛將軍蘭欽之少也,與??相善,故??常隨欽征討。欽征交州,複啟??同行。欽度嶺,以疾終。??除臨賀內史。侯景構逆,[衡州刺史韋]粲自解還都征景,以??監衡州。京城陷後,嶺南互相吞並。梁元帝承製,以始興郡為東衡州,以??為刺史。蕭勃死後,嶺南擾亂。高祖授??都督衡州諸軍事、安南將軍、衡州刺史。未至嶺南,??子紇已克定始興。及??至,嶺南皆懾伏。仍進廣州,盡有越地。改授都督廣交[等]十九州諸軍事、廣州刺史。

紇累遷都督交廣等十九州諸軍事,在州十餘年,威惠著於百越。太建元年,下詔征紇為左衛將軍,遂舉兵[反]。兵敗,伏誅。家口籍沒,子詢以年幼免。

同書壹壹黃法 州刺史,領東陽太守。

同書同卷陳寶應傳(南史捌拾陳寶應傳同)略雲:

陳寶應,晉安侯官人也。世為閩中四姓。父羽,有材幹,為郡雄豪。寶應性反複,多變詐。梁代晉安數反,累殺郡將,羽初並扇惑合成其事,後複為官軍鄉導破之。由是一郡兵權皆自己出。侯景之亂,晉安太守、賓化侯蕭雲以郡讓羽。羽年老,但治郡事,令寶應典兵。是時東境饑饉,會稽尤甚,死者十七八,平民男女並皆自賣,而晉安獨豐沃。寶應自海道寇臨安、永嘉及會稽、餘姚、諸暨,又載米粟與之貿易,多致玉帛子女。其有能致舟乘者,亦並奔歸之。由是大致貲產,士眾強盛。侯景平,元帝因以羽為晉安太守。高祖輔政,羽請歸老,求傳郡於寶應。高祖許之。高祖受禪,授閩州刺史。世祖嗣位,仍命宗正錄其本係,編為宗室。

考劉??隋唐嘉話載歐陽??孫詢形貌醜怪事(孟棨本事詩同)其文略雲:

國初長孫太尉(無忌)見歐陽率更(詢)姿形甚陋,嘲之曰:聳膊成山字,埋肩畏出頭,誰言麟閣上,畫此一獼猴。

據此,詢之形貌,當與猿猴相似。至若太平廣記肆肆肆引續江氏傳記詢父紇梁末隨蘭欽南征,其妻為白猿竊去,有身後,複奪還,因而生詢,故詢為猿種雲雲。其語之不經,本無待辨。然舊唐書壹捌玖儒學傳上歐陽詢傳(新唐書壹玖捌儒學傳上歐陽詢傳同)略雲:

歐陽詢,潭州臨湘人,陳大司空??之孫也。父紇,陳廣州刺史,以謀反誅。詢當從坐,僅而獲免。陳尚書令江總與紇有舊,收養之,教以書計。雖貌甚寢陋,而聰悟絕倫。高麗甚重其書,嚐遣使求之。高祖歎曰:不意詢之書名遠播夷狄,彼觀其跡,固謂其形魁梧邪?

又同書捌貳許敬宗傳(新唐書貳貳叁奸臣傳許敬宗傳同)略雲:

[貞觀]十年文德皇後崩,百官縗絰。率更令歐陽詢狀貌醜異,眾或指之,敬宗見而大笑,為禦史所劾,左授洪州都督府司馬。

則是信本形貌之醜怪,史乘固有明征。雖其遺傳所自,源於父係,或母係或父母二係,皆不可知。若取歐陽氏本出始興一事,參以宋書所載徐豁之言,或通鑒所載殷闡之語,殆是俚或溪之種歟?夫歐陽氏累世之文學藝術,實為神州文化之光輝,而究其種類淵源所出,乃不得不疑其為蠻族。然則聖人「有教無類」之言,豈不信哉!寅恪嚐於拙著隋唐製度淵源略論稿及唐代政治史述論稿中,詳論北朝漢人與胡人之分別在文化,而不在種族。茲論南朝民族問題,猶斯旨也。故取歐陽氏事,以結此篇焉。

(原刊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集刊第十一本第一分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