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照進窗台, 如同一道皎潔的銀輝灑向地麵,而無蕭就站在月色中心。

他的麵容隱匿在黑暗中,頎長的身影擋住了那道光明, 周身被渡澤上一圈銀亮的光輝,既不轉身, 也並未離去。

堇色緩緩坐起身, 靜默地注視著他。

四下無聲,氣氛比窗外的黑夜還要沉重。

她本有好多話要同他講, 此時人近在眼前,她看著他,卻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慢慢地,堇色輕輕垂下頭, 愈加失落的內心漸漸染上了失望, 她沒有細想為何他會對自己突然冷漠,但她很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感到了委屈。

是的, 很委屈。在她最難過、最無助的時候,她多想有個人在她身邊,她有滿腔的情緒想要跟別人傾訴——她也是個普通人, 她不能獨自承擔這一切, 而那個人不是李嬤嬤,也不是茱萸,而是他。

是了,仿佛有他在,她既不會擔心自己的負麵情緒令他困擾, 也不怕即將麵對的所有傷害,仿佛有他, 她就什麽也不必擔憂、不必顧忌,所以當時,她在危難的時刻第一個想到的人,便是無蕭。

而此刻的少年站在月色下,並沒有說一句話。

“你沒有要跟我說的話嗎?”

她首先開口,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無蕭沒有動,俊美的麵龐在月色下逐漸清晰,白皙的微微滲人,依舊是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樣子。

又是一陣靜默,看他依舊不說話,堇色苦澀地勾起唇角,無意識攥緊錦被,“那麽你走吧。”

無蕭轉身欲走,身後又一道聲音響起,“走了,就再不要回來!”

與剛開始的沉悶聲線不同,聲音裏夾雜著急促、憤懣、委屈,無蕭怔怔回過頭去,看向床榻,“你……”

堇色輕呼一口氣,又恢複了一貫的冷靜,仿佛剛才開口說話的那個人並不是她。

她看著他,冷淡道,“出去。”

這下他再愚鈍,也知道此刻不是鬧著玩的了,無蕭怔了怔,走近床榻,坐在一側小心翼翼看著她,“你生氣了?”

她並不看他,也不開口,兩人的態度瞬間轉換了位置。

無蕭慌亂道,“我身上有血腥味,知道你不喜,才不來見你的。”

他說的其實也沒錯,當天他回到東宮便草草處理了身上傷勢,現在仍是不見好。

“你受傷了?”堇色這才隱約聞到他身上的藥膏味,心下一動,“讓我看看。”

“已經無事了。”無蕭搖搖頭,換成以前的他,該是很高興她此刻對他的關心,但現在莫名的,他並不像讓她看到自己全身的傷。

可是堇色作為一名醫者,執拗一旦勾起,任是誰都改變不了的。

她執著地搭上他的胳膊,心中的不滿早已拋至九霄雲外,關切道,“讓我看看。”

無蕭歎口氣,輕輕揮手,床榻邊的燭光重新亮了起來。

堇色剝開他的上衣,看到肋下纏著厚厚的繃帶,皺起臉色,喃喃道,“怎會傷的這麽重?”

無蕭麵色尷尬。

堇色起身離開床榻,飄過一陣香風,隨即提著藥箱又走了過來。

上藥的過程中,無蕭不發一語,時不時偷偷用眼角窺著她,但堇色始終目光專注,動作柔和,神態中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屑或者鄙夷。

他忽然明白過來,饒是自己再怎麽介意,也改變不了第一次就被她救了命的事實。

或許自己在她眼裏是什麽樣子,她比他本人更加了如指掌。

堇色將幹淨的紗布一圈圈纏在他肋下,聲音透著抹心疼,“你的身體很好,但是,也不能每次這樣不好好保護自己。”

無蕭默了半晌,開口道,“我這個樣子,你會不會不喜歡?”

他已經很不想在她麵前展示自己這麽狼狽的一麵。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在她的眼中一直是強大的、不可一世的,而不是這樣屢屢受傷,處處受她照顧。

堇色抬起眼睫,有些訝異地凝著他。

無蕭垂下眼,掩住眸中的情緒,聲音悶悶,“你看,我連自己都保護不好……”

又怎麽能保護好你。

後半句被他咽了回去,見她久久不回應,他心裏愈加不是滋味,正躊躇著要再說些什麽時,被一道輕柔的聲音打斷。

“因為這個?”

堇色看著他,聲音柔柔,“因為這個,你才不理我的嗎?”

無蕭一怔,眼睛慢慢瞥向一旁,“算是吧……”

他剛說完,隨即被一個溫熱的手掌包住。

覆在他手上的手心細膩、溫軟,柔弱無骨,無蕭緩緩轉動眼眸。

“不會的。”

堇色看著他,羽睫在眼窩處投下一道優美的陰影,“不會的。”

“你在我的心裏,已經足夠強大,你賦予我的安心,是別人都不曾給到的,所以……你很好。”

無蕭心中奇異,寒涼的眸子如同堅冰融化一般,慢慢地緩和了些許,“真的?”

堇色點點頭,聲音溫柔,“真的。”

終於看到無蕭緩和的麵色,那個熟悉的少年仿佛又回來了,也許是窗外的夜色太過迷人,又或者是茱萸口中所謂的心動——

鬼使神差下,她抬起下巴,輕輕吻上了他。

這個吻如同羽毛悠悠拂落,又輕飄飄消失不見,直到她麵色微紅地離開他時,無蕭才回過神來,眼神恍惚,“你……”

反應過來後,他腦子轟得一聲炸開,下一秒便一把扣住她的腰,把她強勢地扣在懷裏,低頭吻住了她。

與堇色的吻不同,無蕭的吻是有力的、強硬的,一上來便是狂風驟雨,堇色被少年的氣勢嚇壞了,伸手便要掙脫,但無蕭卻明顯不準備給她後悔的機會,一手扣住她的後脖頸,一手牢牢地梏住腰肢,不讓她躲避一分一毫。

他微微喘,“把嘴張開。”

堇色慌亂地看向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他擰起眉,又重複一遍,“把嘴張開,我要親你的舌頭。”

那天離開了赤炎,他在尋找朱痕時迷了路,獨自一人徘徊在深夜的街道上,途經過一條偏僻的街巷,卻見一道身影癡纏在一起。

一男一女掩映在破敗的房舍下,緊緊地抱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明明在親著嘴,卻似在吞咽著什麽,還不時發出嘖嘖的聲響,像是在互相品嚐著什麽至高美味。

他就站在幽暗處,就算受了傷,想要瞞過親熱的兩個普通人也還是易如反掌,他就久久地站在那裏,無聲地注視著。

原來親吻,竟是這麽親的嗎?竟要用上舌頭。

堇色錯愕看著他,自然不懂他此刻的心思,但無蕭已經掐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小嘴撐開,唇舌就勢靈活地滑了進去。

濕潤的、溫暖的舌頭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闖入了她的口腔,堇色腦袋轟的一聲,瞬間麵紅耳赤,慌亂地想要躲開,他卻緊緊扣住她的脖頸,長身順勢覆在她身上,長舌一路**地闖進她的牙關,霸道地掠奪一分一寸,時不時卷起她的舌頭隨之挑逗嬉戲。

少年裹吸著她的小嘴,不時發出令人臉紅心跳的吧咂聲,堇色頭皮都要炸開,身體泛起一陣奇異的酥麻,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癢逸了出來,她感到陌生又畏懼,舌頭不受控製地隨他一起起舞,她心跳擂鼓不止,無蕭卻似乎從這裏找到了樂事,又是一個大力的吸吮,她終於承受不住,輕輕呻了一聲。

無蕭頓了頓,歎息的喘了一口,長舌更是一陣攻城略地,甚至還一度深入到了喉頭,在那裏試探搔刮,堇色喉嚨一陣瘙癢,想咳又咳不出來,似是察覺到了她的不適,他終於放開了她的唇,趁她反應之際,用枕邊的手帕貼心地給她擦了擦順著嘴角流出的口涎。

他做這一切,自始至終沒有鬆開她。

舌根都被他吸得發麻,堇色咳嗽著,眼睛紅紅的看著他,半天才終於吐出一句話。

“你…你無恥!”

“這可是你先親我的。”無蕭笑的有些邪氣,用指腹擦了擦嘴角,眼睛一直牢牢地鎖著她。

看到他嘴角猶在的一抹晶瑩,堇色似是被燙到了一般,連忙躲開了目光。

半晌,無蕭突然笑出了聲。

“你喜歡我。”

他星眸深深看她一眼,語氣更加確定,“你喜歡我。”

堇色越是逃避,他就越扳過她的身子,強硬她與他對視,“你擔心我,隻讓我碰,還主動親了我。”

“你不是一直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嗎?這便是了,”他親昵拍拍她的肩頭,聲音透著股少年自有的飛揚與驕傲,“承認吧,你已經喜歡上我了。”

堇色麵色燒紅,並不回答他。

無蕭見她不語,遂邪獰一笑,將她卷進床榻更深處。

“你喜歡我,我喜歡你,那我們是不是該做一些別的事情了?”

堇色心中一驚,急急阻止,“不、不可。”

無蕭挑挑眉,馬鬃似的馬尾垂到她薄薄的褻衣上,泛起一陣奇異的酥癢,“看來你也不是完全不懂嘛,我還未說何事,你便一清二楚了。”

堇色急忙護住胸口,慌亂中看到了自己胳膊上的朱砂痣。

李嬤嬤說,那是一個女人貞潔的象征,是天底下最最珍貴的東西,它是屬於女人大婚後的夫君的,如若婚前沒有了它,便是一個女人最為恥辱的事情,會被所有人所看不起。

而自己未來的夫君,會是誰呢?

堇色覺得自己有些神誌不清了,自己的身份,日後必定是要被父皇指婚的,父皇會將自己賜給將軍、世子、探花郎,甚至是鄰國的皇子,但是,唯獨不會把自己許配給一個江湖人。

她心底苦笑一聲。

她的腦子一定是壞了,所以才在剛才,腦中一瞬而過的,竟然是無蕭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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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老天鵝啊 你都親這麽多回了,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