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色現在哪裏還注意什麽, 隻扯起衣服重新裹住自己,感受到身前的少年正撫摸著她的腿,還在一點點抬起來, 她再也忍受不住,終於坐起身子, 一個巴掌打了過去。

無蕭:“……”

即使是盛怒, 她也說不出一句髒話,隻是麵色緋紅地看著他, 長頸血紅,耳垂更是紅的滴血。

“出去!”

無蕭捂住臉,有些難以置信看她,“你打我?”

她一直對他溫柔至極, 重話都沒有說過一句, 此刻看著他捂著自己的臉,似乎被打懵了, 白皙的俊臉上迅速浮現出五個紅色的指印。堇色一陣心虛, 心軟的性子又泛了上來,“無蕭,我不是……”

無蕭頓了頓, 晃了晃破碎的眼眸, 隻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你的腿怎麽回事?”

聽了這話,堇色這才注意到自己受傷的右腿,被刺客給射傷之後,自己還一直無暇去上藥,此刻因為過分的牽動, 未結痂的傷口又掙開了,一點點往外滲著血。

不注意還好, 一注意鑽心的疼痛感便湧了出來,她看了看,如實回答道,“這是遇襲時受的傷,我、”

無蕭馬上想起他剛趕到救她時她倒在地上的情景,當下便打斷道,“是那個時候?”

堇色點點頭,看著少年又馬上陰鷙起來的神色,不敢揣度此刻他的心思,選擇沉默的噤聲。

“你就是這麽對待自己的傷口的?”

無蕭擰眉看著她,麵色沉的能擰出水來。

當下床榻一輕,堇色抖了抖,少年起身離開,過了一會,頎長身形又重新回來,手上拿著傷藥和紗布。

把她的腿放在自己膝上,他一邊為她上著藥,心中似是有氣,話語帶了點譏諷,“給一堆人療傷,竟沒有時間看看自己的傷,你可真是個大善人,真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公主。”

堇色聽出他的陰陽怪氣,一時也不敢說話,隻咬了咬唇,生怕一個說話又不知哪裏觸怒到了他。

她不喜歡他現在這個樣子,重新回來的他簡直就是喜怒無常,讓她感到陌生。

她不想揣摩他的臉色說話,不由得懷念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瀟灑無邪的少年郎,這麽一想,堇色顫了顫羽睫,美眸閃過一絲委屈。

好不容易再相見,自己就這麽被他莫名其妙地帶走了,一天內經曆了這麽多可怕的事情,他不給自己一句解釋和道歉就罷了,還這麽凶巴巴地對待自己。

她愈想,愈發心酸,睫毛一滾,匆匆擦去眼角滾落的一滴淚。

此刻的無蕭垂著頭,自是沒看見她悄悄的動作,“有點疼,忍一下。”

如果堇色仔細聽聽,就能聽出少年語氣中難得的溫柔,不過她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對無蕭的委屈和恐懼,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藥酒蘸上傷口的時候,她蹙眉,還是忍不住輕輕嘶了一聲。

他按住她輕輕掙動的小腿,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冷聲道,“疼嗎?疼就對了,就是讓你記住,讓你再這麽好心。”

堇色便不動了,美眸輕晃,心裏愈加失落。

半晌後,傷口被細致地包紮完畢,無蕭坐了回去,放下繃帶拍了拍手。

堇色慌忙地撿起衣裙蓋起來,不料衣裙太滑,竟又滑脫了下來,燈光下,她的小腿筆直又白嫩,許是太白了,他的手指在上麵稍微一按,便能留下一個個粉紅的印痕,此刻從滑落的衣裙處顯現出來,倒流露出那麽幾分欲蓋彌彰的豔色。

看著看著,無蕭的眼睛便又暗了下來。

見他似乎還不打算離開,隻凝著自己的小腿若有所思,堇色心間又是劃過一陣恐慌,輕輕咳了咳。

無蕭的目光才終於動了動,抬頭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額間的淤青,血跡已經被茱萸清理幹淨,不仔細看倒也看不出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淤青,輕輕問,“還疼嗎?”

她搖搖頭,靜默不說話。

他點點頭,“你的傷口不能沾水,那就睡吧。”

堇色現在正是格外敏感的時候,聞言便全身僵硬住了,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他笑了笑“我不碰你,睡吧。”

可是她已經完全不信他的話了,隻用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狐疑地瞧著他。

無蕭覺得她這個樣子有些可愛,狎玩道,“怎麽?別忘了現在是在誰的地盤,我若是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乖乖聽話,而不是等著我突然反悔。”

他說的不無道理,堇色想了想,便真的順從地躺下,默默蜷縮到床的最裏麵。

無蕭一個冷哼,隨即便離去了,過了半燭香的時間,他又回來了,渾身帶著剛沐浴完的木槿香氣。

堇色根本就睡不著,隻緊張地聽著動靜一動不敢動,落在無蕭眼裏像極了一隻佯作鎮定的受驚的兔子。他低低笑了一下,長腿跨上床榻,躺在了她旁邊。

她頭皮一陣發麻,一動不敢動,寒毛都快豎起來了。

過了一會,床榻又動了動,無蕭一個翻身過來,從背後擁住了她。

她終於捺不住,崩潰道,“不是、不是不碰我嗎?”

無蕭手掌覆上她的眼睛,正經道,“睡覺。”

腰也摸了、嘴也親了、身子也看了,一起睡個覺有什麽打緊。

堇色一陣僵硬,連呼吸都變得輕了起來,直到屏息了半晌功夫,那橫在自己身上的長臂仍舊一動未動,這才安了安心。

也許他說的睡覺,並不是她所想的那樣。這麽想著,她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氣,終於慢慢闔上了眼。

背後一雙眼睛突然睜開,幽深在黑夜裏,隱隱閃著暗夜流光。他在黑暗中放誕地盯著她,微不可察地勾勾唇,隨即又融入一片黑暗。

半夜,無蕭顫了一下,從**一個驚起。

常年追殺的習慣養成他不敢深睡的毛病,看到旁邊躺了一個人時,他心中一凜,第一個反應便是要拿起袖中的飛刀向她擲去。

直到看到那抹側身的月白色身影時,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生生一頓,硬生生地止住了朝她擲去的飛刀。

他收回手,有驚無險地呼了一口氣。

整個過程快速而又無聲,堇色側著他安然睡著,並沒有被剛剛的生死一線所驚醒。

無蕭放下飛刀,支起一隻手臂伏在她身前打量她,她的睡相很乖,整夜幾乎是一動不動,看著看著,他眼底漸漸蘊了一抹柔。

原來有一個姑娘在自己身邊睡覺,是這種感覺。

很溫暖,也很安心。

也許他還是不夠狠心,要是真的狠下心來,他就應該今夜強迫了她,讓她失身,讓她成為皇族之恥,然後不得不跟了他。

想起即將的離別,他心中沉甸甸的,就是很不舒服。

看著她,他喃喃自語,“跟著我有什麽不好?皇宮就那麽好,就這麽巴巴地想回去嗎?”

他不會嫌棄她是個拖累,如果可以,他也可以聽她的話不去殺人,做一個正經的買賣養活她,然後一起去過逍遙山水的日子,隻有他和她。

然而回複他的隻有沉默,女郎睡得恬靜又安然。

他歎了口氣,低下頭,輕輕在她香腮印上一吻,隨即擁住她的身子,感受著懷中的馨香和溫暖,終是再一次睡去。

清晨。堇色羽睫抖了抖,悠悠轉醒。

她以為在昨日的緊張刺激中,她根本不可能睡熟,沒想到意外的一夜好眠。默了默,眼前完全陌生的地方讓她一時恍惚起來,直到她轉過頭,無蕭正撐著半邊身子,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早啊。”

堇色一下子憶起了昨夜兩人之間的種種事,一時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隻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無蕭輕佻的桃花眼慵懶勾起,像是含著一池漣漪的春水,昨晚睡得極好,他心情也不錯,仿佛又恢複成了那個熟悉的飛揚少年。

“餓了嗎?我買了籠包,起來吃飯。”

一夜之後,他對她的態度愈加熟稔自然,無時無刻都要貼著她。

買籠包的時候,他還順便去胭脂鋪給她買了胭脂水粉一類的女兒家東西,她起床,先坐在窗下畫眉,他也要湊過去描一手,新奇地看著她梳妝的樣子,還狗腿似的拿起梳子,一下下給她梳著及腰的秀發。

堇色在他灼灼的目光中吃完早飯,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想著應該怎麽開口讓他送自己回去。

無蕭托著腮看她,“吃好了?吃好了我們就出發吧。”

她有些驚訝地抬頭。

他看著她,聳聳肩,“我說了今天會送你回去的。”雖然他也很不情願。

兩人收拾了一下,便就這樣離開了隆陽。他的輕功奇絕,有了他,好像根本沒有用到馬車的機會,一路上兩個人都存著心事,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堇色低頭看著沉默不語的少年,不由自主地心下一暖。

他還是肯聽她的話的。

看到少年白皙俊逸的側臉,仿佛還帶著昨天的絲絲紅痕,想起昨天對他所做的事情,她心下一動,柔柔道,“對不起。”

無蕭疑惑地嗯了一聲。

“還疼嗎?”

他這才反應過來是那一巴掌,隨即哼了一聲,仿佛透了一絲委屈,“現在才知道問。”

他似是想起了什麽,又覺得好笑,“不過,你還是第一個打我臉的人。”

堇色一陣赧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我那時隻是害怕極了,對不起。”

“好了,我不會計較的。”無蕭懶懶道。況且他也對她做了一些事不是嗎,盡管他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麽。

等到熟悉的營帳近在眼前時,兩人落地,首先是挽豐發現了來人,“公主殿下回來了!”

茱萸和李嬤嬤一瞬間便從營帳裏衝出來,喜極而泣,“殿下!你終於回來了!把我們都給急死了!”

無蕭識相地退後幾步,任由堇色被人群團團包圍。

一夜未歸,李嬤嬤肉眼可見憔悴了很多,“殿下,你們這是去了哪裏?把老奴都給嚇死了!”

堇色眼神溫柔,安撫道,“讓你們擔心了,我沒有事。”

又是一陣熱絡的問候聲,直到堇容出來,眾人默默為他讓了一條路,沉靜的聲音傳來,“長姐,你沒事吧?”

看著一臉憂心的堇容,堇色不自覺心中一暖,“殿下,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堇容點點頭,似是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他漫不經心地轉頭,長眸淡淡掃過眾人,越過角落,無蕭正報臂站在角落裏,警覺的眼神亦是轉過堇色看向他。

人群中,兩人默默對視一眼,不發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