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風無理還是去了一趟學校,下午開會原來還領軍訓服,他讓舍友幫忙代拿了。

湘大太大,他從文化街這邊過去東門要走六七百米,去南門要饒上一公裏,然後剛好文化街後麵的圍欄平時很少人走動。

你說怎麽有那麽巧的事。

一跳,一撐,安穩落地。

身後跟了一個小尾巴,從出店後就一直悄悄跟在自己身後,每次他回頭,就躲到諸如電線杆,垃圾桶後麵。

也不想想自己體型,電線杆能不能遮得住。

小跟屁蟲。

她從欄杆縫隙鑽了過來,她看了一眼樹上的蟬鳴,想知道蟬到底在哪,為什麽每次她爬上去都抓不到那會叫的東西,看到前麵的人要走了,又立刻跟了上去。

“你跟過來幹什麽?”風無理回頭,無奈看一眼夜姬。

已經有些圓滾滾趨勢的夜姬邁著小碎步過來:“吾輩過來找小弟的。”

“這裏有你小弟?”

“吾輩小弟可多了!”

“你小弟是誰?”

他蹲下把夜姬抱了起來,掂了掂,確實沉了不少,估摸得有十斤。

“是兩隻薑黃色的貓。”

“橘貓啊,湘大裏確實橘貓比較多。”風無理一隻手托著她的背,一隻手撓她肚子:“下次再去找你小弟,這次陪我去拿衣服好不好?”

“好~”

風無理問:“在這裏過得開不開心?”

“開心~”

“你說話都帶波浪號了。”

“那是什麽?”

“不重要。”

風無理托了托貓屁股,撓著她下巴,認真道:

“你交到小弟了可以帶回店裏,我們替你好好招待一下你的小弟,這樣你在你小弟眼中,就會變得很有威望,方便你籠絡貓心,讓他們會以你貓首是瞻。

天下貓貓,皆為利來,這樣,下個月我多給你幾根貓條,你跟他們出去玩的時候,哪隻貓表現得好,你就獎勵哪隻貓吃一點點貓條,還有你要清楚每隻貓的性格,想法,然後表現得意氣相投,貓為知己者死,他們就會是你最開始的部下,到了這一步,你就可以擴大你的小弟貓數……”

“你說慢點!你說慢點!”夜姬急著扒拉他胸膛。

“不急,我細細給夜姬大人道來。”畢竟很久沒逗她玩了,風無理邊走邊說,教夜姬馭貓之道。

晚間起了風,校道裏有人散著步,球場上籃球砰砰地砸著地麵,偶爾砸在籃筐上‘當’的一響,風裏帶著沐浴露的氣味,應該是剛剛經過他身邊的兩個女生,他們討論什麽風無理都聽得到,好像是說你也喜歡××,我特別喜歡……隨著走遠就漸漸聽不清楚,空氣殘留的沐浴露幽香也消散。

隻剩下籃球又打在籃筐上,還有旁邊的人笑著說多少個俯臥撐之類的話。

大學比高中要少了一份緊迫感,大家都有自己的活法。

本來風無理打算拿了迷彩服就走,結果班裏有個男生組織晚上破冰。

大家都是第一天或第二天到學校,也沒其他活動,晚上相約在南操場,風無理剛好讓舍友幫忙把迷彩服拿過來。

夜姬下來走,一直在他腳邊跑,偶爾躥到草叢裏,過一會兒又若無其事回來。

風無理看到幾個舍友已經到了,因為幾乎都不認識,大家都是宿舍為單位。

有時候聽到旁邊的人聊著什麽感興趣的,搭上了話,幾個分散的小單位慢慢聊得熱烈。

“你就是那個和尚!?”

“你不是說你是學長嗎?”

也有在新生群的大水逼被人認出來的。

“風哥,軍訓服,還有鞋子也在裏麵了。”鄭傳博給他遞了個袋子。

“謝謝。”

“今晚真不回來睡啊?”

“不是明天才開學嗎?”

“住得近就是好啊。”

又有人過來了,而且是女宿舍,男生們都表現得若無其事,但是偷偷看的也不少,兩個女宿舍一起過來,跟他們男生們站得遠會太怪,站得近的話不熟又有點尷尬——

果不其然,謝潔姝直接往他們宿舍這邊走,身邊幾個女生看她好像跟人認識,也走到這邊。

旁邊剛剛還有說有笑的男生變得局促了點,倒是風無理宿舍幾個男生,因為今天中午就認識了,就大大方方打起招呼。

鄭傳博感覺自己現在就是外交大使。

見人都差不多齊了,有個男生站了出來,戴著眼鏡很斯文,說:“大家都到了吧,要不大家圍個圈坐下來,我剛剛坐過了,草坪不紮屁股。”

並不怎麽好笑,但是大家很給麵子發出點笑聲,然後找了個地方坐下。

風無理盤腿坐下,右邊是那個絡腮胡的張力,左邊是謝潔姝。

“大家都是電信A班的同學,我問過周姐,係裏組織的新生大會要在軍訓結束後,我想著大家都提前認識一下,了解一下自己同學,今天下午就問了幾個宿舍要不要一起出來見一見同學們。”他侃侃而談,目光在每一個同學身上都停頓一段時間,然後笑著說:

“這樣吧,我們來玩個小遊戲吧,我現在站在圈子中間立著這根,這根掃把的棍,等一下我鬆開手後它會倒下,我對麵的這位同學要在掃把棍掉地上前抓住,要是抓住了就自我介紹,要是沒抓住就自我介紹後再才藝表演,然後一圈下去所有同學重複這一步,直到大家都自我介紹完怎麽樣?”

自然得到大家的讚成。

大學不是高中,確實很少有輔導員說組織一下,然後讓每個人自我介紹的,但那也隻是因為沒人主持,要真有那麽一個能動力強的同學,開學第一天組織一下其實都很樂意。

遊戲開始了,為了不用才藝表演,大家都很拚。

當然也有即使抓到了也願意來段才藝表演的現眼包,比如某個群裏的大水比,聽說還是個和尚,小時候被送到廟裏當了很長一段時間小沙彌,後來又還俗還是怎麽的,這樣的經曆也頗為奇幻色彩。

唱了首大悲咒,被大家噓了下去。

還有B-box,街舞,說唱……

月色下一群年輕人笑得恣意,風無理拍下照片,發給師父大人看,夜姬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跑回他身邊,剛剛不知道去哪玩了,累得趴在他腿上,他捏著她掌心的肉團,看著表演和謝潔姝說話。

“天氣好熱。”

“對。”

“你不是說要競選班長嗎,我看那個叫蘇什麽的也想。”

“蘇洄。”

“對,蘇洄,你看人家組織得多好。”

“沒事,我必選得上。”

“那麽自信?”風無理看她一眼。

“要兩個班長,一男一女。”

“哦,跟你不是一個賽道。”

謝潔姝沒看他,目不轉睛看著還在自我介紹的同學,眼神堅定得好像要入黨,一邊跟風無理說話一邊開始百米賽跑的起步姿勢,起步,衝刺,抓——沒抓到。

雖然分散她注意計劃失敗,但是她還是沒抓到,風無理樂得看她表演,並且錄像準備發給王西樓。

謝潔姝唱了首《小幸運》,很好聽,給人初戀的感覺。

她下一個是風無理。

按理說,他反應速度不可能在棍子落地前都抓不住。

問題是謝潔姝直接將棍子往地上掰。

“……”

到他自我介紹了,大家對他就住學校門口這件事很感興趣,並且詢問附近哪裏有什麽好玩的。

風無理知無不言。

隻是他沒什麽才藝,最簡單的唱歌也是五音不全。

“不會唱歌可以跳舞啊。”有同學笑著說。

今晚大家都很高興,他也不好說不會才藝然後就下去,想了想:“那我表演個小魔術吧。”

“喔!”

魔術比唱歌跳舞要稀有,一圈人都很期待,然後他們就看著這個顏值又高,性情看起來又溫和,遊戲打得還厲害,成績好像還是班裏最高……臥槽,一細想這個看起來很低調的男生好牛逼啊!

他們看著風無理從褲袋裏掏出一塊很大的布,那已經是大到不能放在袋子裏的餐桌布了,同學們都開始驚呼,隨後就見他把手放在布下麵,再把布掀開時,手上拿了一捧花。

所有人一下子精神了!

“我靠!”

“牛逼!”

“怎麽做到的?!”

全場震驚,這個魔術太粗暴直接了,就是個破冰活動才藝表演,要不要這麽拚,你這一手去春晚都行了。

風無理意識到好像有點過了,說:“差點失敗了哈哈,這花是我家店裏的,就在學校門口那條文化街的寶香花舍,大家想買花可以找我,花就送給班裏的女同學們吧,魔術結束了,到下一個同學了……”

風無理發現了,那個‘和尚’同學雖然同樣震驚,但是他震驚的點隱約和別人不一樣。

他看向這個小光頭時笑了笑,隱晦地和修行者同類完成了一次交流。

小光頭心事重重地和他點點頭致意。

所有人自我介紹完,開始玩了幾個小遊戲。

一直到九點多才結束。

風無理跟他們回去的方向不一樣,而是走向操場邊,蘇洄注意到他,好奇多問了一句:“誒?無理你不回宿舍嗎?”

“嗯,打算回家睡,明天才開學吧,軍訓期間可能會住宿。”

“也是啊,你住得近。”蘇洄笑了笑,風無理覺得他長得有點像畫像裏的朱元璋。

“那走了,明天見。”

“嗯……額不對呀。”蘇洄忽然想到什麽,說:“你要回去不是應該走這邊嗎?”他指了指東門方向。

風無理沉默了下,說:“……這邊也有出口。”

“是嗎,那邊有出口倒是更方便了,外邊就是文化街,再出去就是市區了。”

風無理很淡定地點點頭表示認同。

夜姬看他走了,像隻小馬駒顛兒顛兒跟上去,蘇洄看了看他背影,總感覺這個同學身上畫風跟他們不太一樣,覺得如果和他交上朋友會很有趣,但又覺得可能會很麻煩,他是個很喜歡觀察身邊的人,風無理給他的感覺就是,矛盾,潦草,專注,像被很多東西影響的產物,又是個會影響身邊人的‘汙染源’。

風無理消失在黑暗中,他也不多想了,轉身追回那邊的同學回宿舍去。

8月24日,周一,晴。

風無理一大早穿好迷彩服,腰帶一收,帥得不得了。

魄奴在睡大覺,王西樓去店裏準備開門營業,尺鳧在廚房做早餐,他就穿著迷彩服在廚房進出了幾次。

“你幹什麽?”尺鳧停下顛勺,抬頭一臉警惕看著他。

“帥嗎?”

“有病。”

不跟瞎子計較。

經過店裏時,風無理又去王西樓麵前轉了圈。

“喲!誰家小夥,這麽帥?”

“浮誇!”

她嗤了一聲:“看你那樣,不就是想聽我誇,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我今天中午可能不回來吃了,今晚回不回再說,還有現在店裏也比較穩定,你和魄奴他們就能處理,有什麽事就發微信叫我。”

“行了行了,比我還囉嗦。”

“那我走了。”

“去吧去吧,不要跟小朋友打架哦。”她笑得很開心。

穿著軍訓服翻牆時差點扯爛褲襠,這迷彩服質量真差。

八點半集合,但是一直到九點才開始動員大會,全校新生一萬多烏泱泱一大片,不知道哪個領導在上麵講了大半天,下一個領導又是老半天,然後他們班跟著一個迷彩服大叔走了。

天氣又熱,這麽一套流程下來,開學那點興奮勁都快磨光了,隻想著快點解散,但是解散是不可能的。

“好了,接下來我就是你們教官,我姓馮,你們叫我馮連長,我們是5營2連的,接下來我簡單說幾點,然後休息十分鍾,十分鍾後再回來這裏集合,我看看現在是……現在是十點四十,我盡量講快點,十一點回來集合。”

下午,烈日灼烤。

一直到六點半才解散,第一天的任務並不繁重。

第二天就累多了,隻要是教官突然變得嚴厲多了,把他們鬧得夠嗆,好像不折騰一頓狠的不行。

第三天忽然又變得很好說話了,甚至想方設法讓他們清閑一點。

這教官好像每天刷新一種狀態,主打一個抽象。

第四天也很悠閑,第五天突然又變成魔鬼教練,別人都休息,他還讓他們方陣站軍姿。

第五天第六天也是很刁鑽,各種為難人,又是太陽底下跑步又是俯臥撐。

還教軍體拳,因為動作有幾個實在滑稽,下麵有人忍不住笑。

“誰笑的站出來。”

“很好笑嗎?”

“我知道是誰,希望她主動站出來!”

謝潔姝站了出去,但其實並不是她,而是她身邊的一個女同學。

果然被懲罰跑五圈再回來,隻是謝潔姝身體是個菜雞,兩圈就已經比走還慢了。

“報告!剛剛其實是我在笑!”畢竟是自己未來孩子他媽,風無理於心不忍。

教官看了他一眼,“去叫她回來,你去跑十圈。”

他跑離了方陣,過去叫謝潔姝歸隊,然後頂替了她開始慢跑,操場上除他外還有幾個倒黴蛋,都是其他方陣的。

風無理跑得不快也不慢,但四百米一圈,十圈就是四公裏了,教官本來也沒想著他能跑完,還打算解散時把他喊回來,結果這小子一圈又一圈,也沒有特別快,但是歸隊時幾乎喘都沒怎麽喘。

“厲害啊,平時有鍛煉?”

“也有跑跑步。”

“歸隊吧。”

歸隊時看了謝潔姝一眼,她很難得臉紅紅不好意思看他。

風無理覺得她也挺可愛的。

……

下午六點半,花店。

“好熱啊……”

“每天都說好熱好熱的,你煩不煩?”

“那是熱嘛!夏天不就是要每天都抱怨天氣熱的!”

“少說兩句,聽你說話都覺得熱。”

“花又不是你去送,你當然不熱了,不行!下一單你去送,我留下!”

“你別扒拉我!”

“你起開!我要玩電腦!”

兩人扭打在一起。

“王西樓王西樓!你拿這個打她!”一隻黑貓叼來拖鞋,被魄奴一腳踢開。

花店外有個客人,好笑地看著這一對姐妹,長相一模一樣,聲音別無二致,他們還穿著一樣的工作服,即使是常來這邊坐的鋼琴老師也總是分不清他們誰是誰。

風無理給客人包裝好花束,送走客人後,魄奴嚶嚶嚶地過來說:“姐夫,王西樓欺負我!”

他一隻手按在她額頭,不給她抱上來,大熱天的嫌不夠熱不成:“這次又要我揉哪裏?”

她抬頭,嘴巴一嘟:“要吃個小嘴才能好。”

王西樓一拖鞋扔她背上,“少給我丟人。”

魄奴大怒,說要姐夫給她主持公道,狠狠教訓這個臭女人,王西樓在找另一隻拖鞋在哪,夜姬已經叼著被扔出去的脫鞋屁顛屁顛回來,魄奴躲到風無理背後,慫慫地伸出一根中指,生命不息,作死不斷。

風無理擦了把額頭的汗,很無語:“天氣都那麽熱了,你們幾個就不能歇息一下。”

“什麽叫我們幾個,一直都是她在挑事。”王西樓很不滿他的說法,好像吵個不停也有她的原因一樣。

“讓我坐坐,累死了,軍訓完回來還要聽你們兩個吵吵鬧鬧。”

“這是我老板坐的地方,也是你這個小店員坐的嗎?”王西樓聽到徒弟累著了,邊說邊起身了,有些氣不過,讓開的時候伸手捏著他胳膊上的肉,輕輕擰了一下,算他剛剛幫魄奴不幫她說話的懲罰。

跟小姑娘一樣。

魄奴蹲在門口,一隻手抓著夜姬脖子按在地上,一隻手拿拖鞋,在她脖子上比劃著,看看從哪裏下手可以弄死這隻小婊砸。

夜姬喊救命喊破喉嚨了也沒人救她。

外邊忽然竄進來一隻三花色的野貓,對著魄奴齜牙咧嘴。

衝上來後,被一拖鞋抽飛。

夜姬對保護不了自己小弟而痛苦著。

現在這個點是飯點,街上人也不多,風無理坐下後就抱著王西樓腰,把臉埋到她肚子上,好好回回血。

王西樓覺得他像一隻大狗狗,好笑地摸著這個大男孩的頭發,把他撥亂,又順回去:“軍訓很累嗎?”

“任務不重,但很繁瑣,又要唱軍歌,又要走正步,而且還要太陽底下站就站大半天,你看看我有沒有被曬黑了。”他用下巴戳在王西樓肚子上,抬頭想看她臉,卻被兩座山擋住一半視線。

“男孩子白白淨淨幹什麽。”王西樓捏著他臉上的肉。

這時,尺鳧騎著她的寶貝自行車從外邊經過,一個急刹車帥氣停下,下腳站穩。

綰綰坐在自行車後麵,左右手提了兩個飯盒:“吃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