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裏架子上的花布局都是有講究的,什麽花放在一起好,什麽花靠得近會相互影響生長,還有各顏色冷色調暖色調,搭配著放是否會顯得好看,甚至是中央空調氣溫不一樣,從門口到裏麵放置的花都不一樣。

雖然從小到大替王西樓養花也有不少經驗,但畢竟不成係統,前段時間風無理找人請教過,前幾天還外出拜訪了一位知名up主家,人家在家裏院子搞的生態係統,還有各類花鳥魚蟲,風無理去學了不少東西,才一直拖到快開學了才開店。

現在花店外的植物牆就是人家幫忙設計的。

“這是風信子?”鋼琴老師問。

王西樓點頭:“對,風信子。”

“這個,這個是什麽百合品種嗎?”

“這個是密魯百合。”

鋼琴老師感慨:“真厲害,要開花店得懂很多植物學知識吧?”

“也沒有啦,下麵有個小牌,上麵寫著的。”

王西樓指了指那邊忙活著搬貨的男人,說:“他懂,我都沒他懂,都是他在弄的。”

這就是徒弟的妙用了,安安心心當老板娘就行。

鋼琴老師捂著嘴輕笑說:“真好。”

也沒說什麽東西真好,她隻是覺得王西樓這種灑脫、開朗、可愛的性格在現在社會很難得。

“咦……這是?”她看著架子上還擺了些植被外的東西。

王西樓抬頭,麵無表情說:“他說這是他老婆。”

“好像是什麽手辦吧?”鋼琴老師不太懂這些。

“叫什麽妖刀還是魔劍還是啥的東西……”她覺得這種矽膠玩具,跟風無理小時候她給他買的奧特曼哥斯拉什麽的玩具差不多,隻是這些更精致,更貴,王西樓大手一揮:“害!就一大男孩。”

一旁的魄奴剛好換好衣服出來,手裏拿著瓶怡寶,叉著腰噸噸噸往嘴裏灌著,聽到二人在討論她攢錢送給小徒弟的手辦,立刻就有發言權了,驕傲地挺了挺胸:“哼哼,這個叫妖刀姬,是我送……送給姐夫的禮物!”

鋼琴老師嘴角淺淺掛著笑容,總感覺這兩姐妹都很可愛。

外邊風無理喊:“魄奴快過來!”

“昂!來了!”她擦擦嘴就跑出去。

“你妹妹精力真好。”

“就一哈寶,辦式樣。”王西樓沒好氣罵。

“咦……”鋼琴老師往裏走,看到裏麵好像擺了都是些其他玩意兒:“你們除了賣花,還賣別的嗎?”

王西樓點點頭直說:“其實之前是在老城區那邊開香燭鋪的,拿著拆遷款到這邊開的花店,他說什麽單純的花店單調又普通,沒有核心競爭力,要搞點什麽品牌效應,要多元化,優化類型結構,然後不能單賣花啥的,特別是開在大學這邊麵向年輕群體要走創新路線。”

後麵一段,她是麵無表情用背的語氣念出來,念完她自己也不懂,隻是想著前段時間風無理跑來跑去,也就由著他來折騰了。

“你看那邊側門有個窗口沒做好,說以後可以做些花茶,花糕之類的,不過食品經營許可證什麽的也沒辦,再議吧!”

畢竟是自己徒弟為她開店忙活,她當然在背後無條件支持啦。

我家男人最棒了!

“所以你們還賣……香燭?”鋼琴老師覺得這樣一家店怪有趣的。

“也不是,香燭紙錢倒是有,但都擺在後倉,這裏都是擺的一些小玩意。”

王西樓取來一串佛珠,戴在手上晃了晃,店前麵擺的是各種花,越往裏走,擺了很多佛像,白玉翡翠、菩薩像、神龕、或是些玉類製品,神秘側的玩意,禮神類的小物件。

花和這些器物的分界點是風無理老婆,一個遊戲手辦。

“還有水晶球……”

“哦,這個不賣的,這個,這個還挺寶貴的。”畢竟是真的仙人的遺蛻。

“這個是……”她又看向另一邊。

“這個是灶君像。”

鋼琴老師欲言又止。

且不提人家灶君像一般都是展眉笑眼,雙手作揖,手藏於袖中的。你看過哪家灶君像是怒目圓瞪,一手提著衣擺,一手高舉玉如意作打的。

而且總感覺這個灶君像有些太傳神了。

仿佛能感受到這神像附帶的情緒。

“這灶君好怪。”她看了許久隻道了句怪。

“對吧,傻逼一個。”王西樓直言直語,意識到說錯話了,立刻岔開話題:“不過他說正兒八經的神像年輕人還不買呢,這種有點怪的玩意那些大學生看了說不定覺得有趣就要了。”

“你這幾個都是灶君像?”

王西樓點點頭。

“怎麽造型每個都不一樣?”鋼琴老師有些詫異。

“誰,誰知道,進貨時就這樣。”

鋼琴老師覺得有趣的東西不少,有些古玩店的意味了,而且說到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時,身邊這個小姑娘明顯比剛剛介紹那些花要來得侃侃而談,好像帶她來參觀她的藏品。

尤其是一些非賣品,隻是簡單陳設在櫃子上,既沒什麽漂亮的燈光,也不是像博物館一樣放置在防彈玻璃下,但是她卻覺得帶著曆史的厚重和珍貴。

王西樓對這些東西可寶貝了,其實她真的不缺錢,悄悄賣一件都能夠他們師徒倆瀟灑好久,但是她念舊,寧願賣牙也不肯賣這些擺在香燭鋪後院幾間雜物房的‘破爛’。

能擺出來的‘破爛’多多少少帶著點魔幻色彩。

“這裏怎麽還有一把……這是箭矢吧?”

王西樓一臉嚴肅介紹:“這可不是一般的箭矢,就那個宙斯你聽說過吧,那個外國神話裏拿著雷霆到處亂扔那個仙人,這幾支箭就是我們本土的宙斯手裏的雷霆,一扔出去能打出天雷,很危險的。”

東王公,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宙斯。

鋼琴老師淺笑,自然不會當真,但是聽王西樓講便覺得很有趣。

“我買一束風信子吧。”

“行!我給你包裝,等等。”

“多少錢。”

“我還不知道價格,徒……算了,都是鄰居了以後,當我送你了。”

鋼琴老師啞然,掃了櫃台的二維碼,聲音輕柔:“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要送也是以後再送吧,今天開業,要討個好彩頭。”

“微信到賬88元。”

“哎喲!那也不用那麽多!”

一直忙活到中午,早上的時候門可羅雀,到了十點十一點時倒是陸續多了客人來,買花的居多,也有被店內那些稀奇玩意吸引的,一直到十一點半才漸漸停歇了下來。

“生意意外不錯啊!”王西樓灌了一大口水。

“畢竟第一天,以後不好說,不過我們目標本來是兩個月後開始營銷,沒想到……”風無理也挺開心的,有種成就感,但其實這些散客都是小頭,真正的大頭是打電話過來的訂單,是一些公司,酒樓,商場找他們長期合作。

一般這些體量那麽大,需求也多的訂單,是不可能找來他們這樣一家新開的小花店,風無理在後續查了查這些訂單後麵的單戶,公司,發現了不少熟人。

都是些之前跟風無理有過接觸,或者是一個圈子的老板。

就比如把這家店賣給他們的趙雲山,他旗下還有一家星級飯店,也致電過來說要簽長期訂單,一些婚慶,宴會需要花的地方都會找他們合作。

風無理忽然意識到圈子和資源的力量。

一個月流水往少了說也得三四十萬了。

“不行,這些訂單咱不能全接。”

歇息時,風無理才下結論道:“太累人了,我們就自己搞個小花店,又不雇人,弄那麽大生意幹啥。”

“那,那怎麽辦?”王西樓把手揣在圍裙裏,皺著眉聽他說。

“退一點。”

“退哪些?”她眉頭緊鎖。

“首先是明顯讓利給我們的不接,其次是訂單太遠的也不接,還有……”

兩人一起分析著,其中風無理負責分析,王西樓負責站在一邊雙手插兜,眉頭緊皺,假裝有參與感。

風無理說著說著覺得跟王西樓說這些意義不大:“算了,我等一下再看看,然後定下哪些長期合作。”

忽然覺得開一家店,遠遠沒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晚飯吃啥?”風無理問她。

“師父跟你一起忙一下午,哪有時間做飯?”

“那點外賣吧。”

“點啥?”

“看看附近有什麽吃的。”

他坐在店裏唯一一張躺椅上,空調呼呼吹著,滿屋的鮮花裝飾著他的心情,外邊日落西斜,隔壁琴行有來接孩子的家長,看到這家花店開了也有過來看看的。

王西樓和人家聊幾句,接了孩子就走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魄奴騎著電瓶慢悠悠回來,搖頭晃腦的像二流子。

她一回來就說:“今晚有晚霞看,真好看,可惜很快就沒了。”

魄奴一臉可惜,撓著大腚,在店門口不死心地抬頭瞅了瞅,幾秒前還是粉色的天空一下子就變成沉沉的藍色,隻餘幾片灰色的雲和一輪淺淺的彎月、樹梢的影、和發著微光的地平線盡頭,她站在整個宇宙中央尋找一片晚霞,晚霞沒找到,銀河倒是若隱若現。

路邊的燈‘嗤’一下亮了起來,旁邊琴行的鋼琴老師推開玻璃門出來,笑著跟她點點頭。

“喲,下班啦?”魄奴把撓大腚的手放下,打了個招呼。

“嗯,七點半了。”

“是不早了,剛剛還有晚霞的……”魄奴雙手一拍,然後攤開:“一眨眼就沒了。”

鋼琴老師抬頭去看,天色暗沉,也道:“真可惜。”

“有點,不過這幾天都有晚霞,今天沒見著明天也能看見。”

鋼琴老師多看了她幾眼,抿了抿嘴點頭表示認同,一個年紀輕輕就黃袍加身的小夥駕車而來,一個帥氣地急刹停在路邊:“王西樓女士的外賣,誰是王西樓?”

“我的我的!”魄奴小跑過去取。

晚上吃豬肚雞,風無理在店外支了個小桌子,拿了三張小馬紮,就著夏日的晚風和一口肉搭配碳水化合物,天氣熱嘴邊冒著熱氣,時不時有人過來問問花怎麽賣,買花的普遍情侶居多。

風無理飯吃到一半擦擦手就起來招呼,賣出一束後又會坐回去。

“誰偷了我剩下的豬肚?”風無理一坐下就發現不對勁,麵色不善:“老實從寬,抗拒從嚴。”

他看了看麵前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一個低頭刨飯,不敢吭聲;一個翹著二郎腿,一臉莫名其妙,表示不知道,隻是兩個人心虛都是一模一樣,很顯然是團夥作案。

風無理很寒心。

又有夜間散步的小情侶過來問花,他再次起身,走過兩個壞女人時一人揪了一下臉蛋,被他捏臉蛋時倒是有不同的反應,魄奴嬌滴滴地求饒讓他輕點,王西樓麵無表情甚至還瞪他。

手感卻是一樣的。

晚上七點到九點的生意比一整個白天都要好,夏日炎炎,晚上出來散步的情侶自然比白天多。

晚上魄奴不用送花,和王西樓兩個人一起處理,倒是也忙得過來。

偶爾閑下來,風無理就教兩人一些花藝和護理,插花他們倒是會,甚至比風無理還要好,隨便剪幾枝搭在一起就很好看,也不知道是天賦還是什麽,王西樓藝術細胞一直不錯。

一直到王西樓聽著各種莫名其妙的藥劑聽煩了,她伸手捏著一支快要枯萎的花,吹了一口氣,那花慢慢又變得嬌柔鮮豔起來。

她扭頭看了看風無理,眼神示意,頗有炫耀的意思。

“不行,還是得學,人家顧客問起你怎麽護養,你教別人這一手?”

王西樓頓時哭喪著臉。

魄奴同學在積極記筆記,一副熱愛學習的模樣,甚至不知道哪裏整來了一副黑框的平光眼鏡,風無理不禁多看了她幾眼。

“咦,這裏怎麽開了家花店?”店外又有人來。

“前幾天不就在裝修嗎,你路過就知道看手機,肯定沒留意。”

“寶香花舍,好怪的名字。”

“誒,這花好漂亮。”

店裏進了幾個女大學生,應該是暑假留校的,青春洋溢,看到店裏有人,就過來問問。

“誒?小七,你怎麽了?不舒服?”

名叫小七的姑娘一進到這店,不知為何感到顫栗,她咽了咽口水,看向幾個室友,有些勉強說:“可,可能今天逛得有點累,不如,不如我們回去吧?”

“看看這花店嘛,都到門口了,也不差這幾分鍾。”

“是啊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