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那個小時候聽話懂事的風無理,和現在能把屋子掀翻的風無理,她更喜歡哪個的話,答案肯定是前者。
王西樓想起,他五歲讀幼兒園,第一天中午她就接到電話,說她家孩子跟人打架。
她當時心裏一咕咚,心想該不會是插班進來,被人欺負了吧。
王西樓立刻就火冒三丈。
誰敢欺負她徒弟,不想活辣!
“風無理他……把班裏二十幾個小朋友都打哭了,打完還要去跟二樓找高年級的打架。”
王西樓:“……”
恰逢那天下大雨,她火急火燎,立刻把香燭鋪關了門,穿好雨衣騎上她的愛車,風裏來雨裏去趕到學校。
幼兒園裏已經好幾個家長了,一直在問什麽事,她一個一個過去陪笑道歉,看著人差不多走光了,悄悄走進教室,見那個小團子的背影,就坐到他身邊:
“風無理小朋友,在幹什麽呢?”
他好像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不理自己,一個人在玩桌子上的小汽車。
王西樓就一直逗他說話。
可惜他還是不肯說話。
他在認識王西樓前就不愛講話,或者說沒有右皇前,他的時間是被偷走的,總是一個人呆呆的。
王西樓也拿了一個大貨車,放在桌麵上,湊過去,問:“小汽車,你可以和我玩嗎?”
小風無理抬頭看她。
忽然哭了起來。
王西樓手忙腳亂,抱著好一頓哄,畢竟是小孩子嘛,肯定有很多小情緒的。
隨後她才知道,風無理把人全揍一遍,然後讓對方跟他做朋友。
因為自己說,他交到一百個朋友,她會很開心。
可是他把事情搞砸了。
“對不起。”
“沒關係。”
王西樓噗嗤一笑,掐了掐他的臉,窗外陰雨連綿,他們師徒倆在幼兒園教室做著遊戲。
那天,風無理學會了怎麽和人交朋友。
“大貨車,你可以和我玩嗎?”
“可以啊小汽車。”
“那我們交朋友吧?”
“那我和小汽車是天下第一好。”
他笑了,視線從桌子上兩輛車看回身邊的女人,“我和王西樓是天下第一好!”
當時風無理想的是,師父是個超級無敵厲害的人,王西樓看著小徒弟崇拜的眼神,那是無比受用。
隻是她知道,那個沉默,乖巧的徒弟,其實是假的,是五年空檔期把他本性給壓抑後的表現。
能把全班人打一頓然後交朋友,他本就該是頑劣而活潑的小男孩。
這麽一想,王西樓現在肯定不忍心讓他乖巧聽話,心疼起他小時候那麽懂事,她不需要他懂事,隻要他開開心心。
但是這並不妨礙,在這家夥一腳踹到自己臉後,被她抓著腳裸拖了過來,褪下褲子把他兩邊屁股打腫。
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在跟他玩,嬉皮笑臉地掙紮一番,但是隨著她巴掌落下,這人掙紮愈烈,並伴隨情緒從義憤填膺的怒罵到乞哀告憐的哀求。
“你居然敢打我!”
“你這個壞女人!”
“我不要跟你玩了!”
“不要打了!屁股要爛掉了。”
如果你以為打一頓能製服他,這就大錯特錯,等王西樓放開了這家夥,他提起褲子,惱羞成怒向邪惡的僵屍發動下一次討伐。
每次都被王西樓一臉冷漠地輕鬆拿下。
她忍不住想,以後要是有孩子了,會不會也是這個熊樣……算了,就當提前練習。
鬧了大半個小時,風無理氣喘籲籲躺在她旁邊,然後說,我們和好了,休戰休戰。
說得好像剛剛自己是陪他玩一樣。
王西樓都懶得理他。
他躺在旁邊,喊:“王西樓。”
王西樓不理他。
“王西樓,王西樓?王西樓徒弟?徒兒?乖乖徒兒?王西樓,王西樓王西樓王西樓……”逐漸沒完沒了。
她無奈:“什麽事。”
風無理想了想,說:“我不喜歡你現在這樣。”
王西樓默然,這並非她能控製,還陽第一階段是重新感受凡人階段,第二階段需要重新體驗修行者過程中的感悟,最快的方式便是代入幾個影子,但是每個影子都是她不同階段時的心理活動,比如索關,當時她剛恢複神智,隻想找個地方躺著,不想再和任何人接觸。
結果在地下躺了三年,自己也沒死,就又爬了出來。
魍魎便是在她到處流浪時修煉出來,當時她雖然願意和人接觸了,但她總感覺自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她開始覺得自己早已不是人,而是妖怪,作為人的七情六欲在慢慢消失。
“……過兩天就好了。”
“就是不喜歡,你這幾天都冷冰冰的,我本來打算去我媽那裏住幾天,你變回來我再回去的。”
王西樓沉默了下,她看著風無理的眼睛,手指戳了戳他滑嫩的臉,很認真道歉:“對不起。”
“沒關係。”
風無理笑著道,讓王西樓湊過來,他要跟她講一個秘密,等她俯身把臉湊過去時,小家夥在她臉上啄了一下,說:“我和王西樓天下第一好。”
王西樓愣了好久。
嘴角自己翹了起來。
“你笑了。”
王西樓點頭:“嗯,我笑了。”
“哈哈,這幾天你第一次笑。”
“睡覺了,明天一早回去。”
“我現在是小火車……”
“睡吧小火車。”
“你是什麽?”
“你怎麽話那麽多?”王西樓真是又愛又恨,一想到要是以後他們孩子也這熊樣,簡直就是地獄。
好像還有兩個?
她感覺前途一片黑暗。
“王西樓,你呢,你是什麽?”
“……我是王西樓。”
“不是的,我是小火車,所以你不能是王西樓,你是別的。”
“我是什麽別的?”
“你自己想啊!”
王西樓很無語,她看著亮晶晶看著自己的小家夥,想了想:“我是小電瓶車。”
“哈哈,那你沒我快!”他開心極了。
王西樓實在被他可愛到了,忍不住抱著他臉親了一下,並且把燈關了,說:“睡覺了,小火車。”
黑暗中,房間靜悄悄的。
酒店隔音不好。
隔壁一對小情侶此時正在幹柴烈火,房間內師徒倆聽得一清二楚。
“王西樓,隔壁的在幹什麽?”
“別聽,睡覺。”
小風無理有點怕:“他們是不是在打架?”
“不用管。”
“可是他們打架打得好厲害。”小孩子都怕打架。
她躺得平整,語氣淡然:“以後我們也會打。”
有些人性格變得冷冰冰了,也還是口嗨王者。
隻是風無理就更怕了。
那女的聽起來被打得好慘。
他可不忍心把把王西樓打那麽慘,連忙和王西樓保證,以後絕不會不會打王西樓的。
王西樓看著天花板不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