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問自己剛剛給她的撲克牌哪裏去了,要不要打兩把鬥地主等戰鬥結束。

旁邊兩個大體老師連連道好,說自己死後都沒打過牌。

少年爽朗一笑,說那你們今天有福了。

王若冰看了一眼外邊打得昏天黑地,再看他一臉悠閑,直呼你這畫風真的應該出現在這裏嗎!

外邊有人受傷了,一個女子帶著個高中生退了回來。

“你這也太鶸了吧,不是都進過幾次鬼蜮了嗎,怎麽一點長進都沒有。”徐清魚扛著劉天回到解剖樓,又朝風無理明豔一笑:“嗨大前輩!又見麵了吼!”

“學長好……”劉天也跟他打招呼。

“受傷了啊,沒事吧?”風無理關心一下,畢竟這學弟一臉血有點嚇人。

徐清魚嗤笑一聲:“自己給摔了一跤,磕到臉了。”

“對了大前輩,就這麽一隻小鬼,你一個人出手不就行了?”

聽到這話,王若冰一臉驚疑看了風無理一眼,而注意到這視線的風無理心情愉悅了點,“狀態不好,狀態不好。”

“哈哈,這樣。”

觀眾人數又添了兩人。

通聯公司人員勢如破竹,王若冰看出來正義一方確實如痛打落水狗般打得女屍節節敗退,這麽一想,旁邊這位少年確實從始至終都不著急,事情發展最嚴峻的時候也隻是說——會被電視台報道,那樣可太遭了。

她忽然意識到,在城市不為人知的另一麵,原來真的有一群人默默守護著他們。

王若冰偷偷看向身邊的少年。

雖然總感覺很不著調,看起來弱得不行,但是相處起來,對方那種大難當頭還‘事已至此,先吃飯吧’的氣場,反而比那些高人要感覺讓人安心。

隻是她剛這麽想,忽然發現風無理和旁邊兩個穿著工作服的年輕人,都皺著眉看向外邊。

外邊戰鬥陷入僵局。

風無理認真點評:“馬大力劍勢開始下滑了,三百招內如果拿不下那古屍,就難了。”

徐清魚也搖搖頭:“沒辦法,在鬼蜮內還能壓那古屍一頭,馬大力已經很不容易,不過若她敢把鬼蜮拉到現實,馬大力十招內就能斬殺她。”

“不行,影響太大了。”

“現在處境很尷尬啊,他們那個層次的戰鬥,我們連插手都難。”

兩人說得頭頭是道。

旁邊劉天和王若冰一臉茫然。

在他們眼裏,那個叫馬大力的大高個是壓著那女人打,沒想到在他們眼裏卻陷入頹勢。

風無理捏著下巴,猶豫一番,歎了口氣說:“事不可為,如今我也隻好出手了。”

這話說得很有高手風範。

隻是落在目睹過他剛剛戰績的兩屍一人組合耳中,他們此時心裏都是一個想法——他怎麽敢的呀!

風無理跟他們解釋,語氣有種高處不勝寒的蕭瑟感:“我有一招,可以製服住她,隻是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會濫用。”

若是一小時前他說出這話,王若冰是奉為圭臬,她必然配合一番,今日高呼孫大聖,隻緣妖霧又重來,隻是綜合他整晚那不著調的表現,實在是難以讓人信服。

王若冰甚至想求他別秀了,咱們這些鶸,一起在這裏等結果不就好了,自己幾斤幾兩心裏就不能有點數嗎。

她想勸一勸這位他認識最久的少俠,隻是剛想說話,驚恐地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了!

不對,不是說不出話,她驚覺發現自己忽然變得異常緩慢,時間在這一刻忽然發生變化,一秒被拉長了十數倍!

她如蝸牛般遲緩,連眨眼的動作需要十幾秒才能完成,但是她思維仍然活躍,她能清晰感覺自己宛如陷入泥潭般的深淵之中。

而且是越來越慢,直至她感覺自己徹底動彈不得!

不是她的問題——

是時間出了問題!

外邊暴雨懸停,雷光久不消逝,廝殺的遊魂和公司人員動作滑稽地定格在濺射的泥漿和四射的雨水之中。

旁邊的幾人也和她一樣,在原地一動不動!

不對,還有一個人可以活動。

隻見她剛剛還認為是活躍氣氛的不著調選手,在這個靜默的世界中,完全不受影響。

他悠哉悠哉地撐開了傘……他的傘還有個角傘架和傘衣脫落了,這人就慢條斯理把傘衣的衣帽裝了回去,隨後慢悠悠步入了暫停的暴雨之中。

靜謐的世界,時間好像死掉,他是唯一的活物,那腳步聲突兀且詭異,所有人的思維都係掛在了這個撐著傘漫步的少年身上,卻在這時,所有人都聽到手機鈴聲響起。

“喂,媽……”風無理很難受,他才剛開始裝起來。

“沒有,現在太大雨了,我在商業街那邊避避雨,你說什麽?貓一直叫……不用管她,她生**叫。”

“對了,我今晚有急事,先回郡沙了,過幾天來把貓接走。”

“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就是事發突然……”

因為時間被禁止了,這一刻安靜到詭異,以至於所有人都能聽到少年的對話聲,甚至能聽到手機裏那個中年女子的聲音。

“嗯,先掛了。”

風無理把手機收好。

隨後假裝什麽也沒發生。

反正所有人都被兆載永劫定住了,大家都當無事發生就好。

就那麽兩步路,他已經走到那古屍前。

她和馬大力一樣,皆是在他的領域內,動彈不得,他的海量靈力瘋狂消耗,根本不能讓這個領域撐上十幾年。

兆載永劫副作用太大,他一般輕易不敢使用,比如現在,他每踏出一步身體都瘋狂縮水,短短幾步路,已經回到十歲模樣。

他抬頭看著那三米高的女子,右皇從他影子裏出來,將他放置在肩膀上坐著,讓他視線能和定住的古屍齊平。

風無理伸出手,手指指著她眉心。

歲月之力施展。

在摧毀她之前,風無理看到古屍的一些畫麵。

那是兩個穿著古老服飾的男女。

“郎君,我怕。”

“別怕,你舍身為部族平息河神怒火,夫必得巫祝重用,習得通鬼神之法,就能引你歸來,我們夫妻再共百年。”

“為何,為何偏偏選擇我。”女人顫顫巍巍說道。

男子已是淚流不止,可他亦無力更改族內巫的決定。

“招妹,你放心,三年內我一定找你魂歸來。”

“三年,我在黃泉路邊等郎君三年,若事不可為,郎君你再擇良偶……”

“信我,招妹你信我!”

“郎君,等我三年!”

畫麵緩緩消失。

風無理一愣,因為這古屍隱隱有掙開他桎梏的趨勢,這片天地再次替她發聲——

“他,在,等我……我得,回去!”

“回不去了啊。”

風無理伸出手指,放在她眉心,輕聲道:“現在可不是三年後。”

他回答了她剛從黃泉爬出來後問的第一個問題。

“已經三千年過去了。”

三千年——

女屍橫跨千年,回到人間,這裏的一切都如此陌生……原來如此,再回來之時,人間已過三千餘年,他已經不在了嗎,他後來過得怎麽樣?他現在在哪呢?

原來,那已經是三千年前發生的事情,那已經是三千年前的人和物。

那她,回到人間又有什麽意義呢?

女屍慢慢停止了掙紮。

其實她早該知曉,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

兆載永劫再次發動,時間的偉力作用之下,麵前古屍如草芥般在少年麵前逐漸消散。

天地之間,傳來她最後的一絲呢喃。

“失約了啊。”

鬼蜮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