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王西樓穿著更古典的衣服,頭發編成一條麻花辮垂在左側,藕色對襟襦裙顯得有些溫柔。

不過王西樓其實一直都很溫柔的。

夜姬叉腰,神氣十足道:

“王西樓,吾輩今日陪你看店,感謝吾輩吧。”

王西樓拿起了逗貓棒,在空中甩了甩,夜姬眼睛都瞪直了,跪在沙發上,蔥白的手指按著沙發靠背,像是踩奶的小貓一樣一踩一踩,眼神看著王西樓手裏的逗貓棒,渾身因為忍耐而略略顫抖。

下一秒,黑長直美少女撲了上去。

“快給吾輩!”

“把那個給吾輩!”

“吾輩要那個!”

最後拿到逗貓棒的夜姬茫然地看著手中的逗貓棒,湊近看了看,又舉到遠處甩了甩,忽然自己整個人撲了上去壓住逗貓棒,但是逗貓棒是為貓咪設計的,她此時人類的手掌能把帶有翎羽的末端小球完全按住。

她有些無助地坐在地板上,一頭黑發披散,舔了舔手背,茫然地四處看了看。

坐在櫃台後麵的王西樓托著腮,小聲說了一句蠢貓,歎了口氣略顯無奈,向她招手道:

“拿過來吧,我陪你玩。”

“以為吾輩隻是會玩遊戲就是完全猜錯的!”

“傲嬌蠢貓……快變回去,我拿根逗貓棒去逗一個女高中生模樣的小姑娘也太奇怪了。”

“憑什麽吾輩要聽你的!”

嘴上這麽說,但是夜姬已經踩著貓步叼著逗貓棒走了回來,身後尾巴快晃到天上去了。

……

台風過後的清晨,更有涼涼夏日的感覺,柏油地麵濕一塊幹一塊,積水倒映著晴空,城市的纜線,高聳寫字樓的玻璃幕牆,掛著水的樹梢和騎自行車路過的男高中生。

樹梢的水恰好滴落。

風無理摸了摸腦袋,濕漉漉的,他抬頭看去,一個背後有兩片蟬翼的五六歲小男孩坐在那裏。

“是你啊。”

風無理擦了擦頭上的水:“還認識我嗎?”

樹枝上的小男孩搖搖頭。

“也是……”風無理無奈一笑:“今年也加油活過這個夏天吧”

這時,樹上傳來蟬鳴,突然響起的噪音引起不少行人注意,但也僅此而已。

隻是在風無理耳中,卻不止蟬鳴。

“那邊有個人,在幹壞事。”

聲音像是在缺乏陽光和氧氣的海底裂縫內發出,空靈悠遠,被海底暗流夾雜著往上湧去,破開海麵那一刻攜帶著令人震撼的力量。

不愧是蟬鳴。

“把我頭發弄濕就是為了這件事?”

一隻齊女跟自己打小報告說那邊有人幹壞事,自己在這裏充當什麽角色,怎麽看他現在也隻是一個普通高中生。

最後他還是推著車走去那邊。

這裏是一條商業街,離學校不遠,附近還有不少路過的學生,從校服看來都是郡沙中學的。

不過那麽悠閑,應該不是高三生,在附近一片地方有著即使放假都穿校服的風氣。

大清早的朝氣蓬勃。

幾家奶茶店,早餐鋪很多,還有一些常年都沒幾個顧客的服裝店。

霧氣好像白色薄紗飄在早餐店上,操著一口地方方言的顧客坐得滿滿當當,風無理左右看了看,附近幾個小學弟學妹好像認出他,那樣偷偷打量別人的眼神像草叢裏的黃鼠狼,但他毫不在意。

……

一個穿著拖鞋,像是下樓買菜的年輕女子,愣愣地在早餐鋪前站了很久。

“大妹子,你要什麽,你都站我店前半天了,別耽誤老漢生意啊。”

“我,我……”

女人突然就哭了,哭得不知所措,梨花帶雨。

幾個顧客齊齊轉頭,國人看熱鬧的毛病根深蒂固。

趕上班的中年人扒拉口麵,學生啃個包子,老嫂子喝口豆漿。

扭過頭繼續看。

這女人還挺好看的,大概二十來歲,很有女人味,隻是看起來柔柔弱弱,眉宇有化不開的憂愁,簡直當代林黛玉,反觀早餐店老板,濃眉大眼,人高馬大,像是《九品芝麻官》裏徐錦江飾演的豹子頭林衝。

這一出是什麽?

林教頭早餐鋪罵哭林黛玉。

“哎?妹子,你這是幹嘛?是不是餓著了?”

女人哭得更厲害了。

豹子頭頭都大了,左右看去,越來越多人看這邊來了。

“妹子你別搞我啊?是沒帶錢不是?老漢請你,請你吃?”

在這個誰弱誰有理的年代,他擦了擦汗,心裏直罵娘。

“我,我有錢,老板,我想買豆漿……”女人淚像水龍頭,臉都哭花了,周圍人聽了她哭聲,居然也悲從中來。

“好,好,豆漿是吧,要甜還是不甜的?”

“甜?甜的?”

“行,甜豆漿,妹子你先別哭成不?這有什麽好哭的,大家說是吧?哈哈。”老漢試圖跟周圍顧客互動,可惜沒人理他。他隻能連忙去給這祖宗倒杯豆漿,封上蓋子遞了過去。

女人哭得像街上忽然走丟找不到父母的小姑娘,別人看到雖然會很同情,感覺又慘又好笑。

“謝謝老板。”

她大哭地接過,從袋子裏掏出錢,數出皺巴巴的兩塊半遞給老漢,一邊哭一邊接過豆漿。

老板的手剛要拿那兩塊半,忽然一隻手伸了出來,先他一步從女人手上把錢拿走。

他一愣,看到一個學生打扮的少年站在女人旁邊。

“老板,剛好我也要一杯豆漿,給你五塊,要甜的。”

風無理遞給老板五塊錢,老板明白地點點頭,又轉身去給他裝了一杯甜豆漿。

豹子頭轉身了,他才看向一旁的女人道:“老板也不是壞人,為什麽要害他呢?”

女人茫然地看他一眼,意識到對方是跟自己說的。

“我,我沒害他啊。”

“你要給他錢,這就是在害他。”

“我給他錢是在害他?”女人更迷茫了。

“活人收到死人錢,會折壽的……你已經死了啊。”

“我?我死了?”

他的話好像一語擊中了女人,她忍不住又要哭出來,但是想起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頓時緊張了起來。

“我,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

說著,一個人捧著豆漿,急急忙忙地走開。

“同學,你的豆漿,小心燙。”

“哦,謝謝。”

風無理接過豆漿,目光依舊放在那個女人身上,許久無奈歎了口氣,還是選擇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