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雲鬼。”
東湖市西郊的山林邊緣,化作人形的薑生站在公路的一側,身上穿著從某個露營地裏偷來的衣服。
“你能讓這雨別下了嗎?”
“嘶(可以,但是如果這雨停了,你的確切位置就沒那麽難找了,有些麻煩的家夥可能會纏上你)。”
雲鬼的聲音自薑生的耳邊傳來,但四下卻不見他的蹤影。
“這樣啊……”
緩緩地眨了眨眼睛,薑生的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情緒。
或許是猜到了其心裏的想法,雲鬼繼續說道。
“嘶,嘶(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這些雨水的災厄強度,會被我控製在一帕以下,遠低於理論上能夠會危害到人體的數值,也就是五帕以上的區間)。”
“是嗎,那我體表的災厄強度呢?”
沒由來的,薑生又問了一句。
“嘶(低於兩帕)。”
雲鬼幹脆地回答道。
“我壓製災厄的能力變強了?”
回想起某個叫楊默默的女孩,當初給自己做的測試,薑生低頭打量著舉至腰間手掌。
“嘶(因為你的身體變強了)。”
雲鬼對此表現得理所當然。
“是啊。”
薑生感歎地點了點頭,隨即放下了抬起的右手。
“那我們出發吧,去查清楚,到底是誰謀劃了這一切。”
“嘶(你有目標嗎)?”
靈感中,雲鬼的神情也開始變冷。
雖然被咒物壓製了仇恨,但冤魂終歸是冤魂。
“有。”
薑生閉上眼睛,感知了一番雨中的事物,接著,繼續向市中心走去。
“我們要去見一個本該出現,卻沒有及時出現的人。”
……
另一邊,原本還在買早餐的管理處職員,閑來無事往天上瞥了一眼。
然後他的視線便頓在了那裏,因為他分明的看見了,天上某片雨雲正在微微地移動。
速度雖然不快,但確實可以分辨。
而移動的方向呢。
輕輕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那裏已經有一絲冰涼的雨線滴落。
幾乎沒做多少考量,這位職員就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老大,壞消息,雨動了,似乎是衝著市中心過來的。”
“對,我沒看錯,就是市中心。它仍然沒有改變方向,我已經能淋到雨了!”
……
與此同時,管理處的地下室內。
暴脾氣的中年負責人,也在忙碌地指揮著部署。
“立刻確認雨中的災厄數值!”
“攝像頭呢,把市中心所有的攝像頭都給我調過來!”
“讓交涉小組做好準備。”
“另外讓心理小組隨時跟進。”
“還有靈能小組,災厄一旦失控就開展渡厄儀式!什麽,用什麽偽裝?”
“偽裝成出殯就好了!反正都是敲鑼打鼓地遊街!”
“觀測小組的數據呢!我要的災厄數據呢!”
“什麽,一帕?”
“一帕好,一帕沒有威脅,也影響不了設備的運行,看來那隻貓還有理智。”
“靈能小組,暫時啟用C級戒備。”
“對,沒有異常先不要行動。”
“所有人都聽清楚了,之前在山裏我們拿它沒辦法。現在到了市裏,這可是我們的地盤。每條街都有攝像頭,我們一定要把它給找出來,能辦到嗎?”
“行,開始幹活兒!”
……
且不管那一批人的火急火燎。
這一頭的薑生已經找準了方向,遂不緊不慢地,走到了一條還算熱鬧的商業街上。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已經變成了白傑的模樣。
不過作為一隻黑貓的薑生,也並沒有繼承少年的白化病。
或者說,它僅僅是徒有其表。
眼睛的瞳孔變色了,卻依舊可以直視強高光。
頭發和皮膚變色了,但也不會被紫外線刺痛。
走在街上更不用帶墨鏡和帽子。
借助人皮雨衣的幻術,就能夠避免普通人的觀察。
再通過精密的災厄操縱,便可以讓電子設備都拍不到它。
是的,在化作人形,學會了結印的技巧之後。薑生已經可以初步地,運用雲鬼和雨衣的能力了。
而且經過了一個多月的相處,它和雨衣的關係貌似也沒有鬧得很僵。
不得不說,這全虧了咒物能壓製恨意的特性。
否則,心中滿是憎惡的怨靈根本就沒法溝通。
毫不誇張的講,如今的薑生,除非是被高階的靈修者給正麵碰上。
不然,便沒有人能找到它的準確位置。
“雨衣。”
約莫是看到了一輛空閑的出租車。
薑生隨手結了一個法印。
“啊(知道了)。”
隨著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從它的心底傳來。
下一刻,車內的司機就把車停在了薑生的麵前,並默默地推開了車門。
這便是人皮雨衣的心靈操控。
使用得當的話,完全是一個不輸於氣象操控的強力手段。
“東湖印象,海濱別墅區,謝謝。”
隨口將雨水帶來的消息,傳達給了司機。
薑生就斜坐在後排的座位上,看起了窗外的街景。
車輛緩緩地行駛著,化作少年的黑貓卻一點也不著急。
因為這已經是最後的等待了。
它想讓自己顯得從容一些,好找回往日平靜的心情。
可是為什麽呢?
無聲地凝望著眼前的車窗裏,隱約倒映出來的青澀麵孔。
薑生的思緒反而愈加焦躁了。
你吃了他。
你奪走了他的人生。
因為你的膽怯和懦弱,因為你的一時之憂。
你害死了他。
所以呢?
你以為這樣就夠了?
僅僅是幫他查明真相?
這樣就夠了?
別癡心妄想了!
你害怕與怨靈融合,害怕會失去自我,所以就犧牲了這個孩子?
現在還要占有他的身份,用他的樣貌繼續生活?
你還記得他心髒的滋味嗎?
現在想找回平靜了?
清醒一點吧,讓我來告訴你!
你永遠也得不到安寧了!
你永遠!也得不到安寧了!
“哈!”
輕輕地吐出了一口鬱氣。
薑生眨著眼睛回過了神來。
但它的心跳卻仍然急促。
它的呼吸好像還摻雜著血腥味,就像是那天吃下的肉一樣令人作嘔。
你永遠也得不到安寧了!
本該習慣了隨波逐流的薑生,仰著頭倚靠在座位裏,腦海中不斷地回響著這一句話。
漂流至這個世界的第七個月。
薑生,失去了它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