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生。”
“薑生!”
當劇烈的痛苦與無盡的不甘,如潮水般襲來時。
當渾濁的泥沼與彌漫的惡臭,將口鼻都填滿時。
一個突兀且明確的聲音,驀地自薑生的頭頂上方傳來。令黑貓在一片難以擺脫的黑暗中,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喵!”
幾乎是下意識地,薑生驚呼著,從白傑的腿上跳起。
利爪彈出趾間,牙齒咧到唇外。
“放輕鬆,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
看著薑生蓄勢待發的戒備姿態,坐在一旁的白傑無奈地搖了搖頭,並開口寬慰道。
是的。
他們暫時還是安全的。
因為由腐爛的肉糜,和青色的骨片匯聚而成的雲鬼,已經從白傑的胸口處爬了出來。
半舉著一截形似手掌的軀體,推開了正從車廂內冒出來的,一團團翻湧的霧氣。
“那隻靈很擅長運用幻象,剛剛我一個沒注意也中了招,幸好雲鬼及時出手幹預,才沒讓我們都死在夢裏。”
所以,之前我經曆的那些,都是幻覺嗎……
心有餘悸地控製著呼吸,薑生的心跳伴隨著顫抖,使得它的四肢也略顯無力。
“可話說回來,怨靈的力量,本該影響不到你才對,你是怎麽墜入幻境的?”
或許是突然注意到了什麽,白傑不解地向黑貓提出了一個問題。
“我……”
少年的疑惑讓黑貓一時語塞。
要說它是怎麽產生幻覺的,具體的原因著實很難說明。
但待到一番思索過後,薑生還是想到了某種可能。
“我可以通過,吸收亡者的靈體,來獲得他們的記憶。所以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那隻怨靈已經,靠近並接觸過我們了?”
“嗯,這樣的話就說得通了。”
聽著薑生的猜想,白傑點了點頭。
“畢竟,我們現在乘的這輛車,很有可能就藏著對方的一部分本體。作為其主要的殺人手段,車廂裏一定有什麽特殊的意義。”
一邊說著,白傑一邊又對薑生獲得記憶的事情產生了興趣:“那麽,你在她的記憶裏看到了什麽,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隻怨靈應該就是怪談裏的那個女人。因為我遭遇的幻象,是被人……”
話沒說完,少年的臉色就變得愈加蒼白了一些。
毫無疑問,做一個生理與心理皆為男性的個體,那種體驗他實在是不想經曆第二次。
並沒有察覺到少年的異常,又或者是察覺到了但沒有戳破。
薑生整理了一下措詞。
繼而神情凝重地,望向了麵前步步緊逼的黑霧。
“我,看見了她的死因。”
“啊!”
約莫是話音落下的瞬間,公車的前方,就傳來了一聲刺耳的尖叫。
便像是有什麽人,想要阻止薑生繼續說下去一般。
無數的黑霧開始躁動。
僅解放了一重封印的雲鬼,自然無法再壓製對手,保護著少年與黑貓的靈力節節敗退。
一個呼吸過後,攀附在白傑身上的碎肉被猛地衝散。
而白傑呢,更是叫一股不知名的巨力,給直接撞出了車窗。“該死!”
薑生雖然因為體質的關係,並沒有受到攻擊的影響。
但視見少年摔下了疾馳的車輛,它也隻能咬著牙跟著一同跳了下去。
半空中,黑貓的身軀突然變大。
化作一隻體長近三米的黑虎,接住了少年單薄的身子。
同一時間,白傑也堪堪調起一股靈力,減輕了兩“人”在落地時所遭受的衝擊。
“噗!”
伴隨著兩片水花四濺,一人一貓跌倒在雨夜的公路中央,可他們顯然都無暇顧及自己的狼狽。
“不能讓她跑了,她的死因裏絕對有其根源的線索。”
白傑第一時間,猜到了襲擊背後的原因,向薑生通氣道。
“不用你說。”
薑生也立刻做出了判斷,從地上翻起身形。
“爬到我背上來,我們追。”
……
這或許還是薑生,在經過了多次的成長之後,第一次用盡全力去奔跑。
它的速度有多快?
實驗室裏的記錄是,每秒可衝刺三十一米,時速高達百公裏每小時。
而現在,有了細胞增生這樣奇特的能力,它的體能更是上漲到了原本的三倍。
當然,這並不代表著它的速度也提升了三倍。
不過至少,它現在絕對是陸地上跑得最快的動物。
比獵豹都更勝一籌。
“呼!”
白傑隻感覺有雨點從臉上劃過,留下了陣陣刺痛。
身下的貓科動物,就已經帶著他追上了公交車的尾燈。
薑生跑得很穩,重心低且近乎沒有起伏。所以白傑隻是抓著它脖頸上的毛發,便能夠輕鬆地控製住身體。
應當是估算了一下,己方與車廂之間的距離,少年對著黑貓大吼道。
“薑生,再快一點!”
“我知道了,別催。”
說著,薑生再次加快了速度。
腳掌砸在地麵上,鋒利的爪子成了最好的防滑措施。
另一邊,白傑也開始單手結印,緊壓著嘴唇,徐徐念誦起了一段咒語。
“天將旱,稻無收,父傾田。搶來穀米三十粒,煮粥餐餐難充饑。”
“天幹旱,井斷流,母問鄰。借至半碗泥巴水,摻和人命咽血腥。”
“天大旱,林不蔭,姊出殯。家家告喪缺布匹,曝屍荒野休問津。”
“天再旱,滅人性,父母吃子女。”
“喚雲喚雲,輪到你矣。”
“還不授首獻性命,莫哭莫鬧莫戚戚。”
“嘶!”
等到白傑的聲音悄然隱去,一陣抽氣的動靜,仿佛止住了風雨。
下一刻,雲頂倒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