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先簡單地判斷一下吧。

薑生蹲在病房的窗邊,看著麵前的精神病人,迎著窗外的微風靜靜地思索道。

第一,這個家夥應當還沒有受到靈管處的約束。

因為他已經預言了三十二,不,應當是三十三起交通事故。

如果有靈管處的人在場,他們顯然會阻止死難的發生。

第二,這個楊阜顯的能力,也不知道是不是新聞上所說的預言。

暫時無疑還不能排除,他能力有異的可能。

第三,這間病房,似乎具有隱藏氣息的能力。所以我在醫院外麵,才沒能發現這裏的災厄。

第四,黑色的靈體,通常不會出現在活物的身體裏。因為滿溢的災厄,八成會直接殺死宿主。

這個楊阜顯至今還沒有死,隻能說明他本身就不正常。

淡藍色的靈體。

莫非,他原本是個靈能力者,現在隻是被怨靈附身了而已?

薑生想著。

隨即便動身跳到了床頭櫃上,跟著又把一隻爪子,按在了楊阜顯的頭頂。

不行啊。

黑貓皺著鼻子,抖了抖胡須。

咒物沒法影響活人的靈魂,這些災厄已經長進了楊阜顯的靈體裏,薑生根本沒法在旁祓除。

這種情況,同何文那個四眼仔完全不一樣。

倒是有些類似莊鳶的遭遇。

可如果說,莊鳶的災厄種子是尚沒有萌芽的狀態。

那麽眼前的災厄,就是已然長出了枝丫的小樹。

僅災厄的總量而言,比怨靈似乎還差了不少。

默默地確認著,自己所感受到的惡意。

薑生站著搖晃了一下尾巴。

但這些災厄會成長。

如果讓車禍繼續發生下去,那麽這具靈體中的“黑色”,早晚會由量變產生質變。

最終吞噬淡藍色的靈體。

然後,徹底擺脫肉身的限製嗎?

大致地做出了一個猜想。

薑生了然地點了點頭,用活人來飼養未成形的怨靈。

這的確是怪異協同的手段。

看來,我得在這座城市裏停留一段時間了,至少得先排除隱患。

順便還可以就附近搜索一下,看看有沒有怪異協同的成員。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便正好從他們入手,去拷問出一些有關於三千怨的信息。

理清了腦內的思路,薑生正準備再細致地觀察一下楊阜顯。

突然,兩個大小不一的腳步聲出現在了外頭的走廊裏。

“踏!”

受到驚嚇的黑貓,立馬就順著窗戶竄出了病房。

隨後又蹲在空調外機上,探頭向房間裏張望著。

下一刻,乃有兩個人從門外走到了楊阜顯的床邊。

其中的一人穿著白大褂,年紀約莫在三十歲左右的樣子。

看上去應當是一位青年醫生。

這位醫生的體魄修長,身高比例恰到好處,讓人不禁聯想到了一棵修剪整齊的樹。

五官輪廓分明,臉頰線條硬朗,眉宇之間透露著一股獨特的沉靜與篤定。

深邃的眼睛微光閃爍,仿佛能夠看穿所有的疑難雜症。

長長的睫毛垂在眼眶上,如同兩行帶著稚氣的小彎狀柳葉,勾勒出一張俊美的麵容。高挺的鼻梁前托著副樸素的黑框眼鏡,搭配上冷色調的衣服和儒雅的書卷氣質,倒是更凸顯了其人的平靜和專業。

醫生的後頭,跟著個十七八歲的黃發少女。女孩穿著件帶鉚釘的黑色皮衣,長相俊美,如同黃金般閃亮的短發在陽光下耀耀生輝,可見染色劑的價格不菲。

但薑生,卻不喜歡這種年紀輕輕就染發的行為。

少女的眼底帶著些決絕,女性所擁有的柔美和嬌豔,在她的臉上竟變成了隱晦的野性和狂妄。

修長的睫毛,仿佛是為了彰顯出女孩那叛逆的氣質,紛紛不肯垂倒。它們傾斜著,支撐著,在眼影和眼線中間相互扶持。

挺拔的鼻梁下是兩片單薄的嘴唇。

沒有半點笑意的嘴角,還帶著顆引人注目的金屬唇釘。若隱若現的鎖骨和健康高挑的身材,亦是這不良少女的特色之一。

她的穿搭充滿了流行元素,一些造型古怪的徽章戴在胸前,更是表明了其特異的性格。

一個,恐怕會比楊默默還要不好相處的女孩。

這就是薑生對少女的第一印象。

“許醫生,我爸,他怎麽樣了?”

皮衣少女站在楊阜顯的身旁,眼神複雜地詢問道。

她的名字叫做邢苔,是楊阜顯的女兒。

而楊阜顯呢,則是本地一個黑幫社團的社長。

在三個月以前,楊阜顯因為遭到了敵對社團的報複而受傷住院,並且陷入了長期的昏迷之中。

等他再度醒來時,就已經變成了如今的這副模樣。

神誌不清,人格分裂。

醫生說,這是極嚴重的腦震**與情感衝擊,所引發的重度精神障礙。

需要入院治療和長期看護。

邢苔作為楊阜顯的唯一親屬,點頭簽下了名字。

讓她的父親,住進了全康醫院下屬的看護病院中。

為此,她一次性支付了一筆頗為高昂的費用。

所幸就邢苔的家境而言,這筆費用倒也不是不能承擔。

“情況很不樂觀。”

聽著邢苔的提問,那名姓許的醫生歎了口氣。

“楊先生的病例極為罕見,目前已知的所有療法,都對他的病情沒有足夠明顯的幫助。所以邢小姐,你得做好你父親,可能會一輩子都無法回歸社會的準備。”

“是嗎。”

聽著許醫生的解釋,邢苔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她一向不認可父親的事業,甚至在她看來,自己母親的死也與父親脫不了幹係。

所以她叛逆,所以她變成了現在的這副樣子。

但是,為什麽呢?

我看著麵目猙獰的你,居然還是會感到難過。

邢苔想著,無言地低下了眼睛。

良久,女孩才重新開口,對著醫生緩緩地說道。

“那,如果我爸好不了的話……”

沒等邢苔說完,許醫生就主動接過了話語。

“根據合同,我們醫院會負責24小時的全天候看護,並保持治療,直到你的父親正常離世為止。當然,邢小姐如果願意的話,也可以隨時前來,探望你的家屬。”

“我了解了,謝謝。”

邢苔壓抑地微微頷首。

“那麽,請讓我在這裏單獨待一會兒吧。”

“沒問題,有需要請隨時叫我。”

許醫生安靜地退出了病房。

邢苔一個人站在楊阜顯的床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突然,窗外的黑貓瞪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