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公主對他不過是一時新鮮, 等不耐煩了再從他口中鞭打出幾句想聽的話來。卻沒想一連數日,蘇雨除了白日出去辦事,晚上恨不得都將他摟在懷中睡。

床榻邊的小廝恭敬站著, 麵露為難地望著眼前沉默不語的寧宴, 將托盤放在了矮凳上。

“公子,把這藥喝了吧,對您無害的。”

寧宴同他僵持了片刻,還是妥協地將藥碗端了過來。

“公子,齊管事叫我叮囑您,公主身側的位置即便是小侍也應當是世家公子。”

這是在敲打他不要貪心了。

他微微點頭, 麵色平靜地將那一碗避孕藥喝了下去, 後又隨手將殘留著些許藥漬的瓷碗放回原處。

雖說蘇雨將他日日留在寢殿,可兩人並未發生關係, 更何況他一個天幹怎麽能生。

寢殿外側的窗外掠過一道身影, 寧宴緘默著將視線收回,對上麵前即將離去的小廝,規矩地應了聲。

“奴知曉。”

他話音剛落,不遠處的珠簾便被掀起陣清脆的聲響,蘇雨蹙眉望著僵硬在麵前的小廝,視線落在他端著的空碗上,再瞧了眼神色陰鬱的寧宴,眉頭又擰緊了一分。

“知曉些什麽?”

那小廝還未回應, 寧宴便一副要起身的模樣, “未有何事,不過是些滋補的湯藥罷了。”

蘇雨狐疑地瞥了眼低垂著頭的小廝, 感覺到衣袖被人輕扯後, 方才將威壓似的信香收了回去。

“以後這湯藥不準送來。”

眼見著那小廝鬆了口氣, 應聲退出後,蘇雨才忙跟著坐在寧宴身側,仔細打量了他的神色過後,除了潮期過後的虛弱之外並未有其他異常,才安心下來。

能再她寢殿中差人進來送藥的,除了齊管事也未有他人了。

“齊叔自幼在我身邊照料,是個古板的中庸,今日之事讓你受委屈了。”

大抵是怕寧宴誤會她是個不負責的天幹,蘇雨從懷中拿出隻嵌著碧玉石的木鐲,剛想給人戴上,卻見被捏著的指尖瑟縮著退了些。

“你放心,我身邊隻會有你一人。這木鐲是我母妃年少時親手做的。”

是要給未來夫郎的。

這後半句話蘇雨並未說出來,還不到時候。寧宴向來謹慎,即便是她現在再如何真心實意,在他眼裏也不過是虛情假意的做派罷了。

“公主,奴,寧宴不配這木鐲,太貴重了。”

寧宴雖是這般說著,卻也知曉要是蘇雨真想讓他戴上,自己也並不能拒絕,不過是該做的恭順而已。

世家貴族打發小寵便是這般,在興頭上便寵著賞著,蜜似的話往外倒。

不過蘇雨在他潮期卻並沒碰他,除了晚上躺在同一張**,該回避之時亦是一副君子作態,倒是在意料之外。

寧宴望著不算白皙的手腕上即將掛著的木鐲,上頭還帶著蘇雨的溫度。

“多謝公主。”

蘇雨沒應聲,他麵上雖無波瀾,可一貫的相處讓她早知曉麵前之人的心情不佳。

便將還未完全戴上的碧玉鐲褪了下來,用小帕裹著重新放在了他手心。

“你先收著,我既送了你,便是你的東西。”

見著眼前人空白了瞬的神情,蘇雨才微翹起些唇角。

“這幾日在府中也悶了吧,今日帶你出去走走,你先收拾我在殿外邊等你。”

小帕的一角被輕掀開,寧宴將望向那道身影的視線收回,把那木鐲捏著靜靜看著,沉如深潭般的眼眸閃過別樣的色彩。

他有些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蘇雨並未等許久,剛同方才所提及的齊管事交談上幾句,就聽見珠簾被掀開的動靜。

“齊叔。”

她無奈地再喚了聲,便頭也不回地迎上了剛走出來的人。齊管事的麵色從對著蘇雨的和藹,轉瞬便得冷然。

“公主,齊管事。”

寧宴身段修長,即便是穿著侍衛服也顯得俊朗冷清。地坤一慣帶著的麵紗增了份撩人朦朧,更別提那雙瑞鳳眼,微微低垂著不敢看前邊的兩人,無端顯露出幾分無辜的內斂。

在蘇雨看來是副美景,可換在中庸的眼裏,便是地坤的小伎倆。

“公主還是應當小心。”

齊管事沉聲丟下這話,向著蘇雨行了一禮便先行撤了下去。

蘇雨舒了口氣,轉身帶著寧宴一道出去,餘光卻是一直在寧宴身上。

她差人備了那麽多衣裳,這人也隻提了件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侍衛服。

可視線中的身影越走越偏,原是被拽著並肩同行的寧宴,下意識跟在蘇雨身後。

“你走這麽後做什麽?”

倒真像是一個侍衛的做派了。

寧宴被將得身形微頓,在她清澈的眸中抿唇剛走上兩步,手腕就被眼前人捏著往前拽了些。

“到這個位置來,我好瞧得見你。”

這話說得含糊,雖是她無意說的,可配著手上無比嫻熟的動作,一時間將寧宴的思緒都攪亂了。

蘇雨倒是沒察覺,她指尖順勢向下直到十指相扣,一如以前做過無數次的那般,根本沒意識到有何不妥的。

“公主。”

寧宴不適地想往一旁移去,想將兩人之前的距離拉開些。掌心的溫度炙熱,這還是頭一回,有人對他如此親近。

許是想到了什麽,寧宴麵上不顯,耳尖越發顯得紅潤。當然除了那次不算完整的標記,分明是疼的但他卻在下意識靠近時連自己也驚了一跳。

正想著,兩人麵前就堵上了一位俏生生的公子,地坤對天幹的天然相吸引,讓他直勾勾盯著蘇雨,連說出的話也格外大膽。

“這位小姐,可否去茶樓喝杯茶?”

蘇雨動作遲緩地將眼神移到她同寧宴相扣著的手上,心裏嘀咕著這位小公子真是不愛看臉色。

“抱歉,陪家夫出來閑逛,怕是沒空同公子喝茶了。”

青衣公子蹙眉打量著寧宴同蘇雨兩人,剛想問上幾句,便被蘇雨打了岔。

“小夫妻之間的情趣,公子也不必多問,日後自然會知曉的。”

那公子倏然呆愣在了原地,原先信誓旦旦想要將人拿下的氣勢全然散去,羞紅著臉僵硬地轉身離開了去。

同樣愣怔著的還有寧宴,這下別說是耳朵了,即便是帶著麵紗也能隱約瞧見下邊的緋紅。

“主子。”

他剛想再說兩句‘不妥’,就將話收了回去。經她方才這麽一解釋,任由他說什麽話都覺著格外奇怪。

“走吧。”

蘇雨見著麻煩解決了,晃著兩人相扣的手,輕笑地望著他靦腆的反應,也沒再繼續逗弄他。

“嗯。”

寧宴略帶僵硬地回應了聲,飄開視線任由蘇雨牽著往前走去。

街道上地坤並不算少,可多是白皙嬌弱的公子小姐,倒是先得寧宴像個異類了。雖說他如今是裝作地坤,可還是會無意識顯露出天幹的姿態來。

“阿宴?”

蘇雨瞧他也不看自己,隻望著一旁出神。順著他的目光往前探去,三三兩兩的地坤從商鋪中走出,再往上瞧去,她懂了。

“可是喜歡那些衣裳?”

是她疏忽了,寧宴這個世界是地坤,之前她備下的那些衣裳都是暗色的,大抵地坤都喜歡款式新穎的亮眼衣裳。

寧宴不知是怎麽走近這間成衣鋪的,裏頭多是地坤在挑選衣物,當蘇雨領著他進去時,寧宴步子都沉了幾步。

他方才就不該隨意敷衍,誰曉得她會上心,真想給他當場買衣服。

他實在是弄不清蘇雨的心思。

蘇雨遞了塊玉佩給候著的掌櫃,就跟著去了清淨許多的二樓,一貫有眼力見的小廝跟在她身後介紹著新款式的衣裳。

“可有喜歡的?”

她湊近些,微熱的呼吸觸及在他麵頰上,惹得他說出口的話都抖了瞬。

“主子不必破費。”

“可有喜歡的?”

她略微點頭,將畫冊又掀開一頁擺著,倏然似是看見了什麽,猛然側過些臉試探著說道。

“這個怎麽樣?”

太近了。

寧宴心跳霎時漏了拍,指尖被攥得發緊,根本沒再瞧一眼那衣裳的款式,隻曉得跟著應和。

“好,多謝主子。”

兩人間沉寂了片刻,寧宴正奮力恢複著突如其來的心悸,不知是猜忌被打斷的心慌,還是因為她的靠近。

他出神了片刻,眼前又多了道十指相扣的場景。

“還要拉著嗎,你該去試衣裳了。”

蘇雨眸間漾著笑意,掌心的細膩下一刻便鬆了開。

小隔間中,穩住步子逃離的寧宴恍惚地望著麵前掛著的衣物,過於粉嫩了。

他指尖揉搓著滾燙的麵頰,可那雙明豔的眼眸仿佛還在眼前,手心殘留的香氣在他冷靜下來後被細膩地用小帕擦拭去。

這不過是一場常見的小寵遊戲,等新鮮勁過去了,他又能活多久。

這般想著,心頭無端升起的一絲波瀾被壓在心底。

正如這衣裳,不過是新鮮好奇而已。

半晌後,寧宴由著小廝替他整理著衣物,視線在廳中轉了幾圈,也沒瞧見蘇雨。

“她呢?”

還未等小廝回複,屏風外邊走出到俏麗的身影,身上穿著和他相同款式的衣裳,眼眸澄澈地款款向他走來。

“瞧,多配。”

作者有話說:

天仙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