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之下被拱起個小包, 靠近床榻邊露出一點雪白。

蘇雨將他伸在外邊的爪子塞了回去。昨日她故意將小狐狸關在門外,隻留了條小縫。哪曉得今早起來便摸著一團溫熱,蓬鬆的尾巴還裹在她小臂上。

她靜靜望了他一陣, 指尖戳在耷拉在兩側的耳朵, 嘴角的勾起怕是連自己也不曉得。

頭一回見如此合心意的靈寵,想來他兩算是有緣的。

被褥被掀開道小角,蘇雨放緩動作從床榻上邁出,把昨日收拾到一半的包裹重新拿了出來。

雖說她還未正式別寧宴師尊收為弟子,可這門派中幾日曆練之事還是得參與的。

估摸著等寧宴師尊出關時,她正巧能曆練回來, 也不算失禮。

寧宴在她下床榻的時候便察覺了, 粉嫩的耳朵尖探出個角,玻璃珠子樣的眼眸半闔著注視著蘇雨, 狹長的狐狸眼還蒙著未清醒的水霧, 懶散地動著尾巴。

視線落在擺在桌上的法器,還有一旁田裏剛采來的瓜果,他困頓的眼眸睜大了些。

這是要出去?

蘇雨不過剛入門派,連他這位師尊還未來得及見過,也從未得到過他的教導,怎得就要出去曆練了。

寧宴眉頭皺著,難不成天軒門在他為出關這幾年已然換了種法子來教導弟子了。

“蘇師妹?”

院落中傳來陣清亮的聲音,蘇雨將最後一顆果桃塞入芥子空間後, 掃了掃室內的東西就推開門走了出去。

“柳師兄。”

麵前的青年見著她, 靦腆地笑了會,在兩人無聲對視間又悄無聲息地偏開了視線, 眼底閃過一絲懊惱。

“師妹, 師尊叫我來帶你一同過去。”

蘇雨了然地點點頭, 想將人請進來坐會,卻見麵前的青年麵色飄上幾片紅暈,堅定地不肯踏進一步。

“不了,男女有別。”

她輕笑了陣,“師兄當真是個君子。”

君子,哼。

扒拉在門縫間的小狐狸垂著尾巴,聽著這兩人的動靜耳朵尖都豎直了。

他半眯著眼睛瞥向門外的弟子,過了片刻又散去了心底莫名的占有欲。

這孩子不愧是天軒門的弟子,倒是有青出於藍的前景。

眼底閃過一絲欣賞,等望見蘇雨快走近屋邊,狐狸身子輕盈地踏過木椅,熟練地躺在包裹一側。

他實在是不大放心蘇雨這麽個剛入門的弟子下山曆練,可想起昨日某人毫無情麵地將他關在門外。為免得蘇雨不肯帶他一道出去,還是要給足明示才夠。

“勞師兄再等片刻,我很快出來。”

年久未修的木門被推開,嘎吱一聲響過之後,蘇雨第一眼就瞧見了趴在她包裹旁邊的雲團子。

也不用他提,她便曉得了這是何意。

“我要跟著師兄師姐去曆練,阿宴,不如。”

她拖長了尾音,還未說完,那隻爪子已經開始扒拉著沒係緊的包裹,將自己放進了這一出布子中,順帶著還把尾巴也縮了進來。

蘇雨望著那雙清冷的狐狸眼中的狡黠,也沒吱聲隻淡然地捏起包裹的兩角係了起來。

藍色的包裹中隻露出個雪白的狐狸腦袋,此刻正無辜地仰頭望向她。

“這衣服穿得不錯。”

她在寧宴耳尖揉了揉,俯身抱起他便往外邊走去。

山下樹林前頭早站著一堆人,相互打上幾聲招呼後,便隨意聊了起來。

最為亮眼的還是蘇雨懷中的狐狸,外出曆練還帶靈寵,蘇雨出來前還在想著,這舉動怕是會被師兄師姐們說上幾句。

隻不過,她看著圍在自己身側,笑得傻乎乎的天軒門天資聰穎的幾位師姐,心底算是鬆下了口氣。

寧宴現下幻化出的原型隻有蘇雨能瞧得見,他人瞧見的不過是一隻普通的白狐。

可那雙眸子卻是未遮掩,因為即便是搭上一副普通的毛發,也防不住毛茸茸的亮眼。

“師妹,你這白狐是從哪來的。”

林話好奇地想戳在寧宴耳朵上,卻見小狐狸輕哼著躲了過去,將腦袋埋在蘇雨懷裏不肯出來。

蘇雨瞧見她失落的模樣,連忙哄了句。“平雲峰撿來的狐狸,他怕生,師姐別介意。”

“師姐若是喜歡。”

麵前的少女眸子一亮,“能送給我?我這有好多法器可以換,都是師尊給的,一等一的好。”

“話兒。”柳意無奈喚了聲林語,“蘇師妹新得的靈寵,自然是珍愛的。你自己收集了那麽多,怎麽還不夠。”

林語許是也知道自己犯傻了,“我這不是還沒逮著過狐狸嘛,師妹抱歉,我並非有意強求你。”

她給了台階,蘇雨也自然得順著下來,場麵話該說還是要說的。

“若是這狐狸親近師姐,我自然也願贈予師姐,不過他怕生。”

跟前的師姐妹倒是和氣了,可懷中的寧宴聽的耳朵低垂。雖是知曉不過是說說,但他也不喜歡聽這些。

覆在小臂上的衣物被狐狸尖牙輕咬著,卻是極有分寸地瞧見吸引了蘇雨的注意便收了回去,一副不願意搭理人的樣子故意趁著她走在最後,將尾巴輕掃過她麵上。

蘇雨正走得好好的,迎麵就吃上一口狐狸尾巴。雖說寧宴原型帶著股子清香,可愣誰被莫名撲了口毛發都怔了。

指尖在小狐狸耳朵上種種揉搓了幾下,“我不氣,不過是個狐狸崽子。”

正趴著的狐狸被這一聲‘狐狸崽子’弄得又瑟縮了回去,討好似地在她手腕上舔了舔。

分明變小的是軀殼,怎麽他自己倒是越活越過去了。

“再睡吧,昨日廢了不少靈,也該累了。”

蘇雨淺笑著,也並未計較,將懷中的團子摟緊了些,加快速度跟上了前邊的隊伍。

天軒門的曆練分不同種類,例如這次便是尋常在城中解決些橫行的妖獸,難度不大,因而才帶了蘇雨。再加上她本身天賦異稟,這是也不難。

蘇雨禦劍穩當地跟著三人來到一處鎮子,才剛落地住進客棧,便被哭喪著臉的鎮中人請了去,說是家中總有妖獸偷家禽。

這事簡單也是件瑣事,自然也落在入門派剛不久的蘇雨頭上。

偷個雞鴨,也要天軒門的弟子出馬,幸虧外出時早藏去了同天軒門的痕跡。

蘇雨歎了口氣,麵上依舊是清冷的模樣,言語安撫好這鎮民之後,將小狐狸放在客棧中,方才跟著去了。

寧宴原是也想悄悄化成人形跟著去的,可體內的不適感徒然升起。雪白的身子趴在窗邊,看著那道身影跟著走遠,才踉蹌著回到了床榻。

他如今靈氣不穩,還是不給點點添麻煩才好。

床幔被拉下,床榻上的小狐狸身形微晃,片刻後又變成了那道清風明月的身影。

少年氣的麵上此時緊繃著,淺白的靈氣順著寧宴的周身緩緩浮現,他掀開眼皮在空中劃過在這廂房中布下一道結界之後,才安心調理起了體內的靈氣。

一圈一圈,一遍一遍。

寧宴眉頭蹙著,那股子虧損的靈力早在蘇雨有意無意地照料之下,差不多也補全了。

可之前同魔族相鬥時落下的病根還未消除,靈丹處的氣息混雜,越是用力越是燥熱。

突然,自身的靈氣同似是觸碰到了被壓製的魔氣,寧宴胸口一緊,身子猛地向前傾斜去,臉色慘白地支撐在床榻上麵,化成的人形也維持不住。

一對耳朵同尾巴冒了出來,耷拉著垂著,彰顯著主人此刻的憔悴。

屋子裏邊的動靜全被結界隔了去,可外邊的聲響寧宴卻是聽得清楚。

“蘇師妹,這麽快便回來了,正好我們一同下去吃飯。”

蘇雨眼藏疲憊地點點頭,“他那裏那是妖獸,分明是家中孩子不懂事,偷了雞鴨去賣錢玩,這次見我去了知曉事情鬧大了,才說了實情。”

站在樓上的林語同另一位師姐並肩走下,恰巧聽見這麽句話,沒忍住笑出了聲。

“蘇師妹辛苦了,瞧這累的。你才剛出來曆練,這麽些個好笑的事以後還得有呢。哪叫天軒門,幹脆改叫巡邏門算了。”

她碎碎嘀咕著,在看見柳意瞥過來的一眼後,才禁聲摸了摸鼻子。

“師兄,兩位師姐,那我先上去了。”

蘇雨好笑地搖搖頭,摸了摸藏在懷中剛買的雞腿,加快了步子向樓上走去。

阿宴向來粘她,也不知她離開了幾個時辰,小狐狸有沒有趴在門口等她。

可剛走到門外,蘇雨卻突然停下了步子,蹙眉凝神用靈力打探了瞬。

奇怪,分明並未有殘留的靈氣,可為何她覺著不對勁。

許是有人經過這處廂房,她多想了吧。

“阿宴?”

蘇雨撇開思緒,輕推開門走了進去,視線在房中掃了圈。沒見著乖乖趴著等她回家的小狐狸,反倒是床榻上連床幔都拉了起來。

感情他倒是睡得舒服。

“阿宴?”

她歎了口氣,將買來的雞腿剛從懷中拿出,一股香酥的味道就傳了出來。

可床榻上還沒動靜。

沒道理啊,平常這個時候他都是剛聽見動靜就鑽到跟前了。

蘇雨抿唇又靠近了些,將雞腿放在一旁的桌麵上,直覺略有古怪。

試探著掀開薄薄的紗幔,剛探進去一隻手,她就猛地被一股子力道扯了進去。

低沉的聲音冒在耳邊,一瞬間不似小狐狸的稚嫩,吐在蘇雨耳邊隱隱惹人心動。

雙手將她圈在床頭,麵色潮紅的人緩緩靠近她,像隻幼崽般伸出舌尖一點點舔在她唇側。

順著往下。

蘇雨瞳孔瞬時睜大。

他這是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