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請進郎中之後便滿臉漲紅著退在門口,在蘇三三欲言又止幾次的揶揄中又恢複了淡然。

瞧這眼神就沒想什麽清白的事情。

“方才,在上藥。”

蘇三三照常麵無表情,“哦。”

看得蘇雨一陣眼抽。這叛逆期的孩子真是難教育。

剛想著再說幾句,才進去沒一會的郎中便走了出來,單手提著笨重的木質藥箱滿麵愁容地站在了蘇雨麵前。

“蘇家主,寧老板隻是些皮外傷,塗些膏藥修養幾日便好。”

蘇雨頷首領會,邊又示意蘇三三將房門關上,抿著唇將郎中拉向了遠處。

“先生,可知道他患什麽病症,平日裏幾次三番都有昏倒。”

兩鬢斑白的老人家歎息著放下藥箱,從袖口拿出汗巾抹了抹手,臉上褶皺又多了些。

“寧老板算是我們醫館的常客了,這些怕是不好透露,況且寧老板也曾叮囑過,這。”

他雙眼混濁卻不乏透亮,隻耷拉著嘴角望向蘇雨,搖搖頭地提起了放在地上的藥箱。

蘇雨望著郎中的背影,緘默著在扶欄處站立了會。想起方才上藥時,那人清瘦的身段連碰下都扛不住顫縮。

背後傳來陣關門聲,“蘇小姐想知道這些,不如直接來問我。”

她回過神轉身就見寧宴早就收拾好衣衫,又是一副不染塵世的貴公子模樣,一點瞧不出伏在她腿上的嬌氣委屈勁。

“咳,你好些了嗎?我叫人送你回去。”

寧宴將手腕上的玉鐲擺正,輕飄飄瞥了蘇雨一眼。幸虧平日裏練出了臉皮,要不然他真的會某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給羞死。

沒理會她後來說的,寧宴隻自顧自說起了他的事。

“從胎裏帶來的身子虧損,前些年又莫名生了場病,這才加重了。”

就當蘇雨以為他要再說詳細些時,他話頭一轉眼尾垂著探向蘇雨,幽幽歎了口氣。

“所以平日裏我受不得氣,以後同住一處,還望蘇小姐莫要嫌我。”

被噎了口的蘇雨訥訥應著,“你。”

寧宴了然,“去蘇府可好,晚些他們會將東西送來。”

這話裏話外都在說想要她順著,也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蘇雨輕笑,依舊是走在他身後虛護著,等走出茶鋪接人上了馬車才意識到她來茶鋪原是想來視察一番,這倒好忘了個一幹二淨。

美色誤人呐。

身邊的病美人倚靠在座上,手肘邊被蘇雨塞了個軟枕墊著,正愜意哼曲兒卻倏得睜開了眼,指尖掀起簾子望向對麵一處店鋪叫了停。

“可否請三三姑娘去買些甜杏仁。”

馬車停住,“小姐?”

蘇雨側身望了眼他水潤的眸,低聲同意。“去吧。”

蘇三三是板著臉回來的,隻不過在得了寧宴的一顆金葉子後,才輕哼著坐下繼續駕車。

這孩子也真是臉不紅心不跳就收下了。

“不必給她這麽多。”

哢噠,一顆炒得通亮的杏仁被削蔥根般的指尖剝開,放入展開的絲帕麵上。

寧宴也沒抬頭,隻緩緩給這甜杏仁去殼。“無妨,以後都是要熟悉的。”

他撚起一顆放入口中嚐了嚐味。

醇香甜脆,不錯。

小台麵上的白潔絲帕被堆起個小坡,寧宴瞥見她若有若無的視線嘴角淺翹起,撚了一顆遞向她唇瓣處。

“喜歡吃?”

“沒。”

蘇雨拒絕得不如他塞得快,杏仁的尖尖抵在唇間,再往外一點就是他泛紅的粉嫩指尖。

甜杏仁似是裹了層甜膩的蜂蜜,舌尖一頂便能品到味道。

馬車寬敞她卻覺得退縮不得,順應下咬著杏仁,又怕他繼續靠近隻好單手捏住寧宴的皓腕推遠些。

可偏這纖細的腕跟她作對似的,“嫌棄我?”

蘇雨嚼著杏仁鬆了手,耳尖熱得出奇,視線收回時還往他指尖又看了眼,不知道想些什麽地被嗆著了。

罪過罪過。

側邊坐著的人垂眸嗤笑了聲,隻將帕子向她那處推去,自己又不知道從哪拿出件白帕擦起了手。

字字清晰,“蘇小姐,以後少看些不正經的話本。”

“籲。”

馬車又是猛地一停,蘇雨還沒來得及從偶得的純情中醒來,身子就控製不住往前倒去。

慌亂間,她瞧了眼對麵清瘦的寧宴,定定神,護住了台麵上即將散落的杏仁和脆殼。

這東西散了多可惜,碎屑掉在她巨款買來的地毯上很難清理的。

“嗬。”

寧宴倒在地上,腦袋不慎磕在了車壁,整個人現下暈沉沉,又見著蘇雨趴在小桌上護食喘氣都粗沉了。

被氣的!

“寧,寧兄。”

連稱呼都用上了。

“小姐,到了。”

蘇雨聽到蘇三三的聲音忽然有了主意,將桌上的絲帕包好攥在手心,蘇雨裝作若無其事地扶起寧宴。

等著蘇三三掀起簾子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訓斥。

“平日裏叫你怎麽駕車的,要是把寧老板摔著了,八條命都不夠你賠的。”

蘇三三撇撇嘴,眼角瞟向冷著臉從地上坐起的寧宴,嘴上不肯服輸。

“小姐也沒護好寧老板呐。”

又不是她惹生氣的,她耳朵好得很,“我都聽見了。”

“嗬。”

一劑冷哼,寧宴瞧也沒瞧蘇雨,自己撐著牆在蘇三三詢問下,應著攙扶跳了下去。

這兩人倒好依次回頭賞了她一個冷眼。

蘇雨自知理虧,沒再多說。將車座上的那一小盒杏仁捧著跟在他後邊下了車。

蘇府門前早有人迎著,蘇家的管事柳叔也站在一眾人前邊,隻是在看見寧宴的那一刻麵上浮出一刻詫異。

“小姐,寧老板。”

“有勞照料。”

寧宴頷首淺笑,便在蘇雨示意下跟著蘇三三向裏頭先行去。

蘇雨拘謹地跟上寧宴,本想將手上的盒子交予柳叔,轉念又收回了手。

“給寧老板住的地方可收拾好了?”

柳叔臉色微僵,湊近蘇雨低聲回道。“小姐您今日才吩咐將隔壁的蘭椒院給寧老板,原以為最早明日才能。”

話未盡,蘇雨同柳叔眼對眼鼻對鼻,僵了一瞬。倒是忘了,她前兩日心煩拖到今日才吩咐下去這事情,裏頭東西指定還沒收拾妥當。

況且蘇家宅大,平日就她一人住,為節儉人手那些不大用得著的院落她都是不叫人經常打掃清理的。

蘇雨向柳叔邁近了幾步,望著前邊由蘇三三領著的人,開始絞盡腦汁想著還有哪間幹淨的靠在近處的。

“小姐,您院子東邊的那處合蓮院是收拾好的,也靠得近些,隻是。”

“那就這間,將東西先運過去,按我之前吩咐的收拾。”

蘇雨鬆了口氣,全然沒聽到他後麵的停頓。

“小姐您果然是忘了,過兩日您的未婚夫婿們要來這小住一陣。”

“什麽東西?”

她猛地停了下來,轉頭瞳孔微張對上了柳叔。

*

蘇雨人走進自己院子的時候,人是虛浮的。

前蘇家主母,她不拘小節的爽朗好母親,逮著哪位手帕交就指腹為婚,這偏偏生下來就她一個女孩。

那些個人從她出生到現在都沒見過,父親又在她成年那日遁入空門,這消息還是前幾日她去寺廟見父親時才領回。

可那封信她交給柳叔便沒再管過了,誰知道還有這些破事。

【宿主,這是任務難度開始升級了。請放心我們雖然指定了一位匹配對象,但您身邊依舊會出現強勁的高質量男性,並不會讓您產生審美疲勞。還請宿主再接再厲,維持初心,清心寡欲。】

她真的會謝謝。

蘇雨牙尖合緊咬得憤憤,再這麽下去她多半要變恐男。

不管蘇雨心情如何,寧宴先下卻是步子都輕快了。原因是蘇雨將她安置在她自己的院子裏。

同處一室。

他倒是沒想到蘇雨會將他安置地這麽近,沒把他分到遠處的院落就好了。

想來她心中還是念著他的。

寧宴心下歡喜,背上的傷痛都覺著好了大半,眼尾貓似的眯起望向主院的位置。

耳邊兩聲清咳喚回了他的視線,蘇雨訕笑著思索該如何言語,說出的話都覺得燙嘴。

“寧兄,委屈你先住著側院了,之後等蘭椒院收拾好再。”

“不必,這處便挺好的。”

一句話梗得蘇雨凝噎,她側頭仔細打量了幾番寧宴的神情,見他棕眸亮得拂去了表層的朦朧,便把原來的話吞了回去。

算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住這也好,寧宴體弱平日也不經常走動,應當也不會和素未謀麵的那幾位出什麽衝突。

“小姐,這恐對您與寧公子二人名聲不好。”

蘇三三抱著劍,側挪到蘇雨身邊,難得有良心地多提醒了兩句。

“你瞧他像願意搬出去的樣子麽。”蘇雨沒理會,餘光將側院的布置暗暗在心中記了記。

小姑娘不悅,“這府上住了個外來的男子,我還是覺著別扭。”

蘇雨默然,眼神瞥到蘇三三白潔的側臉,想了想還是沒忍心告訴她。

這算什麽,那群等著領包入住的男人還在路上呢。

她輕拍在蘇三三肩上,瞧著小姑娘莫名的神情,歎息著道。

“蘇家有錢。”

“不慌。”

作者有話說:

莫名有種一家三口的感覺(doge.jpg)

女兒:蘇三三 爸爸媽媽:寧宴and蘇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