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宴暈倒了。
側邊大紅幕布雖落下卻微露出條縫,隨身的侍從低聲驚呼了下,同趕上來的人一同接住了這矜貴的寧老板。
這幕兵荒馬亂正巧被眼尖的蘇雨瞥見了,她就著茶水輕吹在杯麵上,忍不住歎息。
美人命薄,屬實可惜。這一天暈個數回,怕是得日日用大把金貴的藥材吊著。
蘇雨右手搭在腕上的雕花金鐲,眉間擰了瞬。她還是做好兢兢業業的富商才是。
賺錢不易啊。
“哎。”
隻是還沒等這口氣舒完,一號係統不合時宜地插入了一段倒計時的滴答聲,突兀地響在蘇雨腦中擾得她身子一抖。
【滴滴。。。檢測到宿主對該名人物情緒波動明顯,已為宿主匹配到該位人物,並進行被攻略任務。】
【已確認:寧宴。】
“哈?”
【匹配對象身體嚴重不適,請宿主前往慰問。】
“嗯?”
“他剛才嫌棄我那樣子,需要我去慰問嘛。”
蘇雨遲鈍著捏了顆黑葡萄,正打算撕開外層的薄皮,卻是想到了什麽又放回了盤子中,“不是說等著被攻略嗎,怎麽還需要我去看他。”
機械音短暫寂靜了會,【匹配對象剛剛回頭看了你一眼,判定為示好信號。】
“嗬,牽強。”
蘇雨本是還想再同係統據理力爭兩句,就望見原本應該在外等候的蘇三三領著方才的中年管事走了進來。
“小姐,這位是寧管事。”
被喚到的寧管事不卑不亢向著蘇雨頷首示意後,從袖口掏出件羽白色的絲帕托在了手心,半晌後直接跪落在地上,瞧得蘇雨膝蓋一彈反射性站了起來。
她雙手虛扶在寧管事手肘兩旁,麵部因突如其來的這一遭不知所措地緊繃著。
“寧管事這是何意?”
地上的人不言一語,隻緘默著將手中的帕子往前遞了遞,等見著蘇雨接過去,才斟酌著詢問道。
“蘇家主,可還記得此物?”
羽白的帕子被疊得方正,邊角略微泛舊,上麵還帶著一絲清香。
這是,藥味?
蘇雨默然將帕子抖了開來,等瞧清裏麵的圖紋,半晌才收了起來,她將視線落在寧管事那種老蒼卻精明的臉上,周身越發冷然。
“這帕子是?”
“是寧老板今日托我送給您的,叮囑我隻可由您一人見裏頭的東西。”
蘇雨閉了閉眼,調整好僵硬的神情後,才鬆了勁,將帕子收入袖口。
“帶我去見你們老板。”
寧宴的房同他一樣,裏頭清雅,廳一側的架子上擺滿了各色花草,主屋用赭色的簾隔著,卻攔不住隱忍的咳嗽聲竄入蘇雨耳內。
**的人側靠在墊起的軟枕頭上,唇色蒼白,眼尾低垂,隻是等瞥見蘇雨進來後,變得越發慘白,搭在床簾邊的手一拽,遮住了半邊身子。
“少爺,蘇家主過來了。”
寧管事自覺帶著屋內幾位小廝離去,隻留下蘇雨同寧宴兩人隔著紗質床帳若有所思。
蘇雨捏著從袖口滑落的帕子,突覺得半邊頭疼。
帕上的圖紋正是蘇家鮮有人知的徽章樣式,蘇母生前曾同她說過這徽章的用處。
大抵就是最初蘇家剛剛起步時,曾欠下多位好友的人情或是錢財,那些人念著情誼本就不在乎償付,推脫之下蘇家就贈絲帕徽章,若是日後有需便可以此為證來蘇家求助。
是以蘇雨見著這圖紋,再回憶了下家中那本冊子裏麵的名字,便冷了臉,內心苦澀。怎麽突然這一下,她就變成欠債的了,債主還成了她的匹配對象。
她的錢啊!
“蘇家主。”
寧宴聽著外邊的寂靜,緩緩發出了些音,才覺得比之前更低啞無力了些。
他此時必定是麵色慘白,不想讓蘇雨瞧見他這幅狼狽模樣,亦不想惹她厭棄。
床帳又被拉下了些。
蘇雨實在忍不了這怪異的氣氛,鬆動了下脖頸,向床畔多走了幾步。
“寧老板,今日拿出這絲帕,可是有了難處?”
“是。”
“可是這戲樓出了問題?”
“是。”
累。
蘇雨自幼覺得她對美人還是有耐心的,可這人也未免過於矜貴,分明是半句話都搭不上。
她現下放心了,即便是同他日日相處心動也難。
正當蘇雨腳步一轉打算撤離時,那鋪天蓋地的咳嗽聲又從裏頭傳了出來。
咳得寧宴眼尾寸寸泛紅,靠在床頭隻覺得昏沉。他悄悄掀開床帳,卻沒瞧見人咳得越發厲害了。
她從進來到現在半句話沒關心過他,現在還走了。
【寧總,其實蘇小姐現在覺得您很煩。】
麵無表情的某位將被子拉到肩處,側身一動正打算將自己裹嚴實了自閉,便覺得床邊一沉。
“起來喝點水吧,寧老板。”
蘇雨端著杯溫水,望著被褥中隻露出個亂糟糟腦袋的寧宴,先前的煩悶突然少了些。
又見他雙眼撐圓,茫然地往裏縮了縮後,才像是恢複了原狀端著神情,優雅從容地重新坐了起來。
“叫我寧宴便好。”他接過白瓷盞,頷首道謝,邊聽著係統的分析。
【寧總,根據蘇小姐喜好分析,您現在可以做些什麽勾起她的憐愛。】
憐愛?
“咳,咳,咳。”
寧宴被這兩個字嗆得喉嚨發脹,白玉般的臉上紅暈連連,看得蘇雨都不忍心,伸手替他撫著背脊。
她手心溫熱,一下下拍著的時候,寧宴臉色因著緊張更冷凝了。
蘇雨見他樣子像是不喜,自覺無趣拉開了距離,給從外進來的小侍從讓了位置,在一旁看著他端了碗湯藥給寧宴。
那小侍從瞧上去比蘇雨要小些,長得粉雕玉琢,隻兢兢業業地等寧宴喝完,才端著碗托在木盤上轉身。
事故發生在他路過蘇雨身邊的一瞬。
嗯,不出所料。
蘇雨險些抱了個滿懷。
腳下摔落的碗碎了一地,小侍從雙頰通紅,就著蘇雨的攙扶站直了身子,沒作聲地蹲了下來。
略帶些薄繭的指尖觸摸到尖銳的碎片,毫無意外被刺傷了。
蘇雨眉低皺,無聲歎息著係統的品味。她是偏愛年輕漂亮的弟弟沒錯,可這一個個怎麽看著都跟傻白甜似的。
她無奈從袖口掏出條汗巾,反正這東西家中多得是,就也隨意蹲下放在了地上。
“別用手拿。”
小侍從聽著這話昂起頭來,圓溜的眸中蓄著淚珠,眼尾發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一句話點評,哭得很符合標準。
寧宴咬牙側過身,隻覺得胸口氣不順得厲害。再瞥一眼神色未明正幫著收拾的蘇雨,很好,更堵了。
他就不該讓外麵的那群人都撤開,這小廝碎個碗自己都收拾不了。
零號係統趁機又攛掇了幾句,【寧總,學以致用呐。】
因此,當蘇雨眼睜睜望著這人含羞帶怯地走出去,抖開渾身泛起的不適回頭望向寧宴時,愣住了。
**原本坐著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穿好鞋襪坐了起來,將先前蘇雨端給他的溫水捧在兩手間,垂落在背後的青絲被鬆垮地係著。
或許是一直注視著蘇雨,四目相對時他隻裝作若無其事地撇開視線,視線飄忽間又對了過去,眸中流光溢出卻偏裝作小口抿著茶水。
單薄的身子,顯得怪可愛可憐的。
“寧某自幼體弱。”寧宴悠然往遠處探去,將肩上的外套往上扯了些,“真羨慕那些年輕開朗又身子骨好的人,隨便做些什麽氣也不喘臉也不紅,也不必靠他人照料。”
他這話說得淒然,再配上眼尾咳出的水漬,以及不經意的垂眼,堵得蘇雨都覺得心塞。
又感受到莫名的心虛。
“寧老板,咳,寧兄不必妄自菲薄。”
她張張嘴,卻被寧宴接下來的話打斷了。
“戲樓如今堪堪由我一人撐著,不複往日的景氣,低下那群人隻有幾個是原先父母親手下的,其他的三三兩兩都離了去。”
懂了,這是缺錢了。
蘇雨剛才升起的憐惜之情被這信號瞬間壓垮,她悠悠歎了口氣輕聲安撫了下寧宴。
“寧兄放心,你我兩家情誼仍在,若是有難蘇家必定義不容辭。”
原以為接下來會是一番感恩謝詞或是默默應答,然而寧宴聽著她一口一個寧兄,生怕他不知道自己是年長她的,臉色越發慘白。
他緩了緩心神,從枕後拿出件信連同半塊翠色玉佩遞給了蘇雨,接著方才的話說了下去,“蘇小姐或許不知,家父家母曾為寧某定下一紙婚約,此為信物。”
蘇雨接過後拆開信件默讀著裏頭內容,不可置信地再三確認了遍,又不死心拿下自己脖頸間的玉佩並了並,等兩條邊幾近嚴絲合縫時才冷靜下來。
這債欠的也太大了,怎麽一上來把她都直接買了。
“寧某體弱,也不願蘇小姐在寧某身上多費心神,隻願能將這戲樓繼續維持下去。”
他說著一手搭上右側外衣,作勢想要行個大禮,被還處於恍惚狀態中的蘇雨拉了起來。
蘇雨本是想再多說兩句場麵話,卻發現肩上一沉,隔著幾層衣物她都能感受到點點溫熱的水珠沁入。
這是在哭?
仿佛是在印證她的心思,耳邊的聲音哽咽顫抖,帶了幾分未明的依賴與軟意。
“好累。”
蘇雨一驚連推開都忘了,隻覺得這聲惹得她心中突來的酸澀和心疼,幹巴巴地安撫著軟下來的人。
直到寧宴一句“好”,才算結束
【滴滴!!!宿主已接受匹配對象的請求:入住蘇家。請繼續配合執行後續攻略任務。】
蘇雨被一號係統的機械音激得清醒了,回味了下她剛才的話,好像她安慰人的時候說要請寧宴到府上專門唱曲給她聽。
等會,什麽東西?
她那不是客套話嘛!
作者有話說:
攻略小劇場:
零號係統(苦口婆心):寧總,咱們要學以致用啊!
一號係統(高傲抬眼鏡):心疼男人是淪陷的第一步。
蘇雨:可他想要花我錢!呸鳳凰男!
某家財萬貫/蓄意勾引寧總:謝謝秒變綠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