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李大娘剛摘的果子,嚐一個吧。”
蘇三三懷裏捧著個竹簍,素日極喜歡的黑色勁裝換成了一身布衣,身後還跟著位麵容慈愛的婦人。
“多謝李姨。”
坐在前頭望著遠處的蘇雨轉身接過瓜果,同李大娘隨意寒暄了幾句便靠在乘涼的樹下,望向一旁隨她坐下的蘇三三歎息了瞬。
“三三,我們出來有幾日了?”
“快過一整月多了。”
蘇三三裹著頭薄紗布巾,果肉在兩腮鼓著,麵無神情地回應著蘇雨,隻是眉目間顯露出一絲微不可見的憂愁。
“小姐,馬車沒了,咱們要怎麽回去?”
聽她說完,蘇雨又吐了口鬱氣。
前些日子剛在路上結識了位同行的公子,路中便遇到了群劫匪,擺明了是衝著那位公子來的,招招隻對著他下死手。等好不容易躲過一劫,暴雨中棄車逃到一處山邊,沒等喘下氣腳一滑又滾了下來,等再醒來就已經到了一處村落了。
想起那座受驚逃跑的馬車,蘇雨心頭一痛。還好不是最貴的那座。
也不知柳叔他們收到消息沒,還有寧宴,這柔弱的身子知道她失蹤了,別又病了。
蘇雨額頭抽疼,望著麵前三三期盼的眸子,一時語塞。她費力將僵直的右腿往上抬了抬左右微晃。
“等你家小姐我這腿正常些,就用玉鐲當回來的銀兩啟程,先扶我起來去集市買些肉給李大娘他們。”
蘇三三叼著顆果子,隨手在身上擦了擦水漬,攙扶著蹦躂起身的蘇雨站了起來。
村莊外的集市不同洛城街道的繁華,但勝在熱鬧。蘇雨一瘸一拐地靠著蘇三三走,雖不過在這修養了數日,路上的嬸子都熟悉了大半。
“蘇家妹子,腿好些了沒?”
挎著竹籃的嬸子麵容帶笑,隨手送了煮好的兩顆雞蛋塞在蘇雨手裏,見蘇雨沒像幾日前那樣推脫,咧嘴一笑跟在身側閑聊了起來。
蘇雨淺笑應著,艱難跟上她的步伐,好不容易快結束了這嬸子又開了話題來。
“這天仙似的人物在我們這可是極少見了,有了你們兩個,這今日又來了一位。不過那位公子看這麵相怕是。”
嬸子湊近了些,左右瞧瞧見無人看著這邊,才小聲說出了三字。
“命不長。”
這話聽得蘇雨一愣,心中警鈴微震,同蘇三三對視了一眼,倏然間腦中浮現出那道清淺的身影。
蘇雨動了動唇,麵上神情霎那間變得僵硬。
“您可知道那人的姓名?”
“不曉得,隻聽說在臨村打聽事情。蘇妹子,我到了,咱們改天聊。”
沒等蘇雨再多問幾句,劉嬸扭頭挎著籃子小跑著進了一處小酒樓,留下蘇三三皺眉望向蘇雨。
“小姐,會不會是寧公子?”
蘇雨沒回話,隻是攥著的手不斷收緊,肅著臉音色低啞。
“真是胡鬧。”
蘇雨在打聽清楚那人鮮少的消息後,心中便有了猜想,也做好了準備。隻是當她再見著寧宴時,卻是哽咽了。
樹下的人影半蹲在地上,衣擺處沾染上了雨後的泥濘。望著遠處出神時,雙頰被烈日曬得通紅,眸中色彩盡失,瞧上去病得比她剛出蘇府時嚴重了數倍,狼狽得讓她心頭發酸。
寧宴放空地盯著地上衰敗的枝葉,一天未曾進食的胃裏泛起了一陣陣酸水。自從接了消息同其他人匆忙趕來分散著尋人,每日夢裏都是蘇雨的麵容。
他想著捂嘴難捱地咳了兩聲,倚靠著身側的樹幹搖晃著站了起來,卻在抬頭的一瞬望見了那位日思夜想的人。
“點點。”
訥訥的嗓音微弱,寧宴竟一時不知該做如何反應,麵容越發凝重,連奔向蘇雨的步子都踏得緩慢。
蘇雨眼尾同鼻尖蓄滿了幹澀,注視著他一步步走來,將自己用力抱在懷中,顫抖著輕靠在她耳邊,身上的冷寒藥味將兩人裹在了一起。
“點點。”
一聲聲喚著的是蘇雨。
她腦中霎時空白,隻緊緊摟著清瘦的身影,任由一時難以言說的心跳同情緒泛濫。
麵前的人緊繃了數日的思緒在見著蘇雨的那刻鬆了下來,整個人一時卸了氣,踉蹌著後退了幾步才堪堪穩住。
蘇雨猛然撐大了眼睛,想上前但腿上的刺痛使得她分外狼狽。
“三三!”
蘇三三應聲扶住了快要昏死的寧宴,在蘇雨囑托下先行帶著人去了醫館。
等蘇雨晚一步到時,寧宴的病床前早早圍聚了一群人,愁雲滿麵地望著床榻上的人,那幾位熟悉的仆從見了蘇雨,欣喜喚了聲,而後自覺地遣出了房內。
坐在一旁的郎中提筆落下一處藥方,放下筆時又瞥了眼昏睡著的寧宴。
“這病老朽也治不好,暫且也隻能先讓他緩下。”
“如是能捱過這兩日,退了燒,便帶到城裏頭去治吧,若是不能。。。”
他言語未盡,但蘇雨明白。
一勺勺喂進藥之後,房中已然隻剩下兩人。
她說不清瞧見寧宴的那一刻是如何的心情。或許對她而言,這不過是一個小世界,即便是在任務裏做什麽,對現實世界的她都不會有什麽影響。
蘇雨緊攥著那隻纖細的手腕,輕輕貼在臉邊,眼角的晶瑩一圈圈翻了出來,浸濕了剩下的難解思緒。
她未曾想到能被人如此在意。
村落的落日升了又落,落了又升。
他昏睡了幾日,蘇雨便跟著守了幾日,眼下烏青明顯。她卻覺得還不夠,連學著給寧宴哼曲的時候都是心顫顫的。
管他是npc亦或是現實中的人。
蘇雨輕輕撫過寧宴溫度逐漸正常的額頭,摩挲在他額頭,輕柔落下一吻。
喜歡便是喜歡。
【滴滴滴,第一個世界任務失敗,即將給宿主恢複記憶。】
【恭喜寧總,初級世界任務完成,攻略目標已恢複記憶。請宿主再接再厲,之後的世界會逐漸提高好感閾值哦~】
兩道機械音分別在兩人腦中浮現,隻是晚間沉睡過去的兩人都未能聽到,隻剩下緊靠在一起的呼吸。
*
寧宴再次清醒地醒來的時候,已然到了熟悉的院落,躺了多日的四肢酸軟無力,腦中亦是一片昏沉。
他記得自己尋到了點點。
圓拱門處緩緩出現了道被攙扶著道身影。遠處蘇雨正站在幾人中間,揉著酸脹的額頭,聽著這兩人在絮絮叨叨。
“蘇姐,這下你放心了,蘇家旁支擺明了就是想害你。”
“對,幸好你命大,也多虧了寧兄。”
程伊勾搭在柳邇肩頭,話癆子似的將蘇雨不在的時日裏,他們幹的大事都捅了出來。
聽得蘇雨眉角抽抽,“不是,不是蘇家那幾個崽子,我失蹤這事不是他們幹的,沒人想害我。”
她隻是運氣不好被牽連,怎麽這幾人連著柳叔,也跟著把那幾位弄了一頓。
程伊歎息著同身側的柳邇對視一眼,搖晃著腦袋眼中滿是慈愛地拍了拍蘇雨。
“我懂,蘇姐你就是太善良。”
蘇雨微張著唇,見這幾人說不通,剛想先撤離再去看看寧宴,轉身便瞧見了在門口站著的人。
“哥,你怎麽出來了。”
寧宴見她眸中光亮鮮明,才切實感覺到心中空著到那片被填滿了。他擺擺手,讓一旁攙扶著的小廝退下,對上前頭擠眉弄眼的兩位,微微一怔才恢複了笑來。
“點點。”
他微低頭望著上前替他收拾衣領的人,嗓音低啞中透露出一絲黯然,“我方才睡醒,沒瞧見你。”
蘇雨被他話中的委屈激得一頓,撫在他耳後的發絲處輕輕拽了下,眼神卻飄忽著不敢看他。
“你沒睡醒前我都在,方才出來處理些事情。”
寧宴沒察覺她的異常,隻順應地彎著眉眼,尾指勾著蘇雨跟著一同又回到了屋內。
蘇雨差人做了些清淡的膳食,他大病初愈也不好用其他的。先下身子正弱,又是因為她病成這樣,蘇雨隻覺得要將這人好好精心養著。
“點點,我能自己來。”
麵前的米粥被蘇雨一勺勺遞向寧宴唇邊,沒因為他的無奈而停頓。
“點點。”
這聲喚得過分嬌氣了。
蘇雨輕捏著勺子的手一抖,清脆的一聲,陶瓷白勺又掉進了小碗內。她輕揉了下耳朵,正著神色又繼續投喂了起來。
麵上柔和平淡,可蘇雨這心裏早亂成了一鍋。
前幾日醒來,她腦中突然恢複了現實中的記憶。尤其是裏頭寧宴的麵容,同這係統裏的一模一樣。
可明明平日在外頭冷著臉,西裝革履的竹馬哥哥,現在坐在她對麵,彎著眼尾向她軟乎著偷偷撒嬌,之前還蓄意勾她。
蘇雨一時間混亂了。這倒底是巧合正巧披上了寧宴的麵容,還是就是他。
“我的天。”
蘇雨無聲歎息著,等回過神來就瞧見了寧宴被燙得發紅的唇,可這人偏偏一聲不吭。
“你,你怎麽不說話。”
她匆忙將碗放下,沏了被涼茶用指尖沾著水點在寧宴微張開的唇上,眉頭擰著繃成了一條線。
寧宴安靜地仰頭望向麵帶愧疚的蘇雨,順著她的腰際攬了過去,唇搭在她僵住的指尖停了下來。
“點點方才在想什麽?”
他說這話時神色平淡,但蘇雨卻莫名看出了不安。
他太不像她記憶中的那位哥哥了。
蘇雨不是個喜歡藏著掖著的人,在他熟悉的麵容上打量了幾圈後,才出了聲。
“我們之前認識嘛哥哥?”
她問得突然,伏在她臂彎上久病初愈的人一時沒能想得清,順應著答了下去。
“自然。”
隻不過過了一瞬,反應過來的寧宴搭在蘇雨背後的手一蜷縮,猛然張開的唇上指尖一滑落入的口中,被下意識輕輕咬著,精致的眸中裏都是被壓下去的晦澀。
蘇雨瞧見他這模樣,還有什麽不懂的。難得一貫聰明的人遲鈍了,必定是要繼續偽裝起來的。
她卻是不想輕易放過他。
思及至此,蘇雨幾日堆積著的心事被清了個幹淨。她一貫隨性,喜歡便是喜歡,寧宴這樣不也挺有趣的。
坐著的人忍住泛濫的思緒,原是想再說幾句的,沒成想蘇雨指尖在他唇中微動按壓在那處柔軟的舌尖上,使壞著在裏邊挑了挑。
“也是,說不定你那時還摸過尚在母親肚子裏的我呢,這婚約來得也不奇怪。”
蘇雨盯著寧宴麵上微不可見的表情,在他眼尾快被因著羞澀而沁出水珠的時候,她才將食指抽了出來。
俯身用唇代替貼了上去,坐著的人昂著頭順應地昂起白皙的脖頸,毫無防備地被動接受著吻。
原本食指的地方被舌尖置換,一寸寸掠過他的呼吸,聽著他在耳邊隱忍的喘息,原本蒼白病氣的麵容上沾染著一寸寸紅霞。
寧宴的思緒被蘇雨的話和吻攪亂,不過此時他卻無暇顧及,隻能趁著病弱的身軀回應著她。
等實在撐不下去了,才輕輕拉下她的衣袖,結束了這段綿長的吻。
“點點。”
他喚得虛弱,隻是仍想確認什麽。
“哥哥病快好些,想聽哥哥的聲音。”
她話中語氣無辜,尾上的兩字咬得清晰。
蘇雨視線下移到他已經恢複正常唇色的地方,眯著月牙眼輕啄了一口後坐回了原處,撐著下巴望著呆愣紅著臉的寧宴,順手將手邊的糕點移過去了些。
“哥哥,多吃一點。”
作者有話說:
比心回來了!
蘇雨:多吃點,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