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不緊不慢的走著,還沒走出巷子,便聞到了一陣陣燙羊肉的香味,劉珩緊咽了兩下口水,反手一把拉起沈北落,明顯加快了步速。
自從沈北落出現後,劉珩好像特別容易餓,兩人停在了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小木門前,劉珩輕推開了門,拽著沈北落直接走了進去。
木門後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角落處的大鐵鍋裏正咕嚕嚕的燒著羊湯,正對著木門處,是一個看著有些老舊的土屋,劉珩走到土屋前,向屋裏探著頭問道,“店家,羊湯賣不賣?”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正躲在屋裏取暖,看到有熟客來了,不緊不慢的披上厚衣服走了出來,笑著問道,“呦,貴客來了,今日吃點什麽?”
“來兩碗羊湯。”劉珩笑著走到還冒著熱氣的大鍋旁邊,咽著口水說道。
“好嘞,馬上來。”老伯脆聲應了一句,回到屋子裏找著白瓷碗。
劉珩伸著手嗬了口氣,覺得有些冷,拉著沈北落的衣袖進了土屋,整間屋子不大,一共也隻有兩張小桌子,劉珩直接走到裏麵的桌子邊,輕車熟路的拉出藏在桌子下麵的小木凳子,整理了下衣擺後,坦然的坐了下來。
雖然屋子不大,屋裏還是比外麵溫暖了很多,劉珩看著忙乎的店家問道,“老伯,你今天怎麽還出來賣羊湯啊?”
“今日過年,反正我家裏也沒有人了,索性出來碰碰運氣。”老伯拿著兩個衝洗幹淨的白瓷碗走了出來,應了劉珩一句,又走到院子裏去忙乎起來。
沈北落有些詫異,本以為劉珩這種嬌生慣養的小侯爺,肯定不會到這種,看起來就很簡陋的地方吃飯,看劉珩一臉淡然的樣子,沈北落學著他的樣子,拉出了木凳坐了下來,好奇的開口問道,“你經常來嗎?”
“原來經常來,最近一段日子來的少了。”劉珩嗔了沈北落一眼,勾起唇角壞笑,帶著一絲’責備‘說道,“現在我連小屋都不怎麽回去了,就更別提過來吃羊湯了,你別說,好久沒吃了,還怪想念這一口的。”
沈北落聽懂了劉珩的話外之音,輕笑著指了指門外的老伯,“他知道?”
劉珩似乎知道沈北落想問什麽,直接開口說道,“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應該隻是把我當成一個,時常嘴饞的食客而已。”
沈北落看了看小店裏的擺設。除了兩套桌椅和幾個酒壇子,其他什麽都沒有,看後麵還有個裏屋,放著一張簡易的床鋪,估摸著太晚了,老伯也會在這裏休息。
劉珩看沈北落對於這裏還有些不放心,低聲開口說道,“幾年前我剛來的時,它就長這樣,這麽多年了也沒有翻新裝修過。再說了,這個小店本就開在燕王宮附近,這個老伯什麽沒見過,也不會在乎我到底是誰。”
沈北落低聲應了一句,轉頭看了看門外,小聲問道,“他一直是一個人嗎?”
“應該是,我沒有見過他的親人。”劉珩說道,看沈北落有些疑惑,肯定是不知道當年的盛況,索性開口解釋道,“那時候,西漠的匈奴很是猖狂,經常打到燕國境內搶奪物資,很多平民因此家破人亡,一家老小全都死在匈奴刀下的也不在少數。”
沈北落有些詫異的看著劉珩,一臉的不肯相信。
劉珩表情有些陰沉,手指輕敲著桌子,小聲說道,“大概十幾年前,西漠的匈奴突然打進了燕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中央都城忍無可忍,劃撥了大量銀子,誓死與西漠的匈奴抗爭到底,燕王率領大軍,跟匈奴惡戰了幾次後,好不容易打退了匈奴,西漠匈奴這才不敢再亂闖入大漢王朝的地域,民生逐漸安穩了起來。”
沈北落聽得有些愣神,隻知道如今西漠匈奴不敢亂入大漢王朝的國境,燕國民太安生,完全想象不到。十幾年前,燕國還曾經遭受過那樣的動亂的日子。
消化了一瞬後,沈北落剛想開口說些什麽,正好老伯從外麵端了兩碗熱乎乎的羊湯進了門,沈北落連忙伸手接了過來,小聲的道了句謝謝。
老伯沒有在意沈北落的異常。反倒是熱情的讓他們趁熱嚐嚐,轉身到廚房裏又拿出一小碟自己做的小菜,客氣了兩句後,裹著衣服坐回了門口的那張桌子上。
沈北落心情有些低落,看著麵前冒著熱氣的羊湯卻沒有什麽胃口,劉珩卻笑嘻嘻端起了白瓷碗,吹了吹熱湯後,小口喝了起來。
沈北落看劉珩吃的一臉滿足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也有些餓了,拿著勺子崴了一小勺嚐著,香而不膩,味道確實不錯。
劉珩嚐了一口桌上的小菜,驚喜的瞪圓了眼睛,忙推到沈北落麵前,挑眉說道,“跟我小時候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樣,你嚐嚐。”
沈北落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清脆酸爽,確實很是解膩。
老伯見時間有些晚了,起身到門口看了看,沒有再來客人,轉身走到屋內打了一壺小酒,又抓了一把袋子裏的花生米,整齊的擺放在桌上,坐回了剛才的位置,一口一口的喝了起來。
劉珩看到老伯喝的酒,突然眼睛亮了起來,站起來直接走到老伯身邊,眯起眼睛笑著問道,“老伯,你釀的酒,還有嗎?”
“你要是再晚問一會,可能就沒有了。”老伯笑了笑,起身走到了後屋,拿著一個缺了口的酒壺走了出來,“酒杯子昨天被客人摔壞了,你要是不嫌棄的話,直接用酒壺喝吧。”
“多謝老伯。”劉珩開心的接了過來,躲開了豁口,直接拿起酒壺灌下一口,一臉滿足。
沈北落看劉珩對這壺酒很是寶貝,好奇的問道,“你喝過這裏的酒?”
“這可是老伯自己釀的酒,雖然酒勁有些上頭,但是一點也不辛辣,我小的時候可沒少喝,你要不要試試?”劉珩說著,伸手把酒壺遞給沈北落,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沈北落看著酒壺有些猶豫,想起剛才的沉重,突然很想喝上一口,勾起唇角,含笑接過了酒壺,淺口嚐了一下。
與酒肆的酒不同,自家釀的酒,雜物更多一些,醇香而不辛辣,一口下去,直接暖到了心口,沈北落舉起酒壺又喝了一口,把酒壺遞還給了劉珩。
劉珩笑著接了過來,就著小菜又喝了一大口。
老伯覺得有些累了,過來跟劉珩打了個招呼便回裏屋休息起來,看老伯睡熟了,劉珩壞笑著起身,走到老伯剛才坐的桌前,拿起酒壺輕晃了晃,發現裏麵還有多半壺酒,直接拿了過來倒在了自己的酒壺裏,小聲的叫著沈北落,抱著酒壺走了出去。
沈北落看著劉珩像個小賊一樣,悄溜溜的往外跑著,嘴角抑製不住的上揚,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輕放在桌子上。
雖然知道,這頂銀子遠遠超出了這頓飯的飯錢,沈北落還是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小店,隻覺得心中的沉重減輕了一些,笑著追上劉珩,並肩前行。
——
兩人還沒有走出多遠,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鞭炮聲,沈北落轉頭看去,舞獅的隊伍在遠處,若隱若現,看起來像是往這邊行進著,隊伍周邊圍著很多孩童,很是熱鬧。
沈北落有些擔心人多口雜,想要勸說小侯爺躲避,想起以前沒人陪他過節的日子,突然有些心疼,側身開口問道,“要看嗎?”
“不看了,每年都是一樣,沒有意思。”劉珩隨意揮了揮手,剛喝過了烈酒,又吹了冷風,小侯爺的眼神有些迷離,伸手使勁找著什麽東西。
沈北落走到劉珩身邊,把手輕輕的塞了過去,劉珩一把抓住不肯鬆開,像是找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樣,勾著唇角笑了起來。
避開了人群,劉珩拽著沈北落左搖右晃的走著,穿過了一片民房,走到了一處山坡下,劉珩半眯著眼睛指了指山坡上麵,笑著說道,“這上麵特別,特別的好看,可是我有點走不動了。”
沈北落聽出了他的意思,蹙眉看著劉珩,不想就這麽’屈服‘。
劉珩看沈北落不肯依他,軟軟的靠了過來,腦袋靠在沈北落的肩上,嗬著熱氣撒嬌道,“想當年你醉酒的時候,我都能把你從一品居背回來,怎麽就不能背我,還有上次...”
沈北落被他弄的心有些亂,輕推開了劉珩的腦袋,為了阻止他繼續擾亂自己的心神,索性走到了他身前,屈著身子蹲了下來。
劉珩笑著撲了上去,抬手隨意拿起沈北落的一縷青絲,繞在手上,越纏越緊。
沈北落暗自忍著拉扯的疼痛,按照劉珩指揮的方向慢慢走著,遲疑了一瞬,開口問道,“你到底要買哪家藥鋪?”
“就是那家賠錢的啊,叫什麽來的,什麽堂?”劉珩隨口說道,言語中滿是不在乎。
沈北落停了下來,站在原地沒有說話,等了一瞬,看小侯爺沒有解釋的意思,不想開口迫他,向著原定的方向繼續走著,“養生堂,可我問的不是它。”
背上的劉珩明顯僵硬了一瞬,拍了拍沈北落的肩,沈北落找了一塊路邊平穩的石頭,輕手把小侯爺放了下來。
“你看出來了?”劉珩的眼神裏帶著一絲陰冷,盯著沈北落問道。
沈北落略一頷首,主動迎上了小侯爺的目光,沒有絲毫躲閃。
劉珩盯著沈北落看了一瞬,隨後斂去一身戾氣,笑著問道,“很明顯嗎?”
“不。”沈北落說道,“是因為我了解你,知道你不是外麵所說的閑散侯爺,所以才能猜出你的意圖。”
劉珩輕聲笑了兩聲,沒有理會沈北落,自己慢慢往山頂處走著,餘光看到他跟了上來,輕聲說道,“我想把白子詢的藥鋪都收過來,錢不重要,我要的是貨源。”
沈北落沉默著,雖然他猜出了劉珩的意圖,卻沒有猜出他為什麽要這麽做,看小侯爺沒有要繼續解釋的意思,索性也就沒有再開口問。
兩人沉默的往上走著,山坡上麵的風有些大,劉珩怕冷的把自己縮在了一起,沈北落走到風口前,默默地幫小侯爺擋著強風。
“那顆。”劉珩從沈北落身後伸出手,指著不遠處的星星說道,“我小的時候第一次來這裏時,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那顆星星,特意請教過教書的先生,他告訴我,那顆星星叫北落師門。”
沈北落順著劉珩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雖然風很大,漫天的繁星卻異常清楚,大多被月亮蓋過了光亮。唯獨這一顆星星,十分顯眼,完全不輸月亮的光芒。
沈北落向著旁邊挪了一些,把小侯爺擋的嚴嚴實實,仰頭看著那顆星星,久久無言。
【作者有話說】:誒誒誒
小侯爺 終於有人陪你過年了
開心嘛——
北落寶寶不要難過了
雖然經曆過戰亂 都已經過去了
你好好的 陪在小侯爺身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