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爺,你家裏給你介紹的女人,怎麽一個不如……”秦家舉辦的宴會上,江尋端著餐盤,一麵用勺子把魚子醬往嘴裏攬,一麵口齒不清的靠近秦牧雲竊竊私語。

對麵女孩長得並不難看,隻是身上五顏六色的公主裙,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個層層疊疊的蛋糕,沒有絲毫美感可言。

秦牧雲斜靠著椅背,翹著二郎腿,淡淡睨了他一眼,

他立刻識趣的閉上了嘴。

女孩沒有聽見江尋的話,但是從秦牧雲的眼神大概能猜出不是什麽好話,畢竟她今天的穿搭一言難盡,要是早知道對方不是那種普信男,她就好好打扮了。

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隻能在儀態上挽回幾分,幹笑一聲,將自己麵前的蛋糕推向秦牧雲:“吃點兒蛋糕吧。”

“謝謝。”秦牧雲身體微微前傾,抽出抱在胸前的右手,用指背抵餐盤的邊緣,不動聲色向江尋推去。

扣嚴的襯衣袖口下,一串褐色的瑪瑙,若隱若現。

女孩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不由起身詢問:“你不喜歡吃蛋糕嗎?那你想吃什麽,我去幫你拿。”

“不用。”秦牧雲神色如常:“挺喜歡的。”

“那你……”女孩本想問他為什麽不吃,可是一撞上江尋躲在餐盤後欲言又止的目光,頓時全都明白了。

蛋糕沒問題。

是遞蛋糕的人有問題。

再問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於是話鋒一轉:”對不起,打擾了。”

“沒關係。”秦牧雲從頭到尾沒有流露出一絲不耐煩,可是每個細節都能感覺到他的疏離。

桌上的其他女孩都見怪不怪,對她生出一絲同情,秦牧雲這個人從來不會在明麵上給人難堪,甚至給人一種謙遜有禮的感覺,然而這僅僅是他的涵養而已,與他討厭和喜歡對方無關。

可是總有人不懂這個道理。

將他的禮貌錯誤解讀,以為自己窺見的是藏於冰山後的溫柔,最後讓自己遍體鱗傷。

秦牧雲對這種的宴會從來沒有興趣,拿起放在外套裏的煙和打火機,獨自向草坪下麵的沙灘走去。

不遠處的海麵倒映著夕陽的餘暉,將暗未暗的天色,將雲朵渲染成沉寂的深藍,他坐在被潮水打濕的木樁上,點燃了一隻煙,淡漠的眉眼流露出少許的愜意。

煙霧徐徐飄過。

一個體型臃腫的中年女人,怒氣衝衝從後走過來:“秦牧雲!“

他聞聲回頭,波瀾不驚道:“怎麽了?”

“你好意思問我怎麽了?你自己說說,這是給你介紹的第幾個了?“中年女人是秦牧雲的母親,“你每個都說不喜歡,那你跟我說,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

秦牧雲細白的手指夾著煙身的銜接處,從鼻尖呼出一陣白煙,中年女人嫌棄的往後退了兩步。

他看著女人的動作,淡淡開口道:“顯然是跟你喜歡的。不一樣的類型。”

女人啞然。

從隨身攜帶的挎包裏,掏出一封喜帖遞到他麵前,“你看看媽媽朋友的兒子,人家比你還小五歲,這都要結婚了,你再看看你……”

他漫不經心掃過喜帖的封麵。

封麵上麵有新娘和新郎的照片,但不是結婚照,而是從大合照上裁下來的,新郎笑得燦爛無比,跟旁邊的人勾肩搭背,新娘則獨自站在人群在外麵,連眼睛都沒來得及睜開。

他抓著母親揮舞的手腕,從容不迫將喜帖從她手裏抽出來。

鎮定自若翻開喜帖的內頁,靜靜盯著新娘一覽的名字:“白眠”。

母親以為自己激將法起了作用,情緒更加激昂:“人家的兒媳婦不僅是上北的高材生,還在博物院上班,性格又好,長得也漂亮。”

秦牧雲望著喜帖上的日期,沒有說話。

母親難得見他對別人的事情感興趣,話匣子一下打開了,“最搞笑的事,媽媽這個朋友還看不上人家,覺得人家是高攀了他們一家,要我說,要不是人姑娘家條件差點兒,怎麽都輪不上他們家鄭意。”

他腦海中回想起,在派出所遇見鄭意的一幕。

“你這請帖什麽時候收到的?”

“就昨天啊。”母親說:“媽媽的朋友專程開車送過來的。”

昨天?

他腦海中浮現出白眠潑水時顫抖的雙腿和埋在他肩膀時的臉頰,所以盡管這樣,她還是要跟他結婚?

他不動聲色垂下眼眸,將燃燒到一半的香煙在請帖上摁滅,隨後重新還給母親:“知道了。”

母親看著正好燙在鄭意臉上的煙疤,不由皺起眉頭:“你知道什麽知道了,我是在跟你說,你結婚的事……”

“知道了。”他少許的流露出一抹不耐煩。

母親悻悻閉上了嘴,重新將請帖塞回包裏,嘟嘟囔囔走出一段距離後,猛的回過頭,秦牧雲依然維持著之前的姿勢,波瀾不驚地望著海麵,但不知為何,他此時的表情比起方才,仿佛多了一絲落寞,罕見的讓人覺得孤獨。

不過應該是她的錯覺。

他那樣一個無牽無掛的人,怎麽會覺得孤獨呢。

她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去。

母親走後不久,秦牧雲從挽起的褲子兜裏,摸出手機,給阿仁發了一條短信:“幫我查一個人。”

阿仁不像江尋話多,秦牧雲說什麽就做什麽,從不多言。

得到關鍵信息後,隻是回了一個:“收到。”

秦牧雲放下手機,江尋正好向他走來,單手拎著皮鞋,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沙灘上,“秦爺,你給誰發消息呢?”

秦牧雲沒有回答,一隻腳踩著地麵,一隻腳收攏懸浮的側身看著他:“過來,我問你個事。”

“什麽事?”一聽有事找他,江尋立刻加快了速度。

“一個跟你有點關係,但又沒有那麽多關係的女生,要結婚的話,你會送什麽?”

“啥?”江尋被他繞得雲裏霧裏:“有點兒關係,又沒那麽多關係,前女友啊?”

秦牧雲想了想,“沒有談過,但又有過那張心動的感覺。”

“曖昧對象?”

“比曖昧又要更進一步。”

“沒談過,但是又比曖昧進一步?”江尋思索著皺起眉頭:“睡過?”

秦牧雲沒有否認。

“睡了以後,這個女生還要跟別人結婚?這不是擺明不喜歡他嗎?他還想著送人禮物?”江尋脫口而出:“這不就是一個妥妥的舔狗嗎?”

秦牧雲:“……”

他側頭深深看了江尋一眼。

“一個舔狗還送啥禮物,”江尋嗤之以鼻:“他別去打擾人家平靜的生活就行了,還送禮物,瞧把他能的。”

秦牧雲:“……”

江尋對秦牧雲突如其來的沉默全然不知,摟過他的肩膀:“不過,這是你哪個朋友啊?我認識嗎?”

秦牧雲單手環胸,麵無表情甩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起身道:“你今天自己走路回去,”

江尋:“?”

秦牧雲頭也不回往前走去,

“秦爺,我說錯了哪句話啊?你等等我啊!”江尋挽著褲腿,艱難的追逐他的背影。

**

“秦爺,我查過了,你問得那個女生,家庭條件不好,母親獨自撫養她長大,後來因病去世,家裏隻有一個外婆,在鎮上以賣豆角為生,後來餘少成收養了她。”阿仁短暫停頓後又繼續道:“餘少成之所有收養她,除了她成績好以外,二十五年前,餘少成創業的第一筆資金,是這個女孩母親給的,餘少成一直銘記在心。她和這個鄭意的婚事,也是雙方家長訂下的,男方的父親非常欣賞這個女孩,但是男方的母親就一直覺得是女方在高攀他們家。”

“這個叫鄭意的,雖然不怎麽樣,不思進取也沒什麽上進心,好像還挺混的,但是男方的父親有意培養這個女孩,單從事業來講,絕對是前途上一片光明,所以,和這個男孩結婚,應該是她當下選好的選擇,沒有之一。”

秦牧雲靠在聽雲軒的紅木沙發上,一隻腳的腳踝壓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望著手裏的名片,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

“這個女孩的微信和電話,我都寫在上麵了。”阿仁盯著他手裏的名片:“沒什麽事的話,秦爺,我就先走了。”

秦牧雲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舉起手裏透光的明白,一瞬不瞬盯著上麵的數字。

“秦爺,你看什麽呢?”阿仁走後,店裏的夥計秋三從樓下上來,見秦牧雲坐在會客的大廳,舉著一張名片發愣,不由走到他後麵,抬頭,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上麵隻有兩串七倒八歪的數字。

一看就是阿仁寫的。

秦牧雲沒有回答,舉著名片,冷冷斜睨著他。

他立馬識趣的站起身,一邊替秦牧雲斟茶,一邊解釋道:”我就是來看看,壺裏的水燒幹了沒有。”

秦牧雲視線微垂,看破不說破的沒有拆穿他。

他自知理虧,虛咳一聲,匆匆從樓上下來離開了。

剛剛走到樓梯口,門口的珠鏈便從外推開,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生掀起珠鏈,從外走進來,烏黑順滑的秀發披在肩後,白色小腿襪包裹著纖細白皙的小腿,不施粉黛的臉上塗了淡色的口紅,讓這個人看起來明亮了許多。

她熟稔的向秋三揮了揮手,一雙杏眼彎成月牙,

“白小姐?”秋三認識她這麽久,第一次見她穿裙子,一時竟沒認出來:“你怎麽來啦?”

“你上次交給我的古籍,我已經修繕完了,今天剛好有空就給你送過來。”白眠取下掛在肩上的帆布包遞給他。

“這樣啊。”秋三打開帆布包看了一眼,交給她時還灰塵仆仆的古籍,此時已經恢複了原本的麵貌,不見一絲被歲月遺忘的痕跡:”你到樓上坐一下吧,我也還有需要修複的古籍要給你。“

“好。”白眠雖然來得次數並不多,但對房屋的整體結構也並不算陌生,徑直往樓上走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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