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尋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連忙補充道:“肯定不會, 白眠妹妹一看就不像氣性那麽大的女孩子,估計過兩天想明白了,自己就聯係你了。”

秦牧雲側眸向他看去,略微沉吟道:“讓她自己想明白?”

江尋不明所以望著他。

不知道自己這句話哪裏說錯了。

“難怪你總讓人甩。”秦牧雲波瀾不驚的收回視線。

江尋又是一怔。

不明白這句話又哪裏惹到他了。

阿仁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望著他。

到底還是江哥頭鐵, 明知道秦爺心情不好, 還敢主動上前搭腔, 這不是擺明了給自己找氣受嗎?

“秦爺,這關我被甩什麽事啊?”江尋十分委屈, 他明明是好心安慰他,怎麽還反過來往他傷口上撒鹽:“我也沒騙……”

阿仁聽到那個“騙”字, 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提高音量掩蓋他之前的聲音:“江哥,你想想你那些女朋友都是因為什麽生氣啊?是因為你啊!你惹別人生氣了, 還讓別人自己冷靜, 這不甩你甩誰啊!”

江尋被阿仁這麽一提醒, 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 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立刻在自己身上找原因道:“這件事我有責任。我不應該信口胡謅,導致秦爺你以後說什麽,白眠妹妹都不信, 讓你錯失了解釋的最佳時機,我這就去蘇城把白眠妹妹找回來。“

“省省吧。”秦牧雲淡淡掃過他, 將目光落向他身後的阿仁身上,阿仁心領神會:“我剛問過了, 蘇城那邊還是沒消息。”

秦牧雲應了一聲, 放下靠在沙發上的手臂, 仰頭枕著椅背, 舉看著手機微信對話框裏,白眠兩天前的回複,眸光再次陷入了沉思。

白眠不是會用這種方式,回避問題的人,而且她當時的回複也並沒有在敷衍他,是很認真想和他談談。

他隻是擔心她會不會遇上什麽麻煩。

可是現在所有的信息顯示,她好像沒有遇上任何麻煩,隻是單純的為了躲他。

“秦爺,你要不要給白姑娘的朋友打個電話?”阿仁的建議顯然比江尋沒有實際意義的安慰,有建設性多了,秦牧雲的餘光淡淡掃過他,搖了搖頭。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讓白眠覺得自己在過多侵入她的領域,剝奪她本身就不多的安全感。

“什麽?”江尋一驚,發現阿仁真是悶聲辦大事:“你連白眠妹妹朋友的電話都查到了?”

“這個不難。”阿仁回道。

“那你還查到什麽了?”

“沒有了。”阿仁其實還查到白眠的生母曾經在蘇城有一套房產,在她生母病逝以後,是在她外婆名下,這麽多年一直都是交由中介在打理。

他也讓人去打聽過,那裏住著一戶普普通通的租戶,前幾年因為孩子讀書搬過來的,並沒有什麽特別,跟白眠也沒有任何往來。

隻是這些都是白眠的隱私,他沒有向旁人提起的意思。

“別在她麵前提這件事。”秦牧雲閉上眼睛,捏著鼻梁囑咐道。

聲音裏透出淡淡的疲憊。

江尋和阿仁對視一眼,應了一聲後,紛紛閉上了嘴。

**

“你到底要怎麽才把手機還給我?”白眠等到第三天,老太太還是一貫的我行我素,忍無可忍推開臥室的門道:“這都三天了,你到底想幹什麽?”

表姨的房子不大,總共就四十多平,表姨父晚上睡客廳,外婆和表姨睡一間,她和表妹擠一間,巴掌大的臥室,連張正常的單人床都擱不下,兩個人睡一晚上,翻個身都困難。

房間過於狹窄,也裝不上門。

隻能用簾布遮擋。

表姨父像電鑽一樣的呼嚕聲直往耳朵裏鑽,隻要醒了,就別想再輕易入睡。

她起初還能心平氣和的幫表妹補補功課,後來在失眠和擔心秦牧雲的雙重折磨下,開始逐漸變得暴躁。

老太太坐在藤椅上,不慌不忙搖著蒲扇,斜睨著她道:“你反正又不上班,你急什麽?”

“老太太,我就請了三天假,你今天要是再不讓我回去,那我可就真的沒工作了。”

老太太將信將疑看著她,翹著二郎腿,側身對門外喊道:“宛欣,你過來一下。”

錢宛欣立馬從外麵跑了進來。

兩個人當著白眠的麵竊竊私語,隱隱能聽到“去了”、“馬上”的字眼。

白眠深長的目光,在兩個人身上來回打量,老太太清了清嗓:“你放心,我今天肯定把手機還給你。”

“真的?”白眠越發覺得老太太有事瞞著她,一臉防備道。

“真的。”老太太怕她生疑,斬釘截鐵回道:“你也跟我保證,你確定沒辭職?”

“我確定!”

聞言,老太太態度稍微緩和了一些,“那你……行吧,我晚點兒把手機給你。”

白眠意味深長打量了她一番,終是什麽都沒說,起身向回到廚房裏的錢宛欣走去,“表姨,你跟我外婆到底在密謀什麽?”

錢宛欣躲避著她的視線,擦著手裏的碗道:“能密謀什麽?這不就是好久沒見你,想多留你……”

話音未落,她圍裙裏的電話響了,錢宛欣如釋重負道:“馬上,我接個電話。”

白眠倚靠在灶台旁邊靜靜等待著她。

“喂?你好。”錢宛欣想要借故走開,但白眠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後,她隻能硬著頭皮繼續道:“對,高尋是我的小孩,有什麽事……什麽?”

錢宛欣手裏的碗猛的落在了地上。

一瞬間臉色煞白:“三,三十萬?”

白眠的視線從碎裂的瓷碗上,落到她的臉上。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過來。”

錢宛欣掛斷電話,六神無主的望著白眠一會兒,忽然回過神來,匆匆忙忙往外走去,白眠跟在她身後道:“怎麽了?”

“你表妹把人家的東西打壞了,讓我到店裏去一趟。”錢宛欣回到臥室,翻箱倒櫃,找了一張銀行卡和幾百塊錢的現金出來:“大媽,高尋把人家的東西打壞了,我出去一趟。”

老太太猛的回過頭,”她不是去……怎麽會打壞別人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錢宛欣慌得渾身發抖,“聽說還要三十萬。”

“什麽?”老太太難以置信的坐起身道:“什麽東西要三十萬?”

“說是什麽清朝官窯的花瓶。”錢宛欣也不懂,“我先去看看吧。”

“我跟你一起去。”白眠道。

“你去幹什麽?”老太太生怕她跑了,緊張的問道。

“我學這個的我不去?”她雖然不是那麽專業,但至少也懂點兒,總比什麽都不知道要強。

老太太後知後覺回過神:“哦對,那你一起去吧,宛欣,你……注意點兒。”

白眠總覺得老太太話裏話有,沒好氣道:“怕我跑啊?”

老太太不自然的咳嗽一聲:“我是讓你表姨注意安全,你瞎說什麽呢?”

白眠冷哼了一聲,跟著錢宛欣往門口走去。

高尋打壞東西的地方,是在蘇城最繁華的商業街,錢宛欣騎得電瓶車進不去,白眠單獨下車將頭盔遞給她:“我先過去,你停了車再過來吧。”

停車的地方比較遠,錢宛欣不放心的囑咐道::“眠眠,你多照顧點兒尋尋啊。”

“我知道。”白眠在他們家待了兩天,高尋一直都在想辦法安慰她,睡覺也小心翼翼的貼著牆壁,把更多的位置留給她,每天放學除了給她帶各種小零食,還一直試圖幫她從外婆那裏偷手機,雖然都無功而返,還被打了一頓,但這些發自內心的善意,她都是記在心裏的。

錢宛欣這才騎車離開。

白眠也獨自往商業街走去。

這條商業街是典型的江南水鄉,街道中央是穿梭著烏篷船的小河,四周都是黑瓦白牆的兩層建築,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滿是拍照觀光的遊客,白眠一路道著歉,從人群中跑過,最後在街尾的一家古玩店停下腳步。

古玩店裏四五個男人團團將表妹為主,門口站著不少看熱鬧的遊客,一個高瘦的男人斜靠旁邊擺放錢幣的玻璃櫃上道:“小妹妹,不是哥哥想要為難你,是你這東西就這價,知道嗎?”

表妹顯然被嚇壞了,眼睛哭得通紅,“可這不是我打碎的,是那個姐姐……”

“但我沒看到你說的姐姐,我就看到你了,行了,你也別哭了,等你家大人來吧。”

白眠剛好穿過人群,擠進店裏,不慌不忙道:“高尋。”

表妹聽到她的聲音,立馬抬起頭,哭著跑到她懷裏:“姐姐,那個東西真的不是我打碎的,是奶奶讓我去接得那個哥哥的朋友打碎的,我都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那個姐姐就不在了。”

“沒關係。”白眠沒有時間多想,“你打碎的東西呢?”

“在,在那兒。”表妹指著地麵的碎瓷器道:“是一個碗,他們非說是清朝官窯產的。”

“什麽叫我們非說是清朝官窯的啊,說得跟我們訛你似的。”高瘦男人不滿的拉下鼻梁上的墨鏡,直起身擋在白眠道:“你是她姐姐啊?”

白眠將表妹護到身後,強作鎮定挺起腰背道:“恩,能讓我看看嗎?”

“怎麽?”高瘦男人說:“真覺得我們用假貨訛你啊?”

”沒有,”白眠笑道:“我隻是想確定一下是什麽東西,具體在什麽價位,不能您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吧?”

“可以給你看,”高瘦男人撓著眉毛打量著她道:“問題是你懂嗎?”

白眠沒有回答,身後的表妹搶著回答道:“我姐姐是上北曆史係的,你說她懂不懂?”

“喲,高材生啊?”高瘦男人不以為然的發出一聲冷笑道。

白眠拉著表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說話,“我隻是想確認一下,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賴的。”

“妹妹,不是不給你看,但是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高材生,你萬一看了以後,直接給我來一句假的,我這以後的生意還這麽做?”高瘦男人道:“要不然,咱們就找第三方機構鑒定,咱倆都放心,但是這鑒定的錢,得你出。要是鑒定出來是真的,那你還得賠償我東西的錢。”

“那你們給我報個底價,你們想要多少錢?”白眠聽到這兒基本就明白了,對方今天見不到錢,是絕對不會讓她們走的,就算報警,也得去鑒定機構走一遭,而且對方如此信誓旦旦,顯然鑒定機構跟他們也是熟識的。

這裏麵的水深得要命。

不是她們兩個小姑娘能參合的。

男人豎起了三根手指:“電話裏說得價,一分都不能少。”

白眠沒有說話。

“妹妹,你要是說話好聽點兒,哥還可以給你少幾萬,但你這態度,”高瘦男人上下打量著她:“一分都少不了。”

他身後的幾個男人發出一聲嗤笑,似乎在嘲笑她的自以為是。

門外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餘思雅拉著鄭意悄悄混跡在人群中,用貼著水鑽的手指捂著嘴,情不自禁笑出了聲。

東西是她打碎的。

前兩天,白眠的外婆突然聯係餘少成和鄭家,說她已經說服白眠,跟那個小混混一刀兩斷。希望鄭家和餘家大人不記小人過,能對之前發生的事既往不咎,並懇求他們來蘇城把白眠接回去,到時候想怎麽罰都可以

陳懷鳳和餘母嗤之以鼻,前者更是直言就算白眠跪著給她磕頭,她都不會讓白眠進這個門。

可餘思雅不這樣想。

她挨得巴掌還沒討回來呢,而白眠那麽在乎她外婆,到時候真讓她跪著道歉,她估計也得跪。

於是她立馬夥同著鄭意從上城過來。

白眠的外婆還專門派了一個小姑娘過來接她們,小姑娘的氣質和白眠有些許相似,看著就讓人生厭,她麵上不顯,心裏卻一直在想,怎麽給小姑娘難堪。

彼時她正好在這條街上打卡拍照,剛好聽到古玩店的兩個人在議論那個清朝官窯的瓷碗。她頓時心生一計,假意領著小姑娘去看,然而故意手滑打碎,小姑娘對她毫無防備,被她留在那了,還全然無知。

鄭意站在她旁邊,神色複雜的看著白眠。

不知為何,他現在再看白眠,忽然覺得她沒從前那麽可恨了,至少她從來沒有主動傷害過他,也沒有為了利益讓他難堪過。

要不是她打過思雅,他或許都會同情她一下。

“你這表情是什麽意思?”餘思雅見他眉頭緊鎖,頓時不滿道:“心疼啊?”

“我怎麽可能會心疼她?”鄭意立馬笑道:“我是想起她欺負你的事,在心疼你。”

餘思雅這才眉開眼笑,繼續將視線投向前方看戲。

白眠還在和高瘦男人談判。

“三十萬我們是肯定拿不出來的。”

“是舍不得拿,還是拿不出來?”高瘦男人沒有說話,另外幾個男人走了上來,團團圍著白眠和高尋。

白眠反手將高尋圈在自己身後,“最多能給你們五千。”

幾個男人頓時發出哄笑聲,其中一個光頭道:“妹妹,你這打發叫花子啊?”

“我們真的隻有這麽多錢。”白眠不卑不亢看著他們。

“賠不上你就讓開。”另一個染著紅發的男人準備伸手將她從高尋麵前拉開。

高尋害怕的拉著她的衣服。

白眠將她牢牢護在身後:“東西我來賠,你們別為難她。”

“問題是你拿什麽賠啊?”

白眠沒有說話,但也沒有露怯,一副咬死了那五千的樣子。

“我告訴你,五千塊錢是肯定不行的。”旁邊個頭稍矮的男人自下而上打量著她,最終將目光定格在她手腕上的天珠:“ 我看你手上這東西就挺值錢的。”

經他這麽一說,眾人的目光才將落在她的手腕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中袖的T恤,手腕上的天珠一目了然,但是礙於她一直反手護著身後的高尋,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

尤其是站在她麵前的高瘦男人,根本沒發現她手上還有東西。

聽到這句話,才越過她的手臂,往她的身後看去。

小姑娘纖細白皙的手腕上,貼著三顆形狀相似的天珠,上麵的十二個佛眼隔空對應,除了最先提出來的矮個男人,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和高瘦男人對視了一眼。

那一瞬間,整個古玩店內陷入了一種極其詭異的安靜之中。

白眠以為他們打起了天珠的注意,故作鎮定握住手腕上的天珠:“別看了,我朋友送的,五塊錢兩顆,不值錢的。”

“五塊錢兩顆?”矮個子男人笑道:“你他媽騙誰呢?老子給你五十,你他媽……。”

話音未落,他就被旁邊的光頭一把摁住,背過身壓低聲音道:“你誰他媽呢?你趕緊把嘴給我閉上!你看清楚了,那是秦爺的十二眼天珠!你他媽也敢要?”

矮個男人瞳孔猛的放大,嘴唇哆嗦的小聲重複道:“秦,秦……哪個秦爺啊?”

光頭都快被他急死了,咬牙切齒道:“咱們淮河南麵能有幾個秦爺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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