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尋隔了一秒鍾反應過來,沒忍住笑出了聲。

“姐姐,”拿著傳單的男人連忙看向白眠:“他就戴口罩好看,取了口罩,醜得要死,你還是去我們那看看吧。”

這個時候,還想著做她的生意。

白眠對他的敬業歎為觀止,“謝謝,我真不玩。”

“姐姐,他就是個窮學生,除了眼睛好看沒啥用的。”眼瞅著到嘴的鴨子飛了,男人頓時急了,上手拽著白眠的袖子,“真的,你去我們那看看,一定有你喜歡的類型。”

“我真的不看。”白眠從內拉著自己的袖子往回拽,對方感覺到她的掙脫,也在暗中加大了力道,導致她衣領下滑,淺色的肩帶,在領口處若隱若現若隱若現。

她感覺到些許涼意,正想鬆手,將自己領口回拉時,一隻冷白修長的手已經率先拎起她下滑的領口一角,連帶著皺起的衣袖,輕輕摁在她的肩上。

白眠一怔。

江尋也抓住對方的手腕,厲聲警告:“人家說了不看,聽不懂人話啊?”

對方吃痛,連忙鬆開了手,同時注意也到了秦牧雲摁在白眠肩上的那隻手,分明的骨節上戴著一個限量版的勞力士手表。

他們這行雖然接觸的富婆不少,但也不是他們能戴得起的。

對方心裏不由開始泛起嘀咕。

秦牧雲眼眸微垂,單手摘下臉上的口罩問:“你確定認識我?”

他上半張臉已經夠好看了,摘下口罩以後,更是驚為天人。

平展的唇角不參雜絲毫笑意,淡漠的雙眸,讓他整個人都彌漫著所有欲望滿足以後的厭倦感,對方嚇得退了一步,“對不起,認錯人了,對不起,對不起。”

他們這行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而這種人一看就是他們惹不起的。

三個人飛速的道完歉後,就消失在了夜色裏。

江尋發出一聲冷笑。

秦牧雲鬆開摁著白眠肩上的手。

白眠如夢初醒,連忙轉身,抓著自己的領口,麵朝著他們道謝。

秦牧雲沒來得及收回的手,懸在半空中,大拇指撚著食指和中指的指端,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小妹妹,以後少到這條街上來,壞人多。”江尋嘴碎話多,尤其是在不討厭對方的情況下:“你今天幸好是遇上我們幾個人了,要是遇上別人,就你這小身板,能讓他們吃得骨頭都不剩。”

白眠沒來過這邊,也不知道這是什麽街,但還是乖乖點了點頭,“謝謝,今天給你們添麻煩了。”

江尋見她好像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忍不住起心逗她:“不麻煩,見義勇為嘛,但你心裏實在過意不去,可以給我們衝衝業績。”

白眼一怔,睛裏閃過一絲疑惑,“怎麽衝?”

江尋頓時來勁了:“就,包我們啊。”

“啊?”白眠一驚。

江尋雙唇緊抿,低著頭,肩膀抖都不行。

秦牧雲冷冷掃過他,“走了。”

江尋抬起頭,眼睛裏還有著未淡去的笑意,“不包啊,那就算了,早點回家啊。”

三個人轉身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後,阿仁才出聲詢問:“江哥,那女生誰啊?”

“不認識啊。”江尋還沉浸在逗弄白眠的愉悅中,一開口就笑了出來。

阿仁:“?”

不認識你那麽激動?

他滿頭問號望向旁邊的秦牧雲,仿佛在問他,江哥是不是有病。

秦牧雲餘光淡淡掃過他:“你外套是什麽時候換的?”

“就今天下午啊。”

秦牧雲微微弓腰,似乎在嗅他身上有沒有味,隨後直起身道:”脫下來。”

阿仁這才注意到,秦牧雲沒有穿外套,以為是他冷了,連忙將衣服脫下來遞給他,然而秦牧雲並沒有接,而且向後揚了揚頭:“拿過去。”

“拿哪去啊?”阿仁不明所以,拿著外套茫然的看著他。

秦牧雲沒有說話,隻是停下腳步望著他,像是在說,你還能拿哪兒去?

江尋心領神會,一把搶過阿仁手裏的外套,對著不遠處的白眠吹了一聲口哨,“小妹妹,接著!”

白眠聞聲抬頭,隻見一個不明物體迎麵而來,她下意識躲開,衣服落在椅背上,散發著淡淡洗衣粉的味道。

她摸著自己濕潤的外套發怔。

回想起秦牧雲摩擦手指的動作,原來他那個時候是在想這個。

她抬起頭,三個人已經走遠了。

染著金發的男人似乎知道她會看,背對著她,揮動著雙手。

三個人走到停在路邊的越野車旁,秦牧雲拉開副駕駛的門,取出自己丟在座位上的外套,遞給身後的阿仁。

“您穿吧,我不冷。”阿仁繞過他,往駕駛座走去。

秦牧雲將外套丟在後座,關上車門,低頭點燃了一支煙,煙霧剛剛飄出來,一旁的江尋撞了撞他的手臂。

他抬起頭,白眠已經抱著外套走到他麵前。

她似乎對江尋的話信以為真:“要包你們的話,多少錢啊?”

江尋忍不住笑了出來,露出唇邊的虎牙:“那我們可不便宜。”

“那我包一個,為你們衝衝業績可以嗎?”她麵露愧色,認真的在和他們商量。

江尋笑得不行,指著秦牧雲道:“那你包他,他最貴。”

她順著江尋的手指看過去,秦牧雲也正好看她,寬薄的眼瞼微垂,自然上揚的眼尾在繚繞的煙霧裏,勾勒出一絲深長的淡漠,像是淬煉無暇的玉石,讓人瞻仰的同時,又妄生貪欲。

“恩,”她情不自禁點點頭:“看的出來。”

秦牧雲神色如常,似乎沒聽見這句話。

“那小妹妹,你知道包他可以幹什麽嗎?”

白眠想了想:“唱歌?喝酒?”

江尋向她擺了擺食指,強忍著笑意,壓低聲音湊近:“不是,可以摸的。”

白眠不自覺向秦牧雲望去,他仍然是一雙微垂的眼眸,但不知是不是自身心境的改變,她莫名讀出一絲□□的味道,倉皇的低下頭:“我隻是想花點錢你們花點錢而已,你們不需要向我提供服務。”

她把事情想得很簡單,隻是單純的不想欠著他們。

“可以提供的。”江尋看熱鬧不嫌事大,一直在旁邊拱火。

秦牧雲清冷的目光淡淡掃過他,他立刻識趣的閉上了嘴。

秦牧雲修長細白的手指夾著唇間的煙,挺立的鼻尖呼出淺淺的煙霧,舔了舔微微發幹的嘴唇,“我們不是做這個的。”

“啊?”白眠脫口而出,不同於之前的詫異,反而有些難以置信。

秦牧雲歪了歪頭,眼底浮現出一絲耐人尋味的深意。

她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連忙道歉:“不好意思,那需要我用其他的方法報答你們嗎?微信轉賬也可以。”

白眠尋思著,他應該是店裏麵有規定,不準私下接活,於是也佯作不知。

“不用。”秦牧雲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趕客的意味已經十分明顯。

江尋也沒有再說話的意思,她也不再多做停留,輕輕頷首,抱著外套離開了。

她離開以後,秦牧雲開門的動作反而慢了下來。

側身看著白眠的背影,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江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過,秦爺,你到底在看什麽呢?”

他起初以為,秦牧雲一直看她,是因為小姑娘身上有一種古瓷蒙塵的衰敗感,就像是從一個破舊的老房子裏淘出禦窯的青花瓷器,主人不懂珍惜,一度隨意丟置,致使古瓷蒙塵,甚至有些許裂紋和磕碰,讓識物之人難免生出一絲惋惜。

像他們做古玩的,對沾染著老物件氣息的人,自然而然有一種親近感,他和秦牧雲幫一把也無可厚非,但這一直看就說不過去了。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出了名,對女人不感興趣的秦牧雲,莫非小姑娘是男扮女裝,一下激發了秦爺的取向認知?

“江尋,”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秦牧雲忽然開口道:“你還記得我們前幾年在雲南,見過的那尊女神像嗎?”

江尋愣了一下,正想問哪一尊,腦海中自然浮現出一個畫麵,地下深入百米的坑洞裏,唯有那尊屹立在洞口盡頭的雕塑是有光的,周遭綠植繁茂,煙雨不歇,宛如一口天然的天井。

雕塑不知是何人所刻,也不知是因何而刻,但年代久遠,石刻表麵覆蓋著一層層深綠的苔蘚,讓原本隻見皮相的雕刻,生出神靈墜凡的像意。

婀娜的身姿,含笑的眉眼,浸在荒山中,日複一日的煙雨裏,被深厚的苔蘚和綠植覆蓋,難以窺見天光。

“怎麽了?”

秦牧雲沒有解釋,收回視線,拉大車門,俯身坐進,後視鏡裏,白眠還沒有離開,抱著阿仁的外套,濕著頭發在路邊等車,眼見著一個出租車開過來,卻被別人搶先一步拉開車門。

對方向她道了一個歉,她便笑著原諒了,揮著手讓對方先走。

天空又下起綿綿的細雨。

秦牧雲一時分不清她是在等車還是在等雨。

越野車駛離,秦牧雲手托著腮,一言不發望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麽,駛出一段距離後,他猝不及防開口:“在路邊停一下。”

阿仁先是一愣。

隨後又聽見他說:“你倆打車回去吧。”

阿仁:“?”

江尋聞言抬頭,盯著秦牧雲麵無表情的側臉,忽然想起了他穿著透明的雨衣,獨自走到亂石上,給神像撐傘的刹那。

“江哥,爺兒這啥意思啊?”阿仁隱隱猜到他掉頭的原因,但又覺得這種事,自己和江哥去做就行了,沒必要讓他親自跑一趟。

江尋也琢磨不透:“你就當,秦爺收了個瓷件兒,見不得寶貝遭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