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眠猛的合上口袋。

難以置信環視了一圈桌上的三個人, 最終將視線落在秦牧雲身上,一時驚訝的說不出來。

“什麽什麽?”江尋以為裏麵有什麽寶貝,猛的坐起身,伸向脖子往口袋裏看去。

“裏麵是四十萬。”秦牧雲對江尋的疑惑仿若未聞, 手托著臉, 斜靠在沙發向白眠解釋道。

江尋一聽是錢, 整個人頓時大失所望,興趣全無。

白眠神情複雜的抿了抿嘴唇, 鬆開口袋,從座位上站起身:“你等我一下。”

過了一會兒, 她從走廊盡頭的書房走出來, 拿著一張紙條遞給秦牧雲:“等我賣了房子就把錢還給你。”

秦牧雲最不想從她嘴裏聽到的就是賣房子, 那種感覺就像是把她的根斬斷似的,讓他覺得不踏實:“錢可以慢慢還, 房子就別賣了。”

“可是……”白眠有些難以啟齒:“不賣房子的話, 那我最快也得五六年才能把這筆錢還清。”

秦牧雲神情自若的望著她:“你花五六十年把這筆錢還完, 我都沒意見。”

白眠忽然覺得他跟她想得好像不是同一個事。

江尋心領神會站起身, 無聲無息繞到白眠身後,猝不及防抽走她手裏的借據:“白眠妹妹,誰借秦爺的錢打欠條啊。”

白眠聞聲回頭:“都不用打欠條嗎?“

“對啊, ”江尋說得煞有其事,“我們一般都是拿人抵。”

“怎麽抵?”白眠信以為真, 臉上流露出一絲錯愕。

“人還能怎麽抵?有力的出力,沒力的……”他明麵上打量她, 暗地裏卻將她打得借據撕得粉粹。

“你別瞎說, 她會當真的。”秦牧雲警告性的瞪了他一眼。

江尋猛的想起之前的事, 話鋒一轉:“你也可以當作沒借過, 反正他又不收借據,我和阿仁又聾又瞎,什麽都不知道。”

阿仁讚同的點點頭。

白眠是真的服了,他們和她平時接觸過的人,完全不一樣。

常人的邏輯在他們身上根本沒用。

她也難得再做爭辯,反正她自己心裏清楚就行,等每個月發了工資,就把錢轉給他,省吃儉用一點兒,應該五六年就能還清。

江尋對她的想法渾然不知,見她一言不發往衛生間走去,還以為她認同了自己的說法,洋洋得意的向秦牧雲挑了挑眉。

秦牧雲沒搭理他,徑直向臥室走去。

換了一條修身的長褲,轉而走向衛生間,白眠剛洗漱完,忽然感覺門外的光線一暗,不由抬起頭向他看去:“怎麽了?”

秦牧雲垂著頭靠在一旁的門框下,修長的手指緩緩轉動著指間寶藍色的打火機:“你什麽時候回來?”

白眠一怔,似乎壓根兒就沒過這個問題。

他瞳仁往左下方看了一眼,思考如何讓自己的問題變得更有吸引力:“我煮飯給你吃?”

白眠雖然不是沒吃過飯,但是他這句話莫名讓人充滿了向往。

將信將疑道:“你……會嗎?”

他想了想:“可以學。”

白眠不由笑出了聲,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漬,走到他麵前道:“不用了。”

他嘴張了張,似乎還說些什麽,她卻主動踮起腳尖,扶著他的後腦勺,湊近他的耳垂:“有這麽帥的老公,誰還吃飯啊。”

她的唇輕輕從他頸脖擦過。

“對吧?”

秦牧雲眸光微沉,轉動著打火機的手指驀然一頓,反手摟住她的腰,側頭吻住了她的嘴唇。

“秦爺……”江尋走過來剛到這一幕,立刻識趣的轉過身,但是為時已晚,秦牧雲已經睜開了眼睛,若無其事抬頭向他望去:“怎麽了?”

“老袁他們那邊好像有點情況,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過去看看?”江尋心驚膽戰道:“如果你今天不想去的話,下次……”

“別下次了,就今天吧。”

江尋得到答複,立刻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白眠的臉一動不動埋藏在他的胸口。

他微微側頭,撚著她泛紅的耳垂:“晚上早點回來?”

她拽著他的衣襟沒有說話。

“你想幹什麽都依你。”他低頭貼近她的臉頰:“恩?”

白眠沉默了兩秒鍾,輕不可聞的點了點頭

他唇角泛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直起身的同時,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走了。”

**

白眠一刻都不想耽擱,穿了一身居家服,就挎著一個環保袋就直奔餘家。

然而餘家似乎在舉辦聚會,除了自家人,還有鄭家和王家的人。

大家都齊齊向她望來。

她雙手緊緊抓著環保袋的肩帶,畢恭畢敬喊了一聲:“餘叔叔。”

“喲,我爸養得白眼狼來還錢了。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白眠,上城有名的忘恩負義。”餘思雅在泳衣外麵裹著浴袍,端著香檳趾高氣昂向她走來:“白眼狼,你那房子終於賣掉了啊?恭喜啊,不然我都不知道你要怎麽還得上這筆錢。”

白眠對她視而不見。

餘少成放下手裏的東西,向她走來:“走吧,到書房說。”

“爸,有什麽不能在這兒說的啊?”餘思雅知道餘少成有包庇白眠的打算,以白眠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在一周之內拿出四十萬,所以要在這種場合讓她難堪。

“對啊,叔叔。”鄭意上前,從後搭著餘思雅的肩膀說:“就在這說吧,你帶一個非親非故的小姑娘進書房,對你名聲不太好。”

白眠冷冷盯著他:“鄭意,我花這四十萬,就為了買個名聲,如果你執意在外人麵前這樣詆毀我,那這四十萬你們一分也拿不到。”

“喲,你還在乎名聲呢?你在外麵找男人的時候怎麽沒想過你的名聲啊?再說這裏誰算外人啊?“鄭意嗤之以鼻:“這裏隻有你一個外人。”

“鄭意,”白眠不卑不亢:“剛好我也一直想問你,你既然那麽喜歡餘思雅,你為什麽不跟她結婚啊?”

“我……”鄭意下意識想要否認,但是又怕餘思雅傷心:“老子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你看,當著餘思雅未來婆家的麵,你都不會說不喜歡她,”她微微一頓:“是不是她看不上你啊?”

“關你屁事!”

“可是我和王逸之綠啊。”白眠指著自己的腦袋說:“你看這滿腦袋的青青草原。”

鄭意還想說些什麽被陳懷鳳拉開了。

王逸之的父母似懂非懂向王逸之望去,王逸之雙手交疊在腦後,事不關已晃**著腿,饒有興趣望著這出鬧劇。

“嗬,你少打一耙。”餘思雅底氣不足的發出一聲冷笑:“就你那四十萬,誰在乎啊?我買個包都不止那點錢。”

“行了,”餘少成皺著眉頭打斷道:“白眠,跟我到樓上去。”

“叔叔,不用回避任何人。“白眠取下肩上的環保袋,將所有的錢都傾倒在草坪上:“四十萬,全部都在這兒。”

大家雖然都不差錢,但看到那麽多的現金,還是情不自禁站起了身。

餘思雅顯然不相信白眠真的拿得出這麽多錢,頓時臉色大變:“你哪裏來的錢?”

白眠聽而不聞,“叔叔,現在我需要你給我一個聲明書。”

“什麽聲明?”餘少成盯著地上的現金,一時沒回過神。

“我和餘家兩清的聲明。”白眠盯著餘思雅,一字一頓道:“從此,餘家任何事都跟我無關,我以後的人生,也跟餘家沒有任何關係。”

“好。”餘少成看到餘思雅和鄭意的態度,其實也知道強留她是在害她,“需要我給你手寫還是簽字?”

“簽字。”白眠在給秦牧雲寫欠條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這份聲明,連筆都準備好了,悉數遞給餘少成,“你在這裏簽個名字就可以了。”

餘少成接過筆正準備簽字,餘思雅突然想發瘋一樣搶過白眠手裏的聲明:“誰知道你這個錢怎麽來的?不幹不淨的誰要啊!”

她之前會同意,是因為覺得白眠肯定還不上這筆錢。

就算最後還上了,不死也得脫成皮,可是白眠不僅沒有賣房子,也沒有哭天喊地,討價還價,從頭到尾都硬氣的要命。

白眠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

可是餘思雅的叫喊聲過於刺耳,讓她完全冷靜不下來,她心裏生出前所未有的煩躁,導致她情緒瞬間失控,一把拽住餘思雅的頭發,將她摁倒在草坪,坐在她身上,隨手撿起一摞錢,扇在餘思雅的臉上:“幹淨嗎?”

餘思雅雙手亂抓,但是完全沒用,白眠死死摁著她的頭,扔開手裏的錢,又反手撿起另外一摞打在她的臉上,“你再看看這筆錢幹淨嗎?”

捆在錢上的紙條斷裂,漫天的紅色大鈔瞬時天空中飛揚,其他人都看傻了。

一時連拉架都忘了,由著餘思雅挨打。

白眠將積攢的所有壓力都宣泄在此刻,一邊揚錢一邊撿錢的拍打著餘思雅的臉:“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我還是要讓你知道,你買一個包的錢,是我要不吃不喝,掙五年的錢!你也可以理所當然的看不上我,但是你別說它髒,它比你幹淨!它沒有想過羞辱任何人,更沒想過要故意給任何人難堪。”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餘思雅的聲音從慘厲到無助,躺在直接嗚嗚直哭:“媽媽,救我。”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連忙上去勸架。

把白眠往旁邊拉開。

“媽的!”鄭意看到餘思雅臉又紅又腫,頓時血氣上湧,撿起地上的紅酒瓶對準白眠砸去,然而未等他動手,王逸之已經抱著他的腰,將他撲進了旁邊的泳池,濺起巨大的水花。

被卷起的紅色大鈔隨風落進泳池。

王逸之從水裏探出頭,伸出雙臂大喊道:“Surprise!”

周遭一片靜謐。

白眠整個人也如夢初醒,從餘母抱著她的手下掙脫出來,拍掉身上的草屑,故作鎮定站起身:“餘叔叔,錢我給你了,聲明你還沒給我。”

“我現在就去給你寫。”餘少成顧不得地上的餘思雅,轉身就上了樓。

白眠也沒有逃避,光明正大的站在原地,冷冷盯著坐在地上的餘思雅。

餘思雅躲在餘母懷裏嚎啕大哭,“嗚嗚嗚,媽媽,她打我。”

“她就是一個瘋子!咱們別理她!”餘母心疼的抱著她,對著白眠“呸”了三聲口水:“寶寶不哭,以後我們都不讓這個瘋子進門,讓她有多遠滾多遠。”

“我不讓她走!”餘思雅拽著餘母的外套,坐在地上蹬腿:“你們給我打她!打她!”

“打她!打她!我們打死她!”餘母舉起拳頭,但又不敢真的動手,就在半空中揮舞,像是在咒罵一直令人厭惡的蟑螂:“呸!呸!呸!”

白眠淡淡移開了臉。

王逸之從泳池裏爬起來,看見的正是這一幕,餘思雅見狀連忙大喊道:“哥哥,你看了吧?她打我!打我!”

王逸之拿起搭在躺椅上的外套,緩緩向白眠走來:“你說你沒事打她幹什麽?”

白眠沒有說話。

他擋在餘母揮舞在她麵前的那隻手:“你又沒媽媽。”

白眠情不自禁抿緊了嘴唇。

“你惹禍了有人替你撐腰嗎?你被鄭意指著鼻子罵的時候,有人替你出頭嗎?你欠了四十萬,會有人替你還嗎?”王逸之眼眶湧現出薄薄的淚水:“那麽愛護名聲的一個女孩,怎麽現在不知道愛護了?你知不知道這些人的圈子,以後提起你,就隻剩下打人出軌逃婚了。”

“我知道。”她抬起頭,直直望著他的眼睛:“可是這個世界不就喜歡把一個人,逼成她曾經最討厭的樣子嗎?”

王逸之輕笑出聲,也是,他有什麽資格同情她呢?他自己都是自身難保。

“你說的對。”王逸之端起手邊高腳杯,虛敬了她一下,隨後一飲而盡,跌跌撞撞從草坪上離開了。

王逸之父母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同時,餘父拿著聲明下來了。

白眠接過來,認認真真看了一遍,也收起聲明離開了。

“別讓她走,別讓她走!”餘思雅大喊道,但是沒有回答她,餘母也礙於餘少成不敢多言,隻是拍著餘思雅的背,勸住道:“讓她走,以後我們再也不讓她來了。”

“不能這麽輕易放過她!”

“好,我們打她,打死她!”

餘少成欲言又止,但看著餘思雅紅腫的臉,終是什麽都沒說。

鄭意也終於從泳池裏麵爬起來了:“狗日的王逸之還他媽敢撞老子!”

“你幹嘛啊!”餘思雅一聽他罵王逸之,立刻衝著他發脾氣:“逸之哥哥都被你氣走了!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別說白眠綠你的事了,你幹嘛又要提啊!“

鄭意頓時脾氣全無。

“我就是氣不過。”

“你有什麽好氣不過的?”餘思雅有理有據,“那不過就是一個小混混的!她自甘墮落,恭喜都來不及!你非要讓我難堪才高興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

“別說了!”餘少成怒斥道:“還不是你把人逼到那一步的,有意思嗎?”

“爸爸!是我被打了!”餘思雅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你到這種時候都還向著她!她都打我了,你還向著她。”

餘少成一時啞然。

……

白眠失魂落魄走在大街上,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手機也關機了。

她想起和秦牧雲的約定,可是周圍一片陌生,又不知道走哪裏去找他,心生疲憊在路邊蹲了下來,情不自禁撿起了腳邊的樹枝,在地上畫圈。

一輛黑色的轎車已經在她麵前來來回回開了五次了,副駕駛的人舉著她穿齊胸襦裙的照片,舉棋不定的比對道:“大哥,你瞅地上那個小姑娘,是不是秦爺要找的姑娘啊?”

“你喊一聲?”駕駛座的大哥建議道。

“你把車停遠點兒,我喊一聲。”秦爺說了小姑娘怕生,不能貿然靠近,於是貓著身子,躲在窗戶後麵喊了一聲:“白眠?”

白眠猛的抬起了頭。

嚇得駕駛座和副駕駛的兩名壯漢連忙低下了頭,激動的拍對方的手臂:“是,是,是,快給江哥打電話,秦爺好大的一個寶貝找到了!讓其他兄弟都別找了。”

電話撥通以後,兩個人也不敢走。

一直在暗中觀察著白眠。

“不過,大哥,這姑娘是什麽人啊?我上次見秦爺這麽大陣仗的時候……不對,我沒見過。”副駕駛的男人微微一頓:“上次有人把他那兩億西周的青銅順了,可都沒這麽大的陣仗。”

“這東西能跟人比啊?再說上次那人不是一出手,就立馬讓堂子裏的兄弟給摁了嗎?這自家地界,東西還能丟啊?”大哥覺得自己扯遠了,罵了一聲道:“再說了,這東西心裏有數就行了唄,你沒事琢磨那麽透幹什麽。”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對不起,來晚了。

抱歉抱歉。給大家磕一個了。感謝在2022-07-01 16:49:59~2022-07-02 21:31: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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