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思雅和餘少成齊齊不由一愣。

莫名感到一絲壓迫感。

就連鄭意也情不自禁和陳懷鳳對視一眼, 出去一趟回來的白眠,比之前跟他們抗爭的白眠更遊刃有餘了。

舉手抬足都透著不符合年齡和經曆的從容不迫。

全然沒了之前那股強作鎮定的虛張聲勢。

“我們算得清,你賠得起嗎?”

“你算一個我賠不起的,也沒有意義。”

餘少成拉著餘思雅搖了搖頭, 試圖她不要再說了, 然而餘思雅卻比出兩個指頭:“兩百萬!”

白眠淡淡看了她一眼, “既然你沒算過,那我來給你算一算吧。當年我讀書的時候, 領得是全額獎學金,而我轉學過來的建校費是八萬, 我讀大學的學費是一年五千, 住宿是七百五……”

“你一年學費才五千?”餘思雅難以置信的打斷道, 她和鄭意讀大學那會兒,每年光學費都幾萬。

白眠點點頭, “加上讀研究生的學費和一部分生活費, 還有餘叔叔借給我買房子的二十萬, 總共不到四十萬, 但我願意給到這麽多,算我付得利息吧,可以嗎?”

見她算得這麽明白, 餘少成頓時大失所望,整個人仿佛老了十歲, 失魂落魄站起身,“小眠, 你跟我過來一下。”

白眠低下頭, 默默站起了身。

兩個人走到二樓的書房, 餘少成背著雙手站在窗邊, 臉上有著肉眼可見的失落,“白眠,叔叔是真的把你當自己的小孩。”

然而她的理智和清醒,讓他覺得自己這些年像一場錯付,看不出一絲人情。

“叔叔,你對我的恩情,我都銘記在心。”白眠的手不自覺握上了外套下的天珠,才努力平複夏心緒,沒讓自己的聲音因為難過而發抖:“可是隻有跟我斷絕關係,你和鄭家的關係才能維持吧。”

他背對著她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的生意還需要鄭家的助力,沒必要因為我,鬧得那麽難堪。”白眠雙手置於身前,向他鞠了一躬:“我現在幫不上您什麽忙,但是有朝一日,你需要我為你盡孝的時候,我定當義不容辭。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我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但我絕對不會連累到你,連累到餘家。”

餘少成嘴唇微微顫抖。

可終究什麽都沒說。

白眠也沒有多做停留,見他沒有反對,便轉身從書房離開。

餘思雅和鄭意蹲在樓梯上,聽到她出來的時候,連忙轉身往樓下跑,卻躲閃不及,兩方人撞了一個正著,餘思雅故作鎮定抬起頭:“四十萬你就想賣斷我們家的人情,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知足吧。”白眠若無其事往樓下走去,“鄭家還一分錢都沒有呢。”

鄭意:“……”

“行吧,但是這四十萬,你要必須在這周支付!”餘思雅對多少錢沒興趣,她就是見不得白眠好過,想盡辦法給她施壓:“不然這件事沒完!”

“你放心。”白眠掃過旁邊的鄭意:“我比誰都還想這件事快點結束。”

鄭意在一旁氣得要命,又無可奈何。

他手裏已經沒有任何拿捏白眠的牌了,這種感覺就像是,他們準備了一手的王炸,而她直接棄牌了。

什麽工作、房子、錢,老子都不要了。

隻要能跟他們劃清界限。

白眠從書房出來以後,就徑直從餘家離開了。

餘少成要怎麽處理他和鄭家的關係,已經跟她沒有關係了,她隻要準備好那四十萬就好了。

陳懷鳳看著她那一副有持無恐的樣子,氣得要命:“她到底有什麽底氣這麽拽啊?”

鄭父神情複雜的望著她的背影,發出了一聲歎息,“就憑人家是上北的高材生。”

他們能拿走別人的工作、房子,可是奪不走別人的學識和學曆。

這樣的人去到哪裏,不能重頭再來。

“高材生了不起啊?現在讀了大學去工地上搬磚的多得很,她憑什麽把自己當回事啊。”陳懷鳳原形畢露。

鄭父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當年也是寒門子弟出身,有了嶽父的幫扶和支持,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白眠當下經曆過的東西,他其實都經曆過,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就是覺得錢可以賣斷一切,包括一個人的尊嚴、思想和理想。

所以他才會一直對白眠說,不要管鄭意他們母子的看法。隻要熬過當下就好了,可是男人和女人終究是不一樣的,女人還有著生育、照顧家庭等多方麵的壓力,走到這一步,他已經有些理解白眠的決定了。

這個小姑娘也到底證明,他確實沒看錯人,如果不借此跟餘家斷情關係,以後除了鄭意還是王意、張意,永遠都還不清這筆人情的債。

然而小姑娘,用了四十萬就從這筆算不清的糊塗帳裏,抽身而出,的確是她當下可能付出的代價裏,最小的了。

可惜啊,就是沒能跟他成為一家人。

**

白眠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從餘家回來,就計劃著還錢的事,想看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賣房子,反正她以後應該也不會在上城工作了。

她算了算當前的房價和剩下的房貸,扣除相關手續費的話,到手應該剛好四十萬,說不定還得自己搭點兒。

一想到自己可能還要搭點,她就忍不住捏住了自己的太陽穴,早知道就不裝那幾萬塊錢的逼了。

可是裝都裝了,就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裝下去。

她重新打起精神,從沙發上坐起來,在朋友圈發了一個賣房的動態,還特別用兩個感歎標明急轉,在動態下麵反複強調,買到就是賺到。

剛剛掛出去不到一分鍾,她就收到一個微信消息。“Q”給她發來一條消息:“你要賣房?”

“對,”她第一反應就是秋三要來跟她買房:“你要買嗎?”

對方沒有回答,反問道:“不留在上城了?”

她眉頭微皺,沒有回答。

然而對方卻給她打了視頻過來。

她摸了一下自己紮在腦後的丸子頭,看了一眼自己鬆鬆垮垮的睡衣,但想著手機那頭是秋三,又覺得沒什麽關係,按下了接聽鍵。

屏幕因為網絡的緣故,有瞬間的卡頓。

她扶著自己的丸子頭問:“你準備買房啊?”

屏幕右上角的小窗率先出現了她的臉,隨後才出現了對方那邊的圖像,昏暗的燈光下,一隻冷白修長的手,扣著領口下黑色的領帶拽了兩下,突出的喉結隨之映入眼簾。

白眠心裏頓時生出一絲不詳的預感。

下一秒,鏡頭上移,秦牧雲那張沒有任何情緒的臉,出現在屏幕裏:“你準備離開上城去哪兒?”

白眠第一眼都沒有給他認出來。他的發型跟平時裏不太一樣,隻有兩縷碎落的劉海掉落在額頭一側,頭發微微有些濕,向腦後三七背分,淩厲的眉宇讓他少了幾分淡漠,多了幾分強勢。

白眠默默把身體後仰,整個人緩緩從屏幕裏消失了,隻剩下客廳明晃晃的天花板。

大家同樣都是人,他怎麽能連這種毫無角度的仰拍都這麽帥。

“恩?”他取下領帶以後,見她沒有回應,又抬起頭,解開襯衣的紐扣問道。

白眠見慣了他穿襯衣,卻還是第一次看見係領帶,下意識以為他出席了某個重要的場合,而他能出席的重要場合……

自然隻能是某某會所。

不由沉吟道:“你……剛下班?”

他確實剛從拍賣行回來,心不在焉應了一聲。

“那你……還挺辛苦的。”她說得是實話,可在秦牧雲看來是在故意和他扯開話題,他走動的腳步一頓,隔著屏幕,直直向她望來。

她這才想起,他之前問了自己自己什麽,“不是,是我急需要用錢。”

“需要多少?”

白眠避而不答:“這不是秋三的微信嗎?”

秦牧雲聽而不聞,“我可以借你。”

白眠一怔。

他自己都欠著一屁股債,居然還有錢借給她?

“不用了,金額還……挺大的,你借給我了,我也要賣房子才能還你。”

“說說看。”

她眉頭微皺,試探著道:“四,四十萬?”

他微微沉吟,波瀾不驚道:“賬號給我。”

“不用,真不用了。”白眠就是砸鍋賣鐵,都不可能拿他的錢,“你就算借給我,我一時半會兒也還不上的。”

“不用著急還,我一時半會兒也用不上。”

白眠不由一愣。

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想錯了,小孩可能不是因為家裏欠債下海的,而是家裏人有什麽事,急需一筆錢,現在事解決了,錢也用不上了。

她第一反應就是他的親人重病,急需用錢,現在人走了,這筆錢也用不上了。

她心裏說不出什麽感覺。

突然覺得是自己對小孩的職業有偏見,他整個人好像真的就是這麽善良,單純,見不得人間疾苦,就算自己還在淋雨,也想為別人撐把傘。

可是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欠他這個人情。

她和他的關係太微妙了,稍有不慎,就不是錢能還清的了。

“秦野,你聽我說。”她按耐下心底的悸動,重新將攝像頭對向自己,一臉正色道:“你還很年輕,你好好利用這筆錢,做個生意,娶個媳婦,人生就可以重頭再來了。”

秦牧雲眼眸微垂,似乎在認真思考她這句話,而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瞬不瞬望向她:“那你呢?”

“恩?”她麵露疑惑。

“你替我規劃的這個未來裏,你在哪裏?”

白眠聽到他這麽問了,才反應過來,她下意識的把自己排除在他的未來裏。

“我……”

她一時啞然。

他一邊往前走,一邊隔著屏幕望著她,胸前的肌膚因為解開的紐扣,而露出大半,白眠生出一種被他步步緊逼的壓迫感,不自覺往後仰了仰。

白眠隱隱覺得他在生氣,但是他垂下的眼眸,卻是漫不經心,“隻有在睡我的時候,你才會覺得我是你老公對吧?”

白眠:“……”

這話說的,跟她隻貪圖他的姿色似的,

可是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麽不對,

於是心虛的閉上了嘴。

“恩?”他走進臥室,打開旁邊的落地燈,舉著手機,在墨藍色的床單上坐下,棱角分明下顎微微抬起,寬薄的眼瞼自然垂落,另一隻手自然撐向身後的床墊,敞開的襯衣下,精窄腹部上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阿眠。”

依稀之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雨夜。

他的唇貼在她的耳垂,修長的手指扣著她的手指,舉過她的頭頂,精窄的腰腹貼著她的肌膚,從頭到足都是近乎極致的糾纏。

“就這樣吧。”白眠覺得不能再想了,”掛了。“

他也沒有再打過來,隻是發了一句“你有需要,隨時可以聯係我”,再無下文。

白眠:“……”

她總覺得這個需求,是另有所指。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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