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突然拜訪,讓伊麗莎白心中波瀾起伏,久久不能平靜。好幾個小時過去了,她仍在反複思考這個問題。顯然,凱瑟琳夫人誤以為她和達西先生已經訂婚,才不辭辛勞地從羅辛斯趕來。伊麗莎白清楚,夫人的唯一目的就是拆散他們。這種手段未免太過分了!但訂婚的消息是從何而來的呢?伊麗莎白感到困惑不解。後來她突然想到,達西是賓利的好友,而自己是簡的妹妹。現在,大家都期待著一場喜事,他們兩人的關係足以讓大家期待另一場喜事。於是,這種念頭就產生了。
伊麗莎白也記得,她曾想過姐姐結婚後,他們會更頻繁地聚在一起。鄰居盧卡斯太太可能因此誤以為他們即將訂婚,並將這個消息通過和柯林斯夫婦的通信傳給了凱瑟琳夫人。
然而,當伊麗莎白再次考慮凱瑟琳夫人的話時,她開始為可能發生的後果感到不安。夫人堅決反對他們結婚,甚至可能會去要求她的外甥達西。伊麗莎白不敢確定達西是否認同他姨母的觀點,也不清楚他對姨母的感情和對她的看法有多重。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達西更看重他的姨母。而且,夫人肯定會大談他們門第懸殊,聯姻會帶來種種惡果,以此來說服達西。這些觀點在伊麗莎白看來荒謬絕倫,但達西可能會覺得它們合情合理。
如果達西一直猶豫不決,那麽凱瑟琳夫人的勸說可能會打破他的疑慮,使他決定放棄這段感情。在這種情況下,他可能會離開,不再回來。凱瑟琳夫人可能會在路過城裏時去看他,而他原本答應賓利的內瑟菲德之約也可能被取消。
“如果他在幾天之內向賓利提出某種理由說他不能踐約,”伊麗莎白想,“那我就知道該怎麽理解了。那時,我就會徹底放棄對他的期望。”
家裏的其他人聽到來訪的客人是凱瑟琳夫人時都大吃一驚。班納特太太首先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大家也都跟著滿足了。這樣,伊麗莎白就免去了在這個問題上被人取笑。
第二天早上,伊麗莎白下樓時剛好碰見父親從書房出來,手裏拿著一封信。
“麗萃,”他說,“我正要找你;到我書房裏來吧。”
她好奇地跟著父親走進書房,不知道他要告訴她什麽。她猜測可能與他手上的那封信有關。突然,她想到那封信可能是凱瑟琳夫人寫來的,不禁有些沮喪,因為她可能需要向父親解釋很多事情。
他們走到壁爐邊坐下後,班納特先生說:“今天早上我收到一封信,讓我大吃一驚。這封信主要是關於你的,所以你應該知道其中的內容。在此之前,我還不知道我的兩個女兒這麽快就要結婚了。讓我恭喜你吧,你贏得了非常重要的勝利。”
伊麗莎白立刻意識到那封信是達西寫的,而不是凱瑟琳夫人。想到這裏,她的臉頰微微泛紅。她猶豫著是該為他的解釋感到高興,還是該為他沒有直接把信寄給她而生氣。這時,父親繼續說:“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年輕的小姐們對這些事情總是很敏銳;但我想即使像你這樣聰明伶俐也猜不出你那位愛慕者的名字吧。這封信是柯林斯先生寫來的。”
“柯林斯先生!”伊麗莎白驚訝地說,“他能說些什麽呢?”
“當然是一些非常中肯的話啦,”班納特先生笑著說,“他首先祝賀我大女兒即將出嫁,這好像是盧卡斯家某個愛傳閑話的人告訴他的。這部分我就不念了以免讓你著急。關於你的部分是這樣的:‘在向柯林斯太太與本人道賀之後,本人願就另一事項略陳固陋。此事亦由上述親友傳達。據悉令愛伊麗莎白小姐不久將步其姊之後塵締結美滿姻緣此誠為本地之幸事人人樂見其成。’”
“你能猜出這位先生是誰嗎?”班納特先生問,“‘此青年才俊具備世人所欽仰之一切品質如豐厚資產顯赫家世廣泛影響及慷慨大度等可謂占盡優勢令人傾慕然本人謹以此信奉勸先生與伊麗莎白小姐切勿操之過急以免後患無窮。’”
“你是否已經有了些頭緒?”班納特先生問“但下麵就要揭曉答案了。
“‘本人之所以不揣冒昧進言蓋因深恐此君之姨母凱瑟琳·德包爾夫人對此樁婚事大不謂然。’”
“你看他竟是達西先生!”班納特先生大笑起來“哎喲麗萃我想我已經讓你大吃一驚了吧他或者盧卡斯一家本來可以在我們的熟人中挑出任何一個人用這個人的名義編造出什麽謊言來豈不比這個效果更好嗎?要不是為了吹毛求疵達西先生是決不會正眼看哪個女人的而且他大概從來也沒有看過你一眼吧!”
伊麗莎白本想和父親一起開開玩笑但隻能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來。她父親的諧謔幽默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讓她感到不舒服。
“難道你不覺得有趣嗎?”班納特先生問。
“哦!當然有趣”伊麗莎白說“請繼續念吧。”
“‘昨晚本人曾向夫人提及此一可能結成之良緣夫人立即以一貫之嚴謹態度表示反對鑒於該府上諸多弊端夫人認為此一婚姻有辱門風絕難接受本人自覺有責任盡快將此事告知表妹望表妹與其尊貴戀人深思熟慮切勿輕率行事。’”柯林斯先生還寫道“‘近聞莉迪亞表妹不幸之事終得圓滿解決甚感欣慰然彼等婚前即已同居之事實已為人所知本人對此深感憂慮聞先生於該年輕夫婦婚後立即接納彼等入住府上本人職責所在不得不表示驚訝若本人忝居朗博恩牧師之職勢必大力反對如斯傷風敗俗之舉先生身為基督教徒自應寬大為懷然萬萬不可因之而玷汙先生清譽也’這就是他那套基督教徒的寬大為懷!他信上的其餘部分談的是他親愛的夏洛蒂的健康狀況說他們家快要添丁增口了不過麗萃你好像並不怎麽高興聽似的。我希望你不要耍小姐脾氣聽到一點沒有根據的消息就要生氣。我們活著幹什麽還不是為了讓左鄰右舍逗逗樂然後又輪到我們去取笑一下他們嗎?”
“哦!”伊麗莎白大叫起來“這實在太有趣了不過這事兒也真夠奇怪的!”
“確實奇怪——也正因為這一點才讓人覺得有趣。如果他們說的是另外一個人那就沒有什麽了;但是正是他對你的那種無動於衷和你對他的那種深惡痛絕才顯得那麽荒謬實在讓人忍俊不禁!我非常討厭寫信可是無論如何我也不願放棄和他的書信往來。我每次讀到他的來信總不能不覺得他比韋翰更讓我喜歡雖然我也非常看重我那位乘龍快婿的厚顏無恥和假仁假義。請你告訴我麗萃凱瑟琳夫人對這個傳聞說了些什麽?她是來表示她拒絕認可嗎?”
聽到父親這樣發問伊麗莎白隻是報之一笑。這個問題並沒有絲毫猜疑的意思所以他又把問題重問了一遍她也沒有覺得苦惱。伊麗莎白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知所措她明明感情受傷卻還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她本來想大哭一場卻還得強顏歡笑。父親說達西先生對她無動於衷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她隻能奇怪父親怎麽這樣缺乏眼力或者隻能擔心也許不是她父親看出來的太少而是自己幻想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