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一直保持著謹慎的言辭,沒有輕易流露出對賓利先生的讚美之情。然而,當隻有她和伊麗莎白在一起時,她才向妹妹坦言自己對賓利先生的深深愛慕。
“他就像年輕人應有的模樣,”簡說道,“通情達理,性情溫和,又充滿活力。我從未見過如此得體的舉止!他的瀟灑自如和完美教養真是無與倫比。”
“他的確很有風度,”伊麗莎白回應道,“年輕男子都應該像他這樣,隻要可能。所以,他的人品堪稱完美。”
“當我第二次接受他的跳舞邀請時,我感到無比榮幸。我從未想過會受到如此敬重。”
“你沒想到嗎?我可早就料到了。這就是你和我之間的不同,你總是容易受到驚寵,而我卻不是。他再次邀請你,不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嗎?他難道看不出,你比舞場上任何一個女子都要出眾十倍。他是因為這個才對你獻殷勤的,你用不著過意不去。沒錯,他確實很討人喜歡,你盡管去喜歡他好了。以前你不是也喜歡過比這還要愚蠢的家夥嗎?”
“親愛的麗琪!”簡感歎道。
“唉!你知道的,你通常總是太容易對別人產生好感了。在你眼裏,每個人都看不出一點兒瑕疵來。你認為世界上的人都是好人,都很可愛。我這輩子從沒聽你說過一句別人的壞話。”
“我不願意隨便苛責別人;我總是怎麽想的就怎麽說。”簡堅持道。
“我知道你是這樣的。但正因如此,才讓人覺得奇怪。以你的見識,怎麽會老實到連別人的愚蠢和無聊都看不見呢?冒充坦白直率的人太多了——到處都可以碰得上。但是像你這樣坦率得毫無保留、不留心眼——隻說別人的長處、還要添枝加葉,而又絕口不提別人的短處的人,可真是少見。那麽,你也喜歡上那位先生的姐妹了嗎?她們的風度可比不上他。”
“初看上去確實比不上,”簡回答道,“但是一旦和她們交談起來,就會覺得她們很討人喜歡。賓利小姐要和她哥哥住在一起,幫他料理家務;將來如果我們發現她不是一個可愛的鄰居,那就是我大大看錯了人。”
伊麗莎白聽著,沉默不語,但內心並不完全信服。總的來說,她覺得那兩姐妹在舞會上的表現並不是特別刻意要討人喜歡。伊麗莎白的觀察力比姐姐更敏銳,脾氣也沒有姐姐那樣柔順;她有自己的主見,絕不會因為別人的一點殷勤就輕易改變看法。因此,她不肯隨便稱讚她們。事實上,她們都是出眾的小姐,在高興的時候脾氣隨和、招人喜歡;但是她們都很矜持自負,認為自己有著不凡的身份和地位。她們都相當標致,受過良好的教育,擁有可觀的財富;但是她們花錢總是大手大腳,而且總愛結交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因此,她們在各方麵都有著自視過高和小看別人的傾向。
賓利先生從父親那裏繼承了一筆將近十萬鎊的遺產。他父親原本打算用這筆錢購置一所莊園,但生前沒有來得及實現。賓利先生也有同樣的打算,時不時地還在選擇郡址;但是現在既然有人給他提供了一所好房子,又有個莊園可以無條件地享用,許多深知他那種得過且過的脾氣的人就猜想,他也許會在內瑟菲德度過後半生,而將購置產業的事情留待下一代人去完成。
他的兩個姐妹倒是非常希望他能擁有一份自己的產業;不過即使他現在隻是作為房客在此定居,賓利小姐也決不會不願意來為他料理家務;至於赫斯特太太,她嫁了個派頭大、家財小的丈夫,所以也一點沒有不想在自己樂意的時候把弟弟的這所房子當作她自己的家。賓利先生為別人的一次偶然推薦所動,前來看了內瑟菲德莊園。那時他成年之後還不滿兩年。他著實裏裏外外看了半個鍾頭,對房子坐落的位置和幾間主要的屋子都很中意,確與房東的誇讚相符,於是馬上租定了。
賓利先生和達西先生雖然性格迥異,但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賓利之所以讓達西喜歡,是因為他脾氣隨和、直率、馴良,這與達西自己的脾氣截然相反,而他也從來沒對自己的脾氣有什麽不滿。達西很尊重賓利,因此賓利也對他十分信賴,對於他的判斷也極為推崇。在悟性方麵,達西確實更勝一籌;但賓利也絕非等閑之輩,隻不過在機智方麵稍遜一籌罷了。達西雖然目空一切、寡言少語、吹毛求疵,但卻是個教養有素的人;不過他的舉止儀容卻令人敬而遠之。在這方麵,他的朋友則遠勝於他。賓利處處招人喜歡,達西卻不斷得罪人。
他們談論梅裏頓那次舞會的方式,足以顯示出他們各自的性格特征。賓利認為他平生從沒遇見過比那兒更和善的人和比那兒更漂亮的姑娘;每個人對他都極為親切殷勤,大家既不拘禮,又不呆板,他很快就同在場的人都熟悉了。至於本內特小姐,他再也想象不出會有比她更美的天使了。而達西則剛好相反,他看到了一大堆人,既沒有什麽美,也沒有什麽風度,他對誰都沒有絲毫興趣,從誰那兒也沒有得到一點關注或是樂趣。至於本內特小姐嘛,他承認她還算漂亮,但是她笑得太多。
赫斯特太太和她妹妹也同意達西的看法,不過她們還是誇讚她,喜歡她,並且斷言她是個漂亮可愛的姑娘,她們不會不再和她交往。於是,本內特小姐就被公認為一個漂亮可愛的姑娘,她們的弟兄也將這種讚美視為允許他對她可以要怎麽想就怎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