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猶豫,這種躊躇,到頭來,居然會發生在一名獵人領袖的身上……
在耶塵看來,這一切,根本說不通啊!
然後,源自於深淵意識的又一輪猛烈精神衝擊,頓時讓耶塵感到胸口發悶,肢體發麻,頭暈目眩!
“呃……!”
他捂住腦袋,皺緊眉頭,知道自己作為一名獵人的意識,距離消失的時刻已是越來越近了!
於是,難以忍受的青年,終究是主動從地上爬了起來!
心急如焚的他與奎澤麵對麵,見到對方的劍鋒仍舊落於地麵,無動於衷,青年的手掌幹脆直接粗暴地抓起了老人的衣領,看上去簡直恨不得想要強迫奎澤殺死自己一般!
“奎澤先生——!”
“動手啊——!”
“別再拖延時間了,趕緊殺了我啊啊啊啊啊——!”
結果,麵對耶塵幾乎快要發瘋一般的尋死請求,奎澤卻是這麽平聲回答道:
“冷靜點,孩子。”
耶塵聞言,微微一怔,隨後內心的怒火與暴躁就像是引燃的炸藥一樣瞬間暴起!
“冷……靜?”
“這種火燒眉睫的時候,您要讓我怎麽冷靜!?”
“對於那些逝者,對於整個世界,我還活著就是最大的不公——!”
“您怎麽就不明白呢——!”
“如果當真顧及我的感受……”
“那麽——!”
“此時此刻——!”
“讓我能在最後以獵人的身份死去——!”
“才.是.真.正.的.仁.慈.啊——!”
耶塵聲嘶力竭地大聲喊叫道。
再然後,老人的義肢,終於動了。
但是,他動的並不是握劍的那隻手。
老人麵無表情地甩出另外一隻手臂,隨後,鐵造的手掌就這麽精準拍在了青年的麵頰之上。
啪!
伴隨著一道清脆利落的響聲響徹雪原,耶塵的衝動情緒就這麽在震驚之中瞬間終止。
鋼鐵的掌心打在皮膚表麵,幾分輕微的冰涼從中傳來。
“……”
耶塵後退兩步,捂著微微發燙卻又不怎麽疼痛的臉頰,再是難以置信地望向奎澤。
“……”
老人突如其來的一巴掌徹底將青年打懵了。
“……”
“……”
“您……”
“真的明白……”
“自己在做什麽嗎……?”
除此之外,不光是耶塵,就連原先一直在他體內拚命掙紮的深淵意識也同樣被眼前的情況瞬間震懾住了!
(這個老東西在幹嘛?)
(怎麽感覺……)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殺死耶塵的打算?)
哈維約旦的靈魂分身,對於奎澤的行為感到完全無法理解,然而卻又從中看到了千載難逢的可乘之機。
(但是,對我來說,這樣的狀況反而求之不得!)
(暫且先停歇下來,調整一下狀態!)
(看看他到底打算對耶塵做些什麽,等待更好的突破口主動到來!)
心念至此,狡猾奸詐的深淵意識幹脆直接終止了勞累的掙紮,轉而開始在暗中窺探耶塵與奎澤之間的事態到底會如何發展,同時為了下一次更好的反抗而開始理智地積蓄力量……
“放心吧。”
麵對耶塵震驚不已的視線,奎澤一臉鎮定地如是安撫道。
“事態一直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時間的問題,無需你來關心。”
耶塵聞言,急促的呼吸,頓時微微緩和了那麽一些。
最讓他感到焦慮急躁的就是時間。
但是,既然奎澤一直沒有忘記這個關鍵的焦點……
那麽耶塵似乎也沒有繼續為此暴躁不安的必要了。
隻不過,一碼歸一碼,他的瞳孔仍然充滿了迷茫與困惑,依舊不明白奎澤現在到底想要幹什麽……
“現在,讓我們暫時忘掉獵人的身份,來一場誠心誠意的對話。”
看著重新冷靜下來的耶塵,奎澤心平氣和地開口道:
“告訴我,耶塵……”
“如果撇開你體內的深淵靈魂不談……”
“你,今天,真的甘願就這麽結束自己的人生嗎?”
耶塵聽罷,目光詫異,語氣沙啞地低聲回答道:
“怎麽……撇開?”
“它就是我天生自帶的禍根……”
“怎麽可能撇得開啊?”
奎澤不緊不慢地補充道:
“別管那麽多。”
“就讓我們假設……”
“它能夠撇得開。”
耶塵幹笑了兩聲,一邊搖頭,一邊沉吟。
“不可能的……”
“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辦到的……”
“您剛才不也聽到了嗎,我,可是惡神的『前身』啊……”
“我的人生……”
“根本就沒有半點希望可言了啊!”
奎澤語氣淡然地否定道:
“這麽說還為時尚早。”
“現在,我就想聽一下你的心裏話。”
“不是以獵人團長的身份……”
“而是單純以一個長輩的身份……”
“聽一聽你這個年輕人的心裏話。”
聽到這裏,耶塵動搖了。
“……”
在此之前,他早就已經無數次做好了赴湯蹈火,慷慨赴死的覺悟。
結果,事到如今,老人的一番言語,卻又將青年從自我毀滅的邊緣,一步一步強行拉了回來。
奎澤正在向耶塵展示著那個希望……
那個青年曾經隻敢放在腦海深處獨自妄想,但是卻根本不認為它會變為現實的飄渺希望……
名為“活著”的希望!
這種東西,會讓人變得瞻前顧後,會讓覺悟失去原有的力量!
正因如此,耶塵原先一直對此百般忌諱,所有的行為全部都是在努力爭取讓自己能夠死得其所!
然而……
此時此刻……
奎澤卻是擺明了要耶塵端正態度,重新正視這份可憐而又可怕的希望!
“耶塵。”
“告訴我。”
“如果可以的話……”
“如果還有微弱的機會可以一搏的話……”
“你想要……”
“活.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