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潯站在最前麵的位置,忙著協調入住,再一一確認所有人兩兩結伴,拿好行李物品,順利進到房間裏安頓好。
因為大雨,酒店的門窗都關著,有一股悶悶的潮意。
田雲逐遠遠地吊在隊伍的最末尾上,跟薑潯遙遙相對。這樣的距離很安全,又兼備開闊視野,讓他可以在看清薑潯的同時,又不用耗費太多力氣掩飾自己。
越來越不聽使喚的雙腿,讓這樣簡單的站著都成了一種折磨。他害怕自己隨時有可能軟倒下去,但依舊沒有急著衝到前邊。為了讓自己站得更穩一點,隻是時不時悄悄避開薑潯的視線,調整著身體的重心,尋找支點。
這麽做一半是出於本能,冷汗涔涔的身體好像在本能地逃避眼前的擁擠和嘈雜。還有一半,是出於私心。這心思在心裏藏得太久了,害怕暴露,也不能輕易放棄。
人走得差不多了,田雲逐再怎麽心虛,也隻能硬著頭皮,站到薑潯的麵前。
薑潯的眼睛看人時明亮深邃,但顏色偏淺,總是讓人輕易解讀出冷淡。田雲逐害怕自己根本經不住他用那樣的目光審視自己。
“他跟我一間。”
薑潯隻是沉聲說了這一句,便低頭登記。他眼皮都沒抬一下,更沒再多看田雲逐一眼。
可他越是回答得從容坦**,田雲逐就越是心跳如鼓。
“標間沒有了,剩下的都是大床房,可以嗎?”
前台小姐姐的話幾乎快要讓田雲逐窒息了,好在薑潯並沒有遲疑太久。
“可以。”
眨眼間,田雲逐不僅如願以償順利跟薑潯分到了同一房間,還突然擁有了跟他同床共枕的機會!
短短兩個字,讓覬覦已久的幸福,超出預期地陡然降臨了。
於是,他上一秒還冷得有些抖,現在又被緊張還有激動生生逼出了一身的燥熱。難以言說的強烈身體反應,讓田雲逐恍惚間仿佛墜入了深海。墜入兩萬米深處,在極致的冰冷和靜謐中,看到長久深眠的海底火山突然蘇醒。灼熱的岩漿在幽黑的海水中噴湧,沸騰的熱浪將水火交融在一起,席卷著他,在冷與熱的極致碰撞中浮浮沉沉。
*
這家酒店房間的條件一般,空間閉塞,空氣中還飄著淡淡的黴味兒。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就是看上去還算幹淨整潔。隻要跟薑潯一起住在這裏,田雲逐就可以對這些平時難以忍受的地方,統統忽略不計。
進門之後,薑潯把裝備隨手卸在地板上,打開窗戶,讓風聲雨聲衝進來一些,趕走過期的空氣。他在窗前又站了一會兒,確認沒有雨水潲進來,才轉身看了看仍然手足無措站在他背後的田雲逐。走過去,把他的背包塞進他的懷裏。
“你先去洗,洗完早點休息。我先把東西收拾一下。”
“哦,好。”
田雲逐雙手接過來,努力穩住動作,可手指還是抖的。他抬頭看過來時,眼睛濕潤,晶晶亮亮的。
薑潯的目光從他的眼睛,轉向他微微凸起的顴骨。在那周圍,在他蒼白的皮膚上,正浮著的兩團不正常的紅暈。這個發現,讓薑潯從心底,騰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所以,他抓著背包的手沒有鬆,很快又補充了一句:
“實在不舒服就跟我說,我帶你去醫院。”
田雲逐用力笑了笑,
“沒事兒,應該就是感冒,洗個澡睡一覺沒準兒就好了。”
“嗯,去洗吧。”
雖然心疼薑潯的一路辛苦,可他的語氣和態度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田雲逐隻好拿了東西,乖乖去了浴室。
等田雲逐洗好出來,才聽到窗外有很大的雷聲。樹枝大幅度搖晃,偶爾被電光照亮的影子形同鬼魅。
他第一時間看向薑潯,定了定心神。
薑潯已經脫了被雨水淋濕的外套和T恤,把一條毛巾搭在脖子上,身上隻剩下一條裹滿泥點兒的速幹褲。
屋裏燈光昏暗,他就那樣安靜地坐在窗邊,低頭擺弄手機。他的身體一次次被閃電閃爍的光芒照亮,像攝影棚裏坐在閃光燈之下的模特,姿態隨意,卻一次又一次迷惑住田雲逐的眼睛。
印象中,凡是硬朗健碩的男生,都有著質感陽光的小麥色肌膚。薑潯卻一身的白,身上的膚色甚至比他的臉還要白上幾度。田雲逐早就聽說,薑潯來自中國為數不多的俄羅斯族。可是,除了他格外立體的五官,和那雙勾人的煙灰色眼睛,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認識到,薑潯骨子裏,確確實實多多少少流淌著歐洲人的血統。
他的肌肉緊實適中,談不上如何壯碩,隻給人一種流暢的,高不可攀的美感。寬肩窄腰的優雅身形,是出自雕塑大師之手的完美藝術品。田雲逐也不敢細數他究竟有幾塊腹肌,紅著臉連忙錯開了眼神。
“學長,我完事兒了,你趕緊去洗吧。”
薑潯好像在忙什麽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又過了一會兒,等他抬起頭時,田雲逐才看清他臉上陰沉和煩躁的神情。
薑潯沒想到田雲逐還在等他的回答,愣了一下,勉強緩和了臉上的表情,語氣仍然難掩冷硬。
“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說完,起身進了浴室。
田雲逐很容易被薑潯的情緒影響,臉上帶著的傻笑很快僵住。他手腳並用爬到**,躺在一邊,用被子飛快裹住了自己。
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太舒服,在外邊長途跋涉了一天,又淋了雨,狀態差到自己都有些害怕起來。雖然難受到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眼皮也沉得厲害,可他還是繃著一根神經,想等著薑潯出來。
這樣難得的機會,如果因為睡著輕易被揮霍過去,他不會原諒自己。
床鋪的另一邊,薑潯的手機不停有電話打進來。雖然手機被薑潯設置了靜音,倒扣在了**,可是沿著屏幕邊緣漏出來的光,就像跟窗外的閃電交相呼應似的,閃爍的時間一次長過一次。
帶著某種暗示,或提醒。
是誰在本該陷入沉睡的深夜,鍥而不舍地撥打著他的號碼?
看來在這風雨如晦,躁動不安的夜晚,等待著薑潯的,並不單單止有他田雲逐自己一個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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