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蛇’**一般躥出窗縫, 五條悟砸窗落地之時,血紅邪影沒入雪地。
詭異邪氣充斥整個世界,這抹詭影好似雨水滴進湖泊之中, 轉眼不見蹤影。
別墅位於雪山頂峰, 長長斜坡向下延伸, 原本的山路葬在厚雪之下,隻剩一片奇形怪狀的枯木林。
五條悟抬起手掌, 掌心朝向停在不遠處的公汽。
金屬扭曲聲劃破長夜, 僅剩的一扇車前門受無形之力牽引, 直飛向五條悟手掌。
五條悟將車門扔在地上, 又將虎杖悠仁放在車門前端, 道:“虎杖老師,你看這個坡道,它又斜又長。”他在悠仁身後坐下, “你那個將咒力凝聚在拳頭擊出去的招式,雙拳同發的情況下, 使用間隔大約多久?”
“0.1秒。”悠仁隱約猜到五條悟的想法,血液一下子沸騰起來, 左拳擊在右手掌心,躍躍欲試道:“悟, 你抓著我的衣服,我怕把自己擊飛出去。”
“看來不用我明說了。”五條悟一隻手撐在車門邊緣, 另一隻胳膊環過悠仁的腰,將人往自己懷裏帶了帶, 調整姿勢固定好,“我數到三!”
悠仁想起公汽上的小插曲,笑道:“三!”
“虎杖老師, 你學壞了呦。”
車門在咒力驅使下向前推動,從長坡俯衝而下。
悠仁雙拳齊發,術式同時轟炸兩側雪地,雪粒漫天飛揚,狂瀾之中沒有任何存在能逃過六眼。
區區一塊車門,在五條悟的咒力控製下仿佛加了方向盤,穿越狂嘯的風與爆炸的衝擊力,所過之處雪牆暴起。
一路滑行一路轟炸,再厚的雪都給你掀了。五條悟原本隻是在逡巡雪中詭影,餘光漸漸擴大,慢慢停在悠仁臉上。
他似乎很喜歡這種風馳電掣的感覺,也不怕喝一嘴涼風,小虎牙那一點尖尖時不時勾一下五條悟的視線。
“喂——”,五條悟壓過呼嘯風聲,扯著嗓子道:“有這麽開心嗎!?沒玩過滑雪?!”
悠仁同樣高聲回他,哪怕當老師了,還是一個永不老去的少年。
“與悟一起,這是第一次!”
快樂也許是會傳染的,否則五條悟無法解釋他這突然的愉悅。就像孿生兄弟終於有了獨屬於自己的禮物,以至於反複確認道:“真的是第一次嗎,好好想清楚,敢騙我就把你扔進雪裏!”
“第一次!”
五條悟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也許是趁機索取某種承諾,或者順勢定下什麽約定。可惜,他還什麽都沒來得及說,悠仁突然眼神一厲,縱身躍入右前方的雪瀑。
六眼望過去時,一眼看清藏在白茫之中的紅影。
那家夥已經落入悠仁掌中,包裹著黑紅咒力動彈不得。
回去的路上,五條悟肉眼可見的悶悶不樂。他不知道在生什麽氣,長腿邁得飛快,跟在後麵的悠仁時不時要跑上兩步,才不至於落在後麵。
“悟,你看你看!”悠仁獻寶似的將半死不活的‘生物’舉至五條悟眼前,眉飛色揚道:“虎杖老師,五條同學首戰大成功!”
五條悟食指關節擦過嘴角,揉碎上揚的唇角,瞪了悠仁一眼,滿臉不耐煩。
“全靠虎杖——老師發現及時!”
悠仁眨了眨眼睛,道:“前提是悟控製好了速度與方向,這種程度的精細微操,是隻有悟能做到的啊。”
“……我不是在意那個。”並不是在意悠仁比擁有六眼的他先一步發現目標,五條悟轉過臉,憋了半天蹦出一句,“都怪你笑得太蠢,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虎精比狐狸精還要藍顏禍水!
五條悟越想越不服氣,捧過悠仁的臉細細端詳,這鼻子眼明明隻是普通的帥氣!
“悟——嗚哇,泥淦係麽……”
五條悟手指撐著悠仁的嘴角向上提,小虎牙剛好露出尖尖角。
“不要動!”說著,五條悟掏出手機對著悠仁連拍數張,挑出其中最清晰的一張設為壁紙,哼哼道:“隻要我天天看,你這幅蠢樣子就不會影響到我了,哼哼,不愧是我。”
“好醜,不能用這一張!”
“那給你加個美顏。”
五條悟調出編輯器,在虎杖悠仁頭上P了一對虎耳,“這就夠了,虎杖老師,做人要真實,不要整太多虛假的東西。”
“不過,這個背景是怎麽回事。”他們現在已經很接近別墅了,然而照片中除了虎杖悠仁外什麽都沒有,包括他捏在手中的紅色類蛇生物,“這東西,是咒靈?”
“不是咒靈,硬要類比的話,算是咒靈與詛咒的混合體。來,給你看個好玩的。”
五條悟右臂平舉,咒力凝於指尖,赫衝向遠方山脈。
轟隆巨響震天動地,山頭崩裂滾石飛濺。不過一招而已,便將世界一角分崩離析。
無論看過多少次,哪怕本身早已身經百戰,悠仁還是會震驚於這赤、裸、裸的強橫。
溫熱手掌搭在腦袋,將他的視線固定在前方,耳畔是五條悟的提醒。
“看清楚了,悠仁。”
下一秒,分崩離析的一角以肉眼可見的趨勢重組。
就像時間回溯一般,濺落的巨石沿著原軌跡退回原位,裂口斷痕完美拚接,群山眨眼間變回原狀。
“這地方類似領域,無法壓製覆蓋,就隻能遵守規則。”
悠仁撐著下巴凝思,從來到這裏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被迫按照規劃好的路線行進,看似自由其實沒有選擇。以悟的實力,完全毀掉整座雪山都不成問題,“即使將整座別墅毀掉也無法出去,必須按照它的規則贏得遊戲。”
那麽規則是什麽呢?
悠仁看向手中的類蛇生物,它……是中村晴美嗎?
“我們目前摸清的規則有兩條。一,在雪山別墅中死去的人,會成為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進入這個世界的玩家都是直接或間接接觸了詛咒源頭,但是接觸之後並不會立刻進入雪山世界。比如他、太宰治在直視魔眼時,其他四名學生並不在場,卻與他們同時進入。除了倒黴的五條悟外,其他四人應早在悠仁之前就接觸過魔眼。
悠仁豎起第二根手指,道:“二,遊戲湊齊七名玩家才會開場,至少一人死亡後結束。”
回顧田中百合的帖子,她是在殺死中村晴美後,才從‘夢境’脫身。
“虎杖老師,隻要有學生死亡,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悟,不用那話試探我哦。”悠仁道:“我早就許下承諾,會帶所有人回去,一個都不會留下。”
“你還真是會給自己找麻煩,不嫌累嗎?”
悠仁悄悄踮起腳,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道:“保護學生是身為老師的職責!”
“說肉麻的話就算了,幹嘛用頭箍遮住眼睛啊,太中二了吧哈哈哈哈。”
“啊,就當是不成功的模仿秀吧。”悠仁重新拉起發箍,他微微抬頭,看向長夜籠罩下的別墅。這個世界永遠沒有黎明,留在這裏的人都因自相殘殺永久的閉上雙眼,離開這裏的人也沒有擺脫詛咒,甚至可能會成為下一輪的玩家之一。
“悟,我要更改一下承諾。不是全員脫出,是以終結這個世界的方式全員脫出。”
沒有星星的永夜,星星都落進了虎杖悠仁的眼眸。
他的承諾不是出於任何其他原因,隻是因為他想要幫助別人,這不是綜合利弊之後的考量,僅僅是本心罷了。
五條悟用手掌捂住臉,不敢置信幾句話的功夫,這家夥的蠢樣就升級了,燙得六眼生疼。
同一時間,虎杖悠仁的客房內。
太宰治睜開眼睛坐起身,鳶色眼眸四處掃視一圈。
奇怪,好像有人在看我。
太宰治摁開頂燈,房間燈光通明,桌椅擺設全無異狀。毛絨地毯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窗簾上也沒有任何投影。太宰治拉開窗簾,隱隱望見兩人一前一後向別墅走來,是悠仁與五條悟。
異狀到底來自哪裏?
太宰治沉思片刻,突然抬頭望向天花板。
關著燈時看不清楚,開了燈後,蘑菇狀的燈罩表麵顯出圓球狀陰影。
從大小來看,像是……眼球。
太宰治甩了甩頭,甩掉莫名湧上的暈眩感。他搬來椅子,站上去探向燈罩。
就在這時,門開了。
悠仁剛邁進一隻腳,驚見太宰治的危險動作,還來不及阻止先遭厲嗬。
“站住,閉眼!不要進來!”
太宰治鮮少厲聲說話,悠仁猶豫了一秒堪堪止住動作,閉上眼睛的同時全身緊繃蓄勢待發。
他聽到什麽東西在轉動,太宰治似乎從天花板上取下了什麽東西,接著又給撞了回去。
然後是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聲。
“可以了,進來吧。”
悠仁睜開眼睛,視線落在太宰治掌心。
繃帶密實纏繞著圓球狀的東西,悠仁一下子明白過來,直撲過去扳住太宰治肩膀,沿途撞倒了擺在燈下的椅子,他不知道痛似的,緊盯太宰治,罕見地生氣了。
“太宰,你剛剛與這顆眼睛對視了?!”
“噗。”太宰搭著悠仁僵直的手臂,道:“悠仁,忘了我的異能力嗎?”
悠仁微微放鬆,還是懸著一半的心。那股詛咒力量能將太宰治拉進來,說明人間失格並沒有將之完全無效化。
太宰治的解釋是,當時詛咒之力與人間失格不斷相互抵消,然而魔眼擠滿了整間活動室,所有眼球同時發動詛咒之力,層層環繞之下,總有一股力量卡著時間點生效。
這套說辭,聽在非異能者的耳朵裏,一時挑不出漏洞。
“一顆眼球還影響不了我。”纏著繃帶的眼球在掌心上下拋玩,太宰治道:“我大概摸清它的本事了,悠仁,明天召集大家開個作戰會議吧。”
他瞥了一眼門口的五條悟,笑道:“早點結束,早點回橫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