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漸暖,京城的暖氣也停了。
不過陳時平家裏的爐子還沒熄,暖氣乍停屋裏還是有些冷的。
爐子上的水壺嗚嗚作響,陳時平總覺得水壺燒開的聲音和火車鳴笛很像。
陳時平給自己泡杯茶後,就去書桌前忙工作了。
文學班的課他三天兩頭缺課,學校雖然不說什麽,但還是要求他時不時地寫一些短篇小說交上去。
隔壁的臥室裏,關之林正在給陶慧閔講電影公司的事情。
有些事情陳時平不好出麵,以後就得陶慧閔來處理才行,這些事情必須要懂才可以。
關之林很羨慕陶慧閔,看著她說道:“他好信任你,香江很多的富豪都會防著自己老婆的。”
陶慧閔心裏也這麽想,不過她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就應該這樣相互信任相互扶持。
“還好啦,兩個人在一起不就是這樣。”陶慧閔看著關之林,忽然問道:“關小姐,你為什麽會和時平一起開公司?”
關之林臉色不變,淡定自若地說道:“賺錢咯,男人靠不住,隻能靠自己賺錢養家。”
“關小姐也很厲害。”
關之林看著陶慧閔滿臉幸福的模樣,心裏又酸又覺得愧疚,於是站起來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改天再來找你逛街。”
陶慧閔回過神來說道:“這麽晚了,要不要在家裏睡,我把客房收拾出來就好了。”
“我可不打擾你們,明天還要拍戲,回去早點休息了。”
“那我叫時平送你,這麽晚也沒車。”
“那就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的,我去叫他。”
去往京城酒店的路上,陳時平很認真的開車一句話都沒說。
關之林坐在副駕駛忽然問道:“你怎麽一句話不說,是不是不想送我?”
“沒有,剛剛在寫小說,在想情節。”陳時平心不在焉地回道。
剛剛寫小說的時候,他腦子裏總是會想起水壺嗚嗚的汽笛聲,然後就想到火車,想到火車就想到站台,然後思緒就不受控製了。
關之林哦一聲,拿起陳時平放在車裏的水杯,擰開輕抿一口。
陳時平的餘光注意到她在喝水,就把車速放慢下來,省得她找借口把水灑了。
這是在京城,小白菜還在家等他呢,他可不想搞什麽“意外”。
關之林端著水杯等半天也不見陳時平踩刹車,隻好自己搞出意外,身子浮誇地往旁邊一歪,水就灑在陳時平身上了。
陳時平:“.”看來關之林這段時間在香江沒人給她做思想工作,又恢複本性了啊。
“十三姨”陳時平忽然開口,關之林原本還想伸手,聽到十三姨三個字立馬就把手收回去了。
見關之林收回手,陳時平輕咳一聲說道:“好好拍戲,第二部不要比第一部差,拍戲最重要的是保持狀態。”
關之林悶悶地嗯一聲,低著頭不說話了,她感覺陳時平好像在嫌棄她,所以才故意說十三姨。
果然意外永遠都隻能是意外。
等車子到酒店門口後,關之林正準備下車,陳時平才忽然開口道:“今天時間太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來看你,想喝點什麽,明天給你帶。”
關之林開門的動作一頓,眼睛亮起來,回頭看著陳時平說道:“喝什麽都可以。”
“好,我知道了,回去早點休息吧。”陳時平笑著說道。
關之林嗯一聲開心地說完晚安後就推開車門下車了。
晚上躺在酒店的大**時,關之林有些後知後覺地感覺十三姨都快成自己的開關了。
陳時平這邊回到家裏時,陶慧閔還沒睡,正在臥室看書。
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陶慧閔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時間,才過去不到四十分鍾。
車開的還挺快嘛。
等陳時平進來,陶慧閔就說道:“以後開車小心點,別開那麽快。”
陳時平:“.”你說的是哪個車?
第二天上午陳時平去廠裏安排劇組的人帶著器材先去甘肅,然後下午才去看關之林,還帶了兩瓶礦泉水。
礦泉水不會留印子,幹的也快!還能補充水分,隨時保持水潤狀態,就是喝多容易噴。
安靜的酒店房間裏,陳時平對著鏡子正在洗手,洗完手後和關之林打聲招呼,就拿上外套走了。
從房間出來的時候還將門口的牌子翻到需要打掃的那一麵,關之林房間的床單被褥都濕了需要換。
劇組已經出發去甘肅,陳時平第二天也和幾位主演出發去甘肅了。
香江那些明星的片酬可不低,超過規定的時間還要加錢呢。
陳時平沒有那麽多的時間耽誤,最主要的是拍完新龍門客棧還要去拍妻妾成群呢。
這段時間每次遇到江懷嚴都會被問一句妻妾成群什麽時候開機,把陳時平問的腦子都大了。
也不知道是他著急還是江姍著急。
甘肅很大,在陳時平的概念裏,甘肅什麽都大,版圖很大,沙漠很大,風沙也很大。
一望無際的沙漠裏,陳時平看著已經完工的新龍門客棧,一股荒涼孤寂瞬間襲來。
漫天黃沙之中,一座孤零零的客棧,門口旗杆上的店招被吹的錚錚作響,上麵的龍門客棧幾個字都被風沙侵襲的看不清楚。
陳時平身後的吉普車裏,林清霞裹好麵紗從車上跳下來,望著龍門客棧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陳時平扭頭看著裹的嚴嚴實實的林清霞說道:“老板娘,該開門了。”
林清霞笑著朝著客棧走去,每走一步她的步伐都會變一些,直到走到客棧門前,已經變成金鑲玉的模樣。
環境對人的影響真的很大,在這樣的環境裏陳時平心中都有一種莫名的豪邁和孤寂,更別說作為演員的林清霞。
客棧裏的布局和京城相差很大,不過大體上是一樣的,劇組眾人坐在裏麵聽著外麵呼嘯的風聲,真有一種穿越到龍門客棧裏麵的感覺。
外麵的風吹一會就停了,躲在客棧裏的劇組也從裏麵鑽出來開始幹活。
馬術隊的人牽出馬開始帶著演員們挑馬,然後帶著他們出去騎一圈和馬相互熟悉。
陳時平此時坐在客棧裏,正在梳理自己的拍攝計劃,之前在京城拍內景,拍攝計劃很好製定。
但是外景就會麻煩很多,還要看這裏的天氣,除此之外外景的打戲也非常多,拍起來很麻煩。
陳時平根據沙漠裏的情況,重新梳理完拍攝計劃後,就開始安排拍攝了。追殺、逃亡、騎馬射箭、突出重圍、落日餘暉、這些戲份沒一個簡單的。
這麽多元素綜合起來看,更像是一部西部片,實際上新龍門客棧就是一部披著武俠外衣的西部片。
隻不過不是孤膽英雄英雄救美,而是一群豪傑的忠肝義膽。
陳時平眯著眼睛看著即將落下的夕陽,招呼梁佳輝和劉小慶騎馬準備。
兩人翻身上馬,抓著韁繩控馬,等待著陳時平的一聲開始。
陳時平拿著取景器仔細看一會後確定這個景沒問題才喊了開始,這不是在廠裏沒辦法當天洗印出來回看,隻能砸開拍前仔細檢查。
當鏡頭開始移動時,梁佳輝和劉小慶對視一眼,同時拍馬狂奔起來。
鏡頭飛快地移動捕捉,陳時平站在吉普車的車鬥裏,單手拿著取景器觀察。
忽然另一隻手一揮,東廠打扮的演員們立馬騎著馬朝著前麵的兩人追去。
陳時平猛地拍著吉普車的車頂,司機立馬啟動車子跟上。
陳時平單手扶車,一直用取景器觀察鏡頭。
“車速快一點,超過東廠那群人!攝影師準備抓正麵!”
“好,鏡頭切到周淮安!”
“周淮安回頭!回頭!快快快,抓他近景!”
“道具箭射出去!注意抓特寫!”
“好!全體放慢!前麵的沙丘停住。”
“趁著夕陽沒落山抓剪影,道具準備鼓風機給我使勁吹!”
幾場戲下來陳時平感覺自己的嗓子不行了,還被灌了一嘴沙子,一張嘴都感覺能吐半斤沙子出來。
客棧裏拍完回來的眾人,把衣服一脫都能抖出半斤沙子來。
陳時平坐在凳子上脫掉自己的鞋子從裏麵倒出好多沙子,腳底都被磨紅了。
梁佳輝和劉小慶都有助理送上熱水洗臉,陳時平沒有專門給自己準備助理,正準備叫人幫自己打水,林清霞就端著盆過來了。
陳時平道聲謝後,用熱水好好洗洗,這才覺得舒服一點。
在沙漠裏拍戲簡直折磨人啊。
“喝口水潤潤吧,你嗓子都啞了。”林清霞遞給陳時平一瓶水,蓋子都擰開了。
陳時平喝了一口水後才說道:“沒辦法,馬跑起來動靜太大,不喊演員聽不到。”
“你這個導演比演員都辛苦了。”林清霞笑著說道:“我還得謝謝你,不然我演邱莫言的話,現在也要吃沙子了。”
“你自己選的謝我幹嘛。”陳時平清清嗓子說道:“你要還是和以前一樣黏黏糊糊的,我還不給你選呢。”
林清霞臉一垮,這都是什麽形容詞,誰黏黏糊糊的了!說得好像你試過一樣!
不過林清霞也沒反駁陳時平,自己在感情上的確是糾結又彷徨,要是能像金鑲玉一樣就好了。
金鑲玉為了得到周淮安,還會逼他和自己成親,作為黑店老板娘,做人的原則簡單直接。
喜歡就搶!管他喜不喜歡我呢,不喜歡我我也搶!
陳時平看她不說話,把熱毛巾往臉上一蓋,悶聲說道:“羨慕就去學,有的時候當斷則斷,自己要是拿不定主意,就找個能幫你拿主意的。”
林清霞看著陳時平久久沒有說話,誰能幫她拿主意呢,她倒是想找一個霸道的,可是到哪去找呢。
這麽些年喜歡的兩個人比她還糾結呢,一點都不男人,但凡有個強勢的,她現在都已經結婚了。
林清霞看著陳時平這個還算熟悉的新朋友,一把扯下他臉上的毛巾湊過去問道:“你說我應該怎麽辦?”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你爹。”陳時平扯回毛巾蓋在臉上,嗓子疼的已經不想再繼續說話了。
林清霞:“.”你大爺的,把你當朋友才問的!
晚上劇組吃烤全羊,陳時平眼巴巴地望著香氣四溢滋滋冒油的羊肉,卻一口都不敢吃。
孜然的辛辣已經不是他的破鑼嗓子能承受的,喝水吞咽都困難更別提吃肉了。
恨啊!
這麽好的羊肉吃不了!
陳時平默默地起身回自己房間去了,再看下去他就要殺人了!
就在陳時平吃完藥準備早點休息的時候,房門被敲響,打開門一看林清霞站在外麵,手裏還拿著一個砂鍋。
“快讓開,好燙,我要端不住了。”林清霞端著砂鍋被燙的聲線都變了。
陳時平立馬伸手從她手裏接過鍋,林清霞頓時抬手摸著自己的耳朵,燙的表情都快扭曲了。
“去衝下涼水就好了。”陳時平端著鍋放林清霞進來,嗅著鼻子聞到一股特殊的鮮香。
林清霞跑到衛生間裏,打開水龍頭衝著發紅的手指。
在嘩啦啦的水流聲中喊道:“專門給你煲的湯,清肺潤喉的。”
陳時平把砂鍋放到桌子上,打開蓋子一看,是冰糖銀耳羹。
此時林清霞也從衛生間出來,笑著說道:“是不是很感動?”
“慶姐燉的吧?”陳時平才不信林清霞會給自己煲湯,撐死就是個端菜的。
林清霞驚訝地說道:“這你都知道?!我就不能給你煲湯?”
“咱們還沒熟到那個份上,不過還是謝謝替我端過來。”
陳時平坐下聞著冰糖的甜味,用勺子攪一下銀耳才說道:“無事獻殷勤是不是有事求我?”
林清霞頓時笑著說道:“的確有一點點小事請你幫忙。”
陳時平小口喝著湯沒搭理她,林清霞隻好坐在陳時平的**慢慢說事情的來龍去脈。
三毛之前和林清霞說寫了一個劇本,現在已經寫完想要拍出來,但是劇本大多都是在內地的故事,必然要合拍的。
三毛晚上和林清霞通電話說到這件事,她就想到陳時平了。
陳時平放下手裏的勺子問道:“三毛在內地?”
林清霞點頭說道:“對啊,在長春呢,你要不要去見見?”
陳時平撓了一下眉毛,三毛是他最喜歡的女作家之一,現在有機會見一麵,他的確挺想見見的。
不過現在拍攝這麽緊,也隻能想想了。
陳時平歎口氣說道:“見麵就算了,你和她說要是相信我呢,我可以做她的製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