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漪竟然真的站起身,往季識逍的方向去了。

烏夢榆:?

聽風:“哈哈哈哈哈你看看人家。”

楚明漪慢慢走到季識逍的身旁,隨意寒暄了幾句。

季識逍冷淡地回了幾個字。

好一番鋪墊後,楚明漪才進入正題:“季師兄,此前流金毒蛛出現的時候,你沒有動手……是因為以前有什麽不好的回憶嗎?”

季識逍隻看了她一眼,眼神猶如實質的劍意一般在她身上過了一回。

恍惚間讓她覺得,自己的咽喉處已經被劍給斬開了一回。

“我……我是想說,”楚明漪努力使自己平靜著,“師兄劍道冠絕歸雪年輕一輩,日後必將冠絕十派,隻要朝前看,不會過不去的。”

在《問路乾坤》裏,季識逍沒有遇到他們,因為流金毒蛛而暴起,殺害了七名幻海閣弟子,但是現在劇情改變了。

這個發現讓她及時改變了策略。

或許還是可以抱一抱大腿?

她熟知季識逍的過去與未來,隻要從這個時候和他搞好關係,改變不好的劇情,應當也會有很多好處吧。

隻是……楚明漪望了望季識逍的冷漠的眉眼,這搭話就很難啊。

回到歸雪之後,楚明漪立即聯係了自己的穿書者小夥伴——

“我知道‘渭城雨’的真相了,原著裏說過季識逍小時候被賣到了風月派裏,被養在毒蛛巢穴裏,他恐怕最討厭的就是毒蛛了,應該是在幻境結束後沒控製住殺意。”

小夥伴寬慰她:“原著畢竟是從主角的視角寫的,有偏差也很正常,我們畢竟還是在歸雪,一切小心為上。”

*

歸雪的劍峰位於山脈的最深處,這裏也種滿了桃花。

粉色花瓣紛然而落,與劍峰肅殺的氣氛隻能說是格格不入。

季識逍獨自走在通往延陵堂的台階上,台階長長得如同要指向天際一般,月亮高懸在深藍的天裏,風聲若有若無的。

一片桃花瓣落到了他的衣襟上。

季識逍忽然想起剛剛在歸雪山腳下分別的時候——

深夜的歸雪宗並不冷清,陣法運轉之間,反而有種暖暖的熱意。

烏夢榆打著哈欠:“你要去劍峰嗎?”

他點頭。

烏夢榆原本有些微眯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月光落滿了她的眼睛:“啊,那你能幫我帶幾個峰主做的桃花酥回來嗎?”

她的臉頰上還有喝過桃花醉之後,氤氳出的一點紅意。

季識逍輕輕地拈起這片桃花瓣,將它輕輕地放在風裏。

歸雪宗劍峰的峰主,自冬虛劍尊羽化歸墟之後一直虛置,直到去年才由一位修無情道的女劍修依次打敗十一位代理峰主,奪得了劍峰的峰主之位。

這位新任的峰主姓崔,除了練劍之外,最喜歡的是做飯。

劍峰峰主做的桃花酥,被嚐過的人吹得神乎其神,但是隻有極少數極少數人能夠有幸嚐到。

季識逍繼續提步而上,直至到了一座四四方方的大殿前,輕輕推門進去。

崔峰主一席白衣,黑發挽著,麵容平靜,正坐在高高的主座上,在等著他。

季識逍上前一步:“峰主,此次去鬼哭江,在‘春江花月夜’上未有突破。”

崔峰主反而笑了笑,越是練無情道,她身上的氣質反而越溫和。

“不必著急,你走後我也把春江花月夜參悟了一二,我猜測這種劍法是需要心境的,而且極有可能是柔和的心境。”

她說話的聲音極其平靜,“我已入無情道,是練不出這種柔軟的劍法了。”

季識逍垂首:“弟子受教了。”

“十派會武將至,除了春江花月夜,你應當多多練習歸雪劍法,此種劍法雖然基礎,但是歸雪的根基,可彰顯我歸雪的底蘊。”

“‘雲胡忘劍’也應當了然於心,必要時刻可做殺招……”

“至於‘萬骨枯’……不是必要的時刻就不要用了。”

“是。”

崔峰主問:“你還是沒有選到自己的本命劍嗎?”

歸雪宗的劍術高絕,鑄劍術也是一絕,加之千百年來的劍法傳承,劍塚裏收錄的名劍數不勝數。

以季識逍的天賦和修為,早就可以在歸雪劍塚裏選一柄劍了,可是冬虛劍尊對他要求甚高,平日外出曆練隻能用凡劍。

“未曾。”

崔峰主沉吟道:“去劍塚裏挑一把劍吧,十派會武也得顯顯我們歸雪的風采。”

季識逍點頭稱是,又道:“弟子想去日月崖磨礪心境。”

崔峰主望了他許久,歎口氣:“去吧。”

日月崖,顧名思義,隻能見太陽和月亮,除此之外一無所有,通常是犯了錯的歸雪弟子會在這裏反思。

季識逍卻是要去那裏修煉“無窮碧”心法。

他練劍時,往往以殺戮來練劍,心境極易不穩。

崔峰主很少有地升起一絲惆悵。

這位歸雪劍峰最驚才絕豔的弟子身負長劍,站在堂下,本該是一副光風霽月的模樣,卻像是站在鮮血浸泡的焦土上。

沾惹殺孽太多,殺意起則劍起,一劍斬敵,而一劍成魔。

崔峰主摩挲著自己的劍——

“識逍,不必太過憂心,修士都會遇見心魔。即使以後你斬不了心魔,入了魔,我也可以替師門清理門戶。”

冬虛劍尊歸墟之前,曾經交代過她關於歸雪劍鋒的未來。

他提了季識逍許久:“這孩子心性堅毅,天賦卓絕,可惜啊,要是自幼長在歸雪,要是……其成就必定在我之上。”

“心魔劫會是大劫,度過了一切順當,若度不過,你一定,一定要及時斬殺他。切記。”

崔峰主很不解:“既然您如此忌憚他,為什麽不現在就……”

冬虛劍尊眼神有些渙散了:“我……舍不得啊,一年歸雪劍大圓滿,三年劍塚爭鳴……真心愛劍的人,是不舍得對這樣的孩子下手的。”

崔峰主又歎了口氣。

峰主的主座旁有一張小方桌,桌上擺了一個白底藍紋的碟子。六枚桃花酥整整齊齊地其中,一點粉紅在花瓣邊處若隱若現,落下來的幾片酥皮散亂著。

季識逍的視線在桃花酥身上凝了一會,問:“我……能把桃花酥帶走嗎?”

崔峰主一怔,似乎是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隨即笑道:“拿吧,喜歡吃的話,我回頭讓小弟子給你再送點?”

季識逍竟然真點了點頭:“多謝峰主。”

崔峰主不知怎的,心裏竟鬆了口氣,還是個孩子吧,喜歡吃點零食,那離入魔道可還遠著呢,心魔劫應該不是問題吧。

*

“哎。你們幻海閣學的都是些啥啊?這鬼畫符,比我還不如呢。”烏夢榆拿起一麵陣旗,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陣。

七名幻海閣弟子被送到歸雪宗戒律堂後,本是應該由戒律堂扣押。

但由於烏夢榆在戒律堂“威名”遠揚,咳,不是,和戒律堂上上下下關係都很好。

她和戒律堂那邊打了個招呼,就把這七個人帶到自己的峰頭上了。

這七個人一看就很窮,等他們回了幻海閣,這欠的三萬塊靈石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還,她可不想漂洋過海去討債。

於是安排他們開始做苦力。

一問吧,這七個人啥也不會,煉丹不會,畫符不會,隻能做陣旗。

馮輕舟一連畫了三天的陣旗了,每天卯時開始,到午時結束,他覺得自己連歸雪宗養的仙鶴都不如。

人家仙鶴還辰時起,戌時睡呢。

他咬牙切齒地說:“大小姐,幻海閣的陣旗就是這樣畫的,您若是不信,可以來我們幻海學一學。”

其他弟子附和著:“是啊師姐,這裏是生門開死門閉,雖然畫的醜了點但是作用一點不差啊……”

“哎呀大小姐不用管好不好看,冠上幻海閣的名字就能賣出去!”

“……”

一群歸海閣弟子,眼周都是青黑,就來歸雪宗三天,都瘦了一圈了。

聽風也似是有些不忍心了:“瞧瞧,人家都開始叫你大小姐了,你的名聲怕是要傳到幻海閣去了。”

烏夢榆堵住耳朵:“不聽不聽,麻雀念經。”她勉為其難,“那你們繼續畫吧。”

她拿起一塊桃花酥嚐了嚐,入口即化,一點微微的甜意和著桃花瓣的味道,瞬間在她嘴裏彌漫開。

馮輕舟繼續畫陣圖,歸雪的天光很亮,桃花瓣飄飛在這裏,淡淡的香味繚繞著,遠處是兵器交接的練劍的聲音。

他越發覺得自己處境艱難,抬頭望了望這位歸雪的小師妹,她籠罩在天光裏,眉梢嘴角都帶著笑意,其實不說話的時候還是挺——

烏夢榆察覺到了他的眼神,把這一盤桃花酥抱到自己的身前:“我不會給你吃的。”

馮輕舟:“……”

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