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可殺不可辱……嘶!”
“女魔頭!女魔頭!上三宗歸雪怎麽墮落成這番模樣了!”
“啊……你不要過來啊!”
“這位師姐我錯了,我不該來圍堵你們,把蜘蛛拿走吧,我知道錯了……”
“怎麽能求饒呢你?墮我們幻海閣威風!”
“……”
七位幻海閣弟子瑟瑟發抖地望著烏夢榆,他們的身上已經被丟滿了小蜘蛛,黑色的蜘蛛爪子一趴一趴的。
烏夢榆手裏還拎著一隻小蜘蛛:“啊?我看你們那樣子,以為你們很喜歡蜘蛛呢!”
她在儲物囊裏翻翻找找:“不喜歡的話,我還有蜈蚣、□□、蠍子……你們喜歡哪一種?”
她更年少的時候,和同門師兄師姐還有季識逍這個不出世的劍道天才一起學劍。
被他們精妙的劍法打擊得體無完膚後,烏夢榆決心棄劍從毒,研究毒物研究了小半年,這些小毒物就是在那個時候養的。
但是吧,她什麽都沒練成,先把自己的臉和手給毒得破破爛爛。
於是又又又棄毒從劍。
好歹使劍比較好看呐。
孟越思走上前來,打量了一番這七位幻海閣弟子:“我已通知了宗內的長老,由歸雪宗的戒律堂處理這件事,等你們的長輩把你們接回去吧。”
幻海閣弟子的臉色一瞬間就慘白慘白的,十派會武還沒開始,就在別派這裏丟了這麽大的麵子,回去還不知道麵臨什麽處罰。
有稍微膽小怕事的弟子抬起頭問:“能不能別聯係我們的長輩,就當做是一次友好的切磋?”
孟越思:“諸位下的是殺招,事先也沒有約定,何來切磋之說,就算要切磋,留待十派會武有的是機會。以多欺少,趁其不備,是對敵之策,卻也要接受失敗的代價。”
“可是……”那弟子還欲再說,被他們這七個中領頭的那個給製止了。
馮輕舟好歹是大世家馮家的子弟,他在這七位弟子裏顯得最為鎮定。
忍耐著身上蜘蛛亂爬的麻癢感,馮輕舟把目光投向了季識逍:“今日,觀季師兄的劍法,才知道傳言非虛,是我們技不如人,留待十派會武再戰。”
他的話一出,幻海閣齊齊安靜下來,站得端端正正,這還顯出了幾分從容不迫的風骨來。
烏夢榆聽了半天他們的車軲轆話,覺得一直沒能說到重點,隻好補充:“把我的錢還我吧,給你們打個折,就算三萬靈石。”
馮輕舟的平靜的神色頓了頓,他本來想著輸都輸了,不必再求饒,好歹給歸雪展示一下幻海閣的風範。
可這位歸雪的女弟子真是屢屢讓他吃癟。
真是毫不講理,三萬塊靈石,她怎麽不幹脆直接到歸海閣去搶。
“這位師姐,我們實在拿不出來……”
烏夢榆清清嗓子:“拿不出來呢,可以用寶物抵,沒有寶物呢,可以賣苦力還,天底下辦法這麽多,遇到困難就不去做,你們境界不如歸雪遠矣。”
幻海閣弟子:“……”
馮輕舟氣得牙癢,隻說:“師姐你的賬不能這麽算,那日後你比劍輸了,會把別人的劍修理費一並給出了?”
烏夢榆一臉茫然:“啊,我不比劍啊。”
她偏頭問季識逍,“你比劍輸了,賠錢嗎?”
季識逍的目光仿佛從茫茫的虛空裏收回,道:“我沒有輸過。”
馮輕舟:“……”
烏夢榆很開心地拿出了一遝紙,紙上是她早就準備好的借據,隻是沒填名字和金額。
畢竟太有錢了,總是有人來借錢,借據得隨時準備著。
她又成功地從幻海閣弟子處得到一張三萬靈石的借據。
*
出歸雪宗的時候一群好友同行,回歸雪的時候還要帶上季識逍和七個拖油瓶。
烏夢榆神色怏怏。
楚明漪自從幻境破了以後,神色也一直怏怏,看起來心不在焉的。
“季師兄,會害怕流金毒蛛嗎?”她忽然開口。
烏夢榆微微一怔,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季識逍的時候。
十二年前的春夜,她和父母到凡間賞花燈,忽遇父母的仇家埋伏。
刀光劍影錯亂,她被仇家擄走到魔門聚集的折桂洲。
“真是好看的小姑娘,就這樣死了未免也太可惜。”仇家的聲音陰冷又粘稠,“送到風月派去,我要讓烏茂庭和薑辭月生不如死。”
風月派是魔道專精風月修法的宗門,說的再通俗一點,就是媚術、幻術、雙修之術最厲害的地方。
那裏長年累月地做著爐鼎生意,是魔門最**的銷金窟。
烏夢榆作為有著仙門血脈,練著最正統仙法的小姑娘,一進風月派就被軟禁在深餘千尺的地牢裏。
她獨自住在一間窄窄的牢房裏,每日學的都是什麽雙修秘法、風月心法、媚術,說是要把她獻給什麽無極門的魔尊。
地牢的更深處,曲折蜿蜒,最終通向一個巨大的巢穴,養的正是流金毒蛛。
流金毒蛛的毒液,可以用來煉製風月派賣的最好的春|藥和丹藥。
烏夢榆第一次嚐試從自己的牢房裏逃走,就竄進了彎彎繞繞的地牢深處。
巨大的巢穴如同一片嶄新的天地,隻是天空裏是堆滿的流金毒蛛,腳下是不知有多厚的流金毒蛛。
窸窸窣窣的聲音匯聚在一起,聽起來竟有種恐怖的駭然之感。
一群不知是死是活的蜘蛛浪潮層層翻湧著,無數具屍體掩埋在其中,白骨森森然浮動著。
烏夢榆手裏沒有任何武器,很沒有安全感。忽然在毒蛛群裏,有什麽亮亮的一閃而過——
她眼尖地發現,有具男孩的屍體的腰間別了把匕首。
她慢步走過去,想從這具屍體上把匕首扒拉下來,手指剛剛觸到那把鋒利的匕首——
季識逍睜開了眼。
巢穴裏連風也停止,隻有蜘蛛的低語聲回**著,一個渾身髒亂的小少年,和一個滿臉驚恐的小姑娘。
季識逍的眼睛一直都很黑,烏夢榆望著他的眼睛,手指慢慢地收了回來。
“你,還活著呀?”
季識逍沒有說話,他隻是沉默地翻起身,用匕首紮進爬到他腳上的流金毒蛛上。
流金毒蛛翻騰了幾下,很快流血而亡,隻是它流出來的血也是有毒的,將季識逍的腿腐蝕了一大片。
“你……怎麽就這樣……不包紮一下嗎?你來這裏多久了?”烏夢榆有好多好多問題想問,這時候一咕嚕地倒了出來。
季識逍沒有理她。
蜘蛛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爬滿在屍體上,偶爾還有同類相食的場景,當所有的食物都被吃完之後,它們的目光投在了他們身上。
季識逍安靜地站在那裏。
他的氣質看起來太過沉靜,讓烏夢榆以為他是不是有什麽方法能躲過……
躲不過。
蜘蛛慢慢地湧過來,慢慢地爬上季識逍的腿、腰和肩,就像是一場盛大又惡心的淩遲。
烏夢榆覺得自己甚至要窒息在鮮血的氣息裏邊。
“你沒發現嗎?”季識逍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很是遲緩,語調有些奇異,就像是很久沒說過話了。
“它們不敢爬到你的身邊。”
烏夢榆一愣,還沒有意識到這句話的意思,就又被風月派抓回到了地牢裏。
在離開巢穴之前,她隻回頭看了一眼,季識逍的身軀已經被毒蛛給覆滿了,他一直站在那裏,與黑色融為了一體。
“哎呀,認命吧,當個爐鼎,怎麽也比丟給流金蛛好,小姑娘,聽我一句勸……”看守她的人這樣勸她。
烏夢榆抱著膝蓋,靠著牆壁坐到地上:“剛剛那個人,也是因為不願意當爐鼎,才被你們丟到毒蛛的巢穴裏嗎?”
“他?他倒不是,那是被養在裏邊的。哎小姑娘,瞧見了吧,比你慘的人多的是,認命吧。”
後來她才知道,碎毒派的掌門人肉|體被毀,靈魂卻因為修行了秘法還暫時存活於世,需要一具肉|體進行安置。
這具肉|體需要有毒功修為,可是修毒的人本就很少,大多數還是碎毒門的弟子,其他魔門為了討好這位掌門人,紛紛在自家養起了供奪舍的軀體。
風月派順手把從凡間小城裏找來的小孩年輕人老人,一股腦全丟進了流金毒蛛的巢穴裏,隻教會他們一些毒法心經。
隻有季識逍活了下來。
他的血肉日日夜夜被毒蛛咬噬,然後又長出新的血肉,從而四肢百骸都淬煉上了流金毒。
和季識逍的第一麵,已經是他在風月派的第三年。
*
烏夢榆湊到楚明漪的旁邊,兩手放在她的腦袋兩側,把她的腦袋輕輕往右邊一掰——
“你的季師兄就在那,自己去問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