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我國南海的海南島,原名叫做瓊州島,北與雷州半島相望,為我國第一大島。

四季皆夏,十分炎熱,土壤肥沃,天產豐富,惜至今猶在半荒涼狀態之下。山脈係粵桂間的勾漏山脈,分支南走,由雷州半島越南,起而為五指山脈,因黎人環居其下,又稱黎母嶺。這五指山當真像人的五隻手指,筆直平放在海南地圖之上一般。五條山嶺逶迤數百裏,深菁陡壁,瘴癘尤多,峰巒深處,除了猛獸毒蛇,出沒其間之外,可說亙古無人。五指山五峰插天,終年雲霧繚繞,不見天日。

桂南虞衝誌謂:“山極高,在雲霧中,黎人目辨識之。”與地紀勝引圖經雲:“每日辰己後,雲氣收斂,則一峰插天,至申酉間,複蔽不複見。”

山下住著的黎人,形態凶惡,終年**,隻腰下團一條短短布巾,全身黑如煤炭,還過著半原始的生活。但他們卻懂得煉鋼製刀,削竹造弩,而且生性凶悍嗜殺,漢人尤視為畏途。

武林一代怪傑的碧落真君,憑著他超世絕俗的武功,率領三個門人,創教海南。不但收伏黎人,而且在五指山下的抱龍崗,大興土木,建造了覆廣十餘裏的輝煌宮殿——碧落宮。

廣收門徒,雄霸天南!

數十年來,中原武林,從沒有人到過,也從沒有人敢輕捋虎須!這是人間仙境,世外桃源!也是江湖中人心目中的魔宮!

抱龍崗,原是五指山山脈交錯之間的一塊盆地,四外群山環列,林木翳迷,不是碧落宮的門下,有誰會闖到這種荒遠的窮山惡水中來?但是畢竟有人來了!那是天色快要黑的時候,一條人影,不!一縷輕煙,出現在群山之間。飛掠疾馳,好像在找尋什麽?因為飛躍得太快了,看不清衣著,也看不清人形,隻是一縷青煙,一縷“淡煙幻影”!

那確實是人!不是嗎?有時他略作凝視,接著又星丸跳躍似地在蒼茫群山中起落。

眨眼工夫,已翻過七八座山頂。天色已完全黑齊,半輪明月,不時從雲層的空隙裏吐出微弱的光輝。萬木蕭蕭,中間傳來猿啼獸嗥,使人懷疑此身已不在人間!他忽然停住腳步,敢情有點累了,要休息片刻?月光之下,才看清楚那是一個年才弱冠的英俊少年,生得劍眉星目,臉如冠玉,唇若塗朱。身上穿著一襲青色長衫,腰懸一支形式奇古,非金非玉,通體黝黑光亮的龍形長劍。真如臨風玉樹,舉止瀟灑已極!

“咦!方才分明聽他們說什麽二師伯從中原擒回來姓尹的小子,已經送到吊橋那邊拂雲岩天囚裏去了。”

“吊橋!怎會找不到吊橋?”

英俊少年劍眉緊蹙,臉上露出十分焦灼的神色,自言自語的說著!忽然!他目光落到前麵山崖之中,側耳細聽、似乎隱隱有人聲傳來!

“此處顯離魔宮已有十來裏路,山崖中的人聲可能就是看守拂雲岩的人,自己總算沒有走錯路!”

想到這裏,突然腳步加快,一連幾個起落,直向崖下飛去!身剛落地,忽覺眼前一黑,進入了一條山腹甬道之中。

英俊少年,不但身法極快,而且內功精深,目能夜視。他略一打量,這條甬道,隻不過兩百來丈光景,兩邊石壁,光滑異常,地下是雖逐漸往上的斜坡,但也極為平坦,分明是人工開鑿而成,決非天然!那陣人聲,正是從甬道盡頭處傳來,而且還夾雜著拍手叫囂之聲!

再一細聽,好像人數頗多,但勾稠格磔,有若鳥叫卞根本一句也聽不懂!

英俊少年,藝高膽大,並沒把他們放在心上,依然順著甬道走去!走完甬道,又轉了兩個彎,他突然放慢腳步,抬頭向前望去!隻見前麵出口之處,也是一片由山岩開鑿出來的平台,約有二三十丈遠近,一直通到一座並不甚高而十分陡峭的石山之下。從山腳起,還鋪有數百級石級,直達山頂。

甬道出口的平台上,左右兩邊,依岩築著兩排簡劣石屋。這時在兩排石屋中間,正燃著四五支用鬆枝紮成的火把,火光熊熊,濃煙薰天!兩個麵目黎黑,**著上身,腰帶彎形牛角刀的黎人,正在你扭著我,我扭看你,活像兩條蠻牛相互角力,口中還不時發出咿咿嗬嗬的呼喝。四周,圍著十來個同樣打扮的人,跟住兩人,不停的拍手叫囂。

英俊少年經過一陣打量,心頭暗忖:“這群黎人,看情形就住在兩邊簡劣石屋之中,他們似乎是專門守衛這條甬道的人?前麵那座石山,一路都鑿著石級,敢情山上就是拂雲岩天囚了?”想到這裏,立即吸了一口真氣,腳尖輕點,一條人影比流星還快,由甬道淩空直起,從黎人頭上飛越而過,直向石山奔去!

這十來個黎人,其蠢如牛,那會察覺,何況他們又在興高采烈的當口?

淡淡黑影,橫掠長空,一連幾個起落,便已到達石山,又是一陣蹤躍,何消片刻,就飛上山頭。

啊!山頂上果然發現了一條二十餘丈的鐵索吊橋,橫過千丈絕壑,通過對麵一座插天高峰的山腰之間!

絕壑底下,水聲隆隆,黑沉沉的被夜氣所掩,看不清有多深?矗立高峰,插天而起,白茫茫的被雲層深鎖,看不清有多高?絕壑對岸,遠望過去,鐵壁千仞,盡是懸崖危岩,嵯峨怪石,似乎別無通路?但既然發現了吊橋,對麵就是拂雲岩了,天囚,自在其中!

英俊少年,精神陡振,立即騰身飛起,向鐵索吊橋上奔去!足尖微點,人已滑出去八九丈遠,兩個起落,便躍到吊橋盡頭。身臨切近,突然瞥見吊橋兩邊,竟然站著兩個麵目黧黑,上身**,腰帶彎形牛角刀的黎人!這一發現,彼此相距,已隻有數尺之遙!因為英俊少年,身法實在太快,兩個守橋的黎人,愣頭愣腦的,那裏看得清楚?

英俊少年誌在救人而來,這一陡然發現,那容兩人瞧清?身形如風,一個旋身,駢指如戟,虛虛戳出!兩縷指風,分向兩人“肩井穴”上點去!指風過處,兩個守橋黎人,卻視若無睹,理都不理,依然相對而立,毫無損傷!隻是口中“咦”了一聲,好像被這陣突然吹來的風聲,感到異樣而已。

英俊少年心頭大凜,自己方才拂出的隔空點穴,即使江湖上一流高手,也難幸免!兩個其蠢如牛的黎人身上,難道還有遠勝金鍾罩,鐵布衫一類硬功的上乘橫練功夫不成?要知最上乘的橫練功夫,渾身穴道,全都封閉,隻有一處死穴怕人襲擊之外,就是內家掌力,也無法傷他。因此,練成這種功夫的人一和人動手,最占便宜,因為他的致命死穴,必需練在極為隱秘之處,在他容易保護,在敵就難以發現。

海南碧落宮,可真不可小覷,連這守橋之人,已是如此厲害!

英俊少年一楞之餘,他救人心切,那還管得許多?劍眉一剔,一雙長袖陡然疾揮而出!

兩個守橋的黎人,剛剛瞧到自己身前,忽然微風一閃,多出一條人影,口中堪堪“咦”出已被一股無形罡風,憑空拂出!

兩條龐大黑影,悄無聲息的往絕壁下麵墜去!

英俊少年走近對山,仔細一瞧,隻見在危岩聳立,怪石嶒崚之間,發現一線羊腸,從峰腰逶迤深入!這一路忽險忽夷,忽高忽低的約摸走了頓飯光景,前麵現出一個天然大岩穴。

洞口上橫刻著“天囚”兩個大字。洞邊也豎著一塊青石,上麵刻的是“擅入者死”。天囚,果然給自己找到了天囚!總算數千裏奔波,渡海南來,並沒白費!

正當此時,忽然一聲女子的尖銳叫聲,傳入耳際!仿佛聽到有人叫著:“敏哥哥,你快來救我啊!”

這聲音多麽熟悉!隻聽得英俊少年心頭猛震,迅速的用目光向大岩穴中瞧去!那聲呼叫,直如破壁而出,好像還在岩穴深處,聽來並不真切。

這時他那還怠慢,立即功運全身,急匆匆往洞中走去。岩洞裏麵,一片漆黑,十分寬敞!突然,一個女子聲音,又在幽幽地叫道:“啊!敏哥哥,你來了,快來救我呀!”

英俊少年這會聽清楚了,聲音確由石壁中傳出。不是她,還有誰來?

“英妹,你在那裏?”

…………………………

“英妹!英妹。”

…………………………

女子的聲音,隻叫了一聲,就闃然無聞,不再出聲。

英俊少年倏然止步,正在諦聽之際,忽聽不遠之處,突然響起一個男人冷峻的笑聲!這聲冷笑,十分短促,也十分陰森,使人毛骨悚然!

英俊少年心頭一凜,立即一個旋身,星目如電,向四外射出!縱深不到十丈的岩洞之中,雖然漆黑,但那裏逃得過他的神目,四周一瞧,靜悄悄的,那有半個鬼影。

“嗆!”一道青中透紫的光芒,從他身邊射起,偌大一個岩穴,立時照耀得四壁皆青,岩洞盡頭,原來一排橫列著六扇石門,因為石門顏色和石壁完全一樣,黑暗之中極難看得出來!這時被劍光一照,居然看得一目了然!六扇石門,上下不但裝有活旋,而且還有兩道嵌在石壁中間的石拴閂閉。如果不是在外麵開啟,被關在裏麵的人,武功再高,也難破壁而出!

英俊少年心中大喜,他來不及拔閂啟門。右手一揮,背虹閃過,兩道石閂立被切斷,落到地上,發出砰然巨震!靠右邊兩扇石門,就在此時,也突然被人由被麵往外推開。

一條人影同時疾衝而出,快若閃電,向泂外飛去!口中叫著:“敏哥哥”,嬌聲搖曳,去得老遠!

英俊少年堪堪削斷石閂,冷不防她會一衝而出,去得恁地快法!微微一愣,連長劍還鞘都來不及,慌忙跟蹤飛出。

“英妹!英妹!”

羊腸小徑中,雲月迷蒙,蟲聲唧唧,那裏還有人影?心頭一急當真非同小可!立即施展絕頂輕功,急起直追,足不點地的奔出羊腸小徑,掠過鐵索吊橋。身子剛由石山上飛落石坪!驀覺眼前景物大變,四五支火把,依然火光熊熊,鬆煙觸鼻,但十幾個**著身子的黎人,卻東倒西歪,死了一地!再一細瞧,渾身上下,一點傷痕也沒有!看來敢情全是死了不久。

英妹的武功,自己知之甚稔,決不可能在頃刻之間,把十幾個練有橫練功夫的黎人,一起殺死。難道今晚除了自己,還另有碧落宮的敵人進來?對了!這批黎人,致死之因,自己雖然瞧不出來,但極可能是中了某種劇毒!唉!這樣一來,可能會立時被碧落宮的人發覺,好漢架不住人多,自己還是趕緊找到她,早些離開為是。想到這裏,正想舉步。猛聽一陣“當”“當”鍾聲,連續不斷的從遠處響起!

深山靜夜,這一陣急驟鍾聲,聽來十分清晰,那正是從碧落宮方向傳來!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今晚碧落宮另有強敵壓境!本來這機會再好沒有,自己救人之後,正好從容離去,但她……偌大的五指山,她匆忙逃走,一時又到那裏去找呢?他憂心如焚的走出甬道,猛的一聲長嘯,身形平空飛起八九丈高。

在空中略一舒展,活像一條神龍,伸屈之間,迅速無比的撲落在一株高大樹巔上。輕輕一掠,平空飛出!又是一聲輕嘯,劃破長空!

英俊少年用絕頂輕功,身如電掠,帶著輕嘯之聲,滿山亂飛,挨次找尋!半個時辰下去,他不知翻過多少峰巒,依然找不到她的影子。哎喲!不好!這一帶不見她的蹤影,敢情她奔了相反的方向,往魘宮而去?一念及此,心中更為惶急,唉!說不得自己也隻好重往魔宮一闖!當下那還怠慢,轉身就向碧落宮方向奔去!這會他盡量施展輕功,山林樹梢之間,飛蹤急掠,何消片刻,抱龍崗已在眼前!金殿貝闕,畫牙飛簷,一片碧瓦,重重殿脊,矗立在群山環抱,古樹蔥籠之間,那正是名震武林的海南魔宮——碧落宮了。就在他略一駐足之際,忽然從林中竄出四個手執刀劍的勁裝漢子,距自己三丈遠近,攔住去路!這一下大出英俊少年意料之中,隻因他來時自問行蹤甚是隱秘,而且憑自己這身輕巧,絕不可能輕易被對方發覺!回頭一瞥,隻見又有四個少女,手提長劍,在身後出現!這倒好!前後八人,立時把自己成了包圍之勢。

對麵一個年紀較長的漢子,這時長劍一指,大聲喝道:“小子,你夜闖碧落宮禁地,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快隨我們去見值日師兄,聽候發落!”

英俊少年心中有事,那有時間和他們囉唆,也沉聲喝道:“你們大概都是碧落真君的徒子徒孫了,快快讓開,我不為難你們!”

“嘿嘿!小子!碧落宮那有你賣狂的份兒?”年長的喝聲未落,手上長劍,立即分心剌出!

其餘三人,也搖動兵刃,向前圍來!

英俊少年冷哼一聲,待他們迫近,左手衣袖一搖,向著四人拂出!但聽“嗆”的一聲,當先一個,長劍脫手震飛,人也覺得右腕驟麻,虎口裂痛,連連後退!其餘三人,也同覺兵刃幾乎握不住手,不約而同的齊往後躍。就在他揮手震退身前四人的霎那之間,驀聽嬌叱連聲,尖風颯然!敢情站在身後的四個少女,也同時發動,四柄長劍一齊向身後刺到。

英俊少年,竟托大得避身形也並不閃動,聽風辨位,往前揮出左手,突然收回,順勢又向身後拂去!

這四個漢子,和四個少女乃是磛落宮第三代弟子,武功雖不弱,但那當得英俊少年玄門罡氣一拂?

但聽幾聲鶯啼驚燕,四個少女立被一股無形勁氣,推得向後連退!這不過電光石火般的事,八個人,連人家如何出手,都沒瞧清,就四個往前,四個往後,蹌踉震退。

大家身軀甫定,英俊少年早已一聲朗笑,身形憑空飛起,疾如隼鳥,向抱龍崗飛掠過去。

“叮叮”!“叮叮叮”!英俊少年身形剛起,隻聽身後一陣清磐之聲,連續響起。唔!

這是他們攔不住自己,向魔宮報警的信號?他藝高膽大,既然來了,碧落宮就是龍潭虎穴,又何懼之有?身後清磐緊歊不絕,叮叮之聲,連續不斷,但他卻毫不理會,依然施展輕功身形飛起,直向抱龍崗小山上奔去!

正當急躍之際,驟聽高空飄來一聲長笑,電射而至!刺耳餘音未絕,一團人影,已跟著迎麵飛到!不!

一股無形的巨大吸力,宛若漁翁撒網般當頭罩下!

英俊少年,不知英妹妹是否已向魔宮中闖去?心急如焚,身急如箭,向前飛掠,去勢勁急!這身在半空,突遭對方虛空一抓,五道指風,吸力奇強,身形不由驟然一沉!

啊!這是何種功夫?居然和自己“縱鶴擒龍”的“擒龍手”大同小異!心頭一驚,倏然引吭長嘯,聲如鸞鳴,清越已極!就在嘯聲甫發,下沉身子,忽的向左一側,迥翔而出。左手同時使出“縱鶴擒龍”的“縱鶴手”,迎著巨大吸力,遙遙推出。腰身微躬,人卻劃著弧形,輕飄飄落到地上。睜眼看去,隻見三丈開外,站著一個長髯修軀,頭挽道髻,手持白玉拂塵,年約七旬以上的老道人。身穿一襲鵝黃道袍,在夜色之中,衣袂飄風,愕然而立!

他敢情被對麵這個年才弱冠的青年,那一身能在空中回翔轉折的奇異身法“雲龍三折”,和身在空中推出的一股無形勁氣,居然能抵銷自己海南絕藝“隔空擒拿”,而感到無限驚駭!

英俊少年,雖然飄落地上,但因這突然而來的老道人,方才出手一抓,吸力極強,分明對方功力已臻爐火純青之境,心中也不敢稍有輕敵之意!淵停嶽峙之中,早已把“太清罡氣”暗暗運起。

可是黃袍老道卻不再進招,一雙冷電似的目光,緊盯著俊少年。道:“小施主一掌抵消貧道‘隔空擒拿’,功力確是不凡,在中原武林之中可以說絕無僅有!你是那派門下,看起來必有來曆。夜闖碧落宮意欲何為?不妨向貧道直說出來,隻要不是向碧落宮故意尋釁,貧道也許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英俊少年瞧對方氣度不凡,功力尤在古九陽之上,敢情是碧落宮極具權威之人。不由脫口問道:“道長可是人稱碧落宮三仙的司元虛嗎?”

長髯老道點頭道:“不錯!貧道正是司元虛,小施主還未答我所問。”

英俊少年朗然一笑,道:“在下嶽天敏,昆侖門下……”話聲未落,隻聽從碧落宮傳來一陣“叮叮”的玉磬之聲,連續不絕!

司元虛突然臉色一變,截住嶽天敏話頭,冷笑著道:“你們分批偷襲碧落宮而來,一共有多少人?”

原來這英俊少年,正是昆侖一少嶽天敏!他自從和白衣文士謝大哥分手之後,一路查探英妹妹下落。後來聽到江湖上種種傳說,和海南門人上太行山尋釁,前後參詳。認為英妹妹失蹤,準被海南來人所擄,這就一路追蹤,找上海南島來。

這時聽司元虛問話,不由心頭一怔,繼而淡淡笑道:“在下似前曾和貴同門古道長有約,一年之內親上碧落宮,送還三顆碧焰陰雷。但今晚之來,卻並非專程拜山赴約,實因在下有個妹子被貴教擄來,才千裏追蹤,獨上海南,至於有多少人找你們碧落宮,那要問你們碧落宮有多少仇家?在下用不著邀人分批偷襲。”

司元虛聽得微微一愕,正色道:“小施主氣壯山嶽,數十年來,貧道還是首次遇到之人。碧落宮雖然雄峙天南,不準武林中人涉足寸土尺地,但也不是藏垢納汙之所,韌持令妹,貧道尚無所聞……”

他說到這裏,驀聽宮中傳出一片報警玉磬,在四周連續響起!

司元虛臉色驟變,像是十分怒惱,忽然回頭向嶽天敏道:“小施主既非尋釁而來,請隨貧道同往如何?”

嶽天敏正因英妹妹由拂雲岩天囚中衝出,一時不知去向,自己此次重新向碧落宮尋來,就為了怕她誤打誤撞,遇上了高手。此時聽司元虛口風,自然這老道試出自己功力,明為邀請,暗存監視。自己也樂得將計就計,能不破臉和英妹妹一同離島,自然更好。

如果動手,自己也不見得就會怕事,心念轉動,也就微微頷首道:“道長請!”

“請!”司元虛請字出口,人已向前平掠出去。

嶽天敏心知這是他故意要試試自己輕功,嘴角上不由微噙冷笑!默運真氣,使出躡空步虛的功夫,肩不晃,腳不點,身形平飛,如行雲流水般和司元虛不前不後,同時揀起。這時在碧落宮東北角,一重殿宇中,突然有一條人影疾如飛鳥,躍上殿脊。

就在此人剛一現身,鄰近殿宇中,也同時飛起一條人影,厲聲喝道:“到底走何方高人,敢到碧落宮撒野?”

前麵那條黑影,聞聲突然駐足,回頭略一打量。

隻見追出之人,乃是六旬左右的清瘦老道。花白頭發綰著一個道髻,身穿香灰色道袍,足登雲履,手執拂塵,岸然而立。

前麵那人突然怒聲喝道:“呔!老雞毛,你可叫麻旡咎?在下正為找你而來。”

追蹤而出的那老道,正是碧落宮三仙的麻旡咎。他聽來人口氣,專為自己而來,再一打量,對方隻是一個年僅弱冠的少年書生,劍眉星目,氣宇軒昂,自己根本素不相識?不由微微一怔,沉聲問道:“貧道麻旡咎,和尊駕素不相識,並無梁子可言,小施主不會找錯人罷?”

碧落三仙到底氣派不同,對方雖然夜闖碧落宮禁地,但一聽到對方專為自己而來,就要問個清楚,不肯貿然動手。

“老雜毛,不必多言,在下昆侖嶽天敏,就在兵刃上領教罷!”

那個自稱昆侖嶽天敏的,話聲未落,身形倏然飄近!劍尖微顫,一招“金針飛渡”疾若流星,已向麻旡咎咽喉點到!

麻旡咎聽到“昆侖嶽天敏”五字,心中一楞!暗忖:這小子來得好快!自己昨天剛剛回轉,他就找上門來了。尤其自己這次中原之行,江湖上到處有人傳說,這小子武功了得!而且以師弟古九陽的功力還敗在他手上,自己可得小心應付。他心念才動,不料對方說打就打,眼前人影一晃,一點銀星業已刺到!

“來得好!”怒吼聲中,身形微退,白玉拂塵急抖而出。千百縷銀絲,還沒散開,對方長劍疾轉,半途之中,突然變招改為“倒轉陰陽”。銀芒倒卷,劍勢詭異!

麻旡咎有了先入之見,心頭微感寒凜,拂塵一圈,方想硬行封架。那知急勁劍光,忽然爆開,又變了“天女散花”。千百點銀芒,閃爍生光,由四麵飄來!饒你麻旡咎是碧落宮三仙,一時麵對著如幻似真的劍勢也莫測高深,疾退三步!以他的身份,被人家三個照麵就逼退了三步,老雜毛這口氣,如何咽得下?暴喝一聲,人影乍分即合,麻旡咎出招慎重,白玉拂塵平胸推出!這一招他畢生功力所貫,輕輕一揮,一股強猛無儔的潛力,業已拂出!

自稱嶽天敏的少年,似乎不敢和他硬對。忽然左腳一滑,身如輕絮,倏的移位轉身,從容閃開!

麻旡咎嘿然冷笑,振腕連揮,千百縷銀絲,陡然暴長,真氣迸發,絲絲有聲!刹那之間,宛若漫天秋雨,綿綿灑出!

自稱嶽天敏的少年也自不弱,一柄長劍使得銀蛇亂竄,精練迥環,不僅出手奇快,而且變招神速!

尤其身輕如絮,進退靡定,使人難以捉摸!盡管你老雜毛千百縷銀絲,柔若綿絲,剛若鐵杵,撤地漫天飄灑。

他身形卻隻在一丈方圓,遊走移動,連續換位,竟然一絲也莫想傷他。兩人激戰方殷,但是他們身邊卻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白衣文士。他衣袂飄飄悠然而立,好像在監視著兩人。同時在七八丈外,另一重屋脊上,也有一大一小,兩條人影,倏然出現!

碧落宮今晚可真來了不少敵人!但碧落宮禁地,又豈是任人來去自如之境?隻見一片鱗鱗碧瓦,重重殿脊之上,這時燈火通明,人影幢幢。南海第三代弟子,業已悉數出動,各仗兵刃,各就方位,人數不少,卻不見一點零亂!顯然!屋麵上這幾個人,全已落在人家重重包圍之中!

碧落宮三仙的古九陽,率領搖頭獅子饒天來,逕向七八丈以外一大一小兩條人影立身之處撲去!

第三代弟子無情居士木遵化,卻率同師弟霹靂手鄺六甲,向麻旡咎和自稱嶽天敏的兩人鬥場蹤去!

“不準過來!”站在麻旡咎和自稱嶽天敏的少年兩人身邊,袖手觀戰的白衣文士,突然對著木遵化厲聲喝止!

無情居士木遵化,跟隨碧落宮三仙垂三十年,武學造詣在碧落宮第三代中首屆一指,豈會憑人家一聲吆喝,便自動停步?

“哈哈!小輩你再不立時止步,我嶽天敏就不客氣了!”什麽?這白衣文士,也居然自稱“嶽天敏”?

無情居士木遵化,霹靂手鄺六甲兩條人影堪堪躍上屋簷,隻覺一股寒森森的勁風,業已迎麵拂到,要想閃避那裏還來得及?“砰!”“砰!”兩聲,木遵化和鄺六甲,頓時變成了兩團稻草人,憑空丟起,往殿宇中摔落。

這可把碧落宮第三代弟子,全給震住了。

像木遵化這樣僅次於碧落三仙的人物,尚且禁不住人家輕輕一揮,來人武功之高,簡直駭人聽聞!

在這同時,古九陽和搖頭獅子饒天來,也碰上了對頭!原來兩人向一大一小兩條人影撲去,才一蹤近,忽見站著的卻隻有一個,那是身穿一襲白衣的少年。背負雙手,側身而立,對兩人近前,根本不加理睬。

古九陽平日雖然目空一切,但他經過排教總壇在城陵磯兩次挫折,火性也殺了不少。一見白衣少年大剌刺的視若無睹,也不敢過份大意。

拂塵微微一擺,先命饒天來止步。自己跨出數步,冷冷的道:“敢到碧落宮來辱鬧的,當不是無名之輩,尊駕何人,還不轉過身來?”

“嘿!古道長居然連區區在下也不認識了?”

白衣少年聲調和古九陽一樣的冰冷怕人。他毫無戒備,緩緩的轉過身來!劍眉星目,麵如冠玉,顧盼之間,英氣逼人,但臉情又顯的十分冷傲。

古九陽心頭一凜,笑著道:“古九陽何幸,又與嶽少俠相遇?”

“想不到吧?”

“碧落宮有來無還,早在古九陽意料之中。”他話剛說完,陡聽身後“嗤”的一聲冷笑!

古九陽驀地一驚,憑目己的功力有人到了身後,居然並未發覺!趕緊微一閃身,往後瞧去。

饒天來不是好好的站在自己身後一丈來遠,根本不會有人發出冷笑。就在這一瞬之間,對麵嶽天敏身側,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一個人來!

頭挽雙髻,背插雙劍,那是一個十二三歲小娃兒!這娃兒好快的身法!古九陽不由多看了兩眼,隻見這小孩,生得劍眉星目,麵如冠玉。

他……他竟然和嶽天敏生得一模一樣!不但如此,小嘴微撇,居然小眼看人低,還微露不屑!

“嘻!他們碧落宮的徒子徒孫,真是泄氣透啦!你瞧!那大傻瓜就禁不起我嶽天敏手指那麽一戳,就直挺挺的呆著,一臉傻相!一點也不好玩!”

什麽?這小鬼也叫“嶽天敏?”啊!不好!難道饒天來著了這小鬼的道?

古九陽心中一動,卻聽嶽天敏笑著說道:“別嚷!你嫌那大傻瓜不過癮,等一會兒,就讓你去鬥鬥碧落真君那魔頭好啦!”

古九陽不聽猶可,這一聽差點氣炸了肺!他畢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當然知道對方是故意激怒自己,強敵當前,自己萬一沉不住氣就是致敗之道!也強按著心頭怒火,返身走到饒天來身側,抬眼一瞧,不由更氣得火冒三丈!原來饒天來不但渾身動彈不得,而且兩邊臉頰上,也被人抹了幾道黑灰,張著大口,涎沬不停地往下直淌!真是出乖露醜,碧落宮門下幾曾遭人如此戲侮?

古九陽冷嘿一聲,伸手拍了他幾處大穴,那知搖頭獅子依然如故,動也不動。

敢情人家點的是獨門手法?今晚真是栽到了家!

古九陽羞,怒,氣,惱,齊集胸頭,猛的猛吼一聲,翻身就向嶽天敏撲去。他含憤出手,玉柄拂塵有若一蓬鋼針,猛力搗出!

嶽天敏白衣飄忽,雙手一分,衣袖之中銀光陡閃,他手上已經多了一對七寸來長的鋒利匕首。倏忽之間,劃了一個太極形,身隨匕轉,疾旋一圈,勁風四溢,把古九陽一招淩厲攻勢,消解開去!

“嘿!”古九陽又是一聲冷哼,拂塵猛揮,未容對方還手,霎時之間“風雷十三式”刷刷攻出!他拂塵一動,嶽天敏比他還快,白玉匕首左揮右擊,上劃下刺,整套匕法,也自展開!兩人各自施展全身絕藝,互有攻守。

一個白衣飄忽,雙匕矯若遊龍,一個憤怒填膺,出手剛猛無比!

這一戰比之鄰近殿宇上麻旡咎和一個也自稱嶽天敏的少年打得更為激烈,真是翻翻滾滾,殺氣衝天!

看看拆了一百招以上,古九陽的“風雷十三式”已反覆施展。細看對方匕法,也差不多隻有十一二招,在反覆使用。不過自己的“風雷十三式”勢勁力急,全是剛猛路子。對方十一二式匕法,卻是專劃弧形,看似守勢,但妙在寓攻於守,主力在柔。而且變化繁多,不像自己一式,就是一式,這式用完,就得另換一式。其實他那知白衣嶽天敏這套匕法,出之於數百年以前的一代開山祖師之手,自然非同小可!但有一件使古九陽無法解釋的事,那就是以前自己和嶽天敏曾互比內力,自己的“幹天三昧神功”,還敗在對方“太清罡氣”之下。

照說對方內力,勝過自己甚多。但今晚動手之後,發覺對方在真氣內功方麵,竟還不如自己,不過仗著那幾式神妙匕法,出奇製勝!難道對方故意使這套匕法,以消耗自己內力?

嘿!古九陽豈會上你小子的當?想到這裏,那敢再硬耗硬拚,就在他拂塵攻勢稍微一緩。對方一聲嬌叱,雙匕如輪,兩圈銀虹,陡然暴漲。

古九陽一招“金絲纏腕”千百條柔絲堪堪卷出,對方“天外飛虹”半環銀月,業已削到!須知白衣嶽天敏手上這對匕首,乃是崆峒鎮山之寶,斷金切玉,何等鋒利!拂塵纏倒是纏上了,但聽絲絲連聲,古九陽隻覺手上一輕,他已經知道這是怎麽一會事了。匆忙之間,身形向後暴退出去一丈來遠,低頭一瞧,果然手上拂塵,業已短了五寸來長一截。這時由拂雲岩奔回來的嶽天敏,也和碧落宮三仙的老大司元虛,由抱龍崗山頭疾飛而來!當!當!

當!三聲清越鍾擊,由碧落宮深處傳出,餘音嫋嫋,曆久不絕!

突然從正殿飛起一個白衣宮裝少女,方一現身,立即南麵而立,嬌聲喝道:“碧落宮弟子,立即住手,恭迎真君仙駕!”

喝聲甫畢,身形仍向殿中飛落,宮中隨著傳出一派細樂,碧落宮弟子,紛紛躍落,齊集到宮前一片白石砌成的廣場之中。

各依長幼次序,分列兩行。霎那之間,靜寂得鴉鵲無聲!隻見八名白色宮裝少女,各人手執一盞紅紗宮燈,簇擁著一輛玉輦,緩緩而出!

輦上端坐著一位童顏鶴發,麵含微笑的道人,身著八卦杏黃袍,足登雲履。看上去,這位名震寰宇的大魔頭——碧落真君,倒真是蒼鬆古月,仙風道骨,一派出塵絕俗之概!後麵另有四個道童,分捧著一麵杏黃旗令,一柄古紋長劍,一支玉笏,一柄拂塵,目不斜視,緊跟在玉輦之後。這時和麻旡咎動手的青衣少年,及擊落無情居士木遵化,霹靂手鄺六甲的白衣文士,和古九陽動手的白衣少年,作弄搖頭獅子饒天來的小孩,這三大一小,四個全都自稱是“嶽天敏”的人,也已經站到一起了!這一站到一起,不由使碧落宮三仙以及一幹門下弟子,全都瞧得目瞪口呆,不知所雲!原來這三大一小四人,除了服飾高矮,略有不等之外,劍眉星目,麵如冠玉,竟然生得一模一樣!就是同胞兄弟,一母所生,也斷無如此分毫不差之理。不!另外還有一個,那是和碧落宮三仙的老大司元虛同來的嶽天敏,他卻隻是一個人站著,但心頭也不無納罕,瞧著前麵四人微微發愕!因為他來得較遲,是以站在前麵的三大一小,並沒發覺。

正當碧落真君玉輦,緩緩地在廣場當中停下,忽然右側遠處,響起一聲長叫:“敏哥—

—哥!”

此時全場肅靜,這一聲尖叫,聽得分外清楚!

碧落真君蒞場之際,豈容外人放肆?一條人影剛在屋麵上現身,站在後排的第三代弟子當中,立有四五個人,迎聲攔去!人影飛掠而來,迎上去的碧落門下立時無聲無息向後栽倒!突變猝起,麻旡咎心頭一驚,這分明是自己擒回來的姓尹的小子,他怎會從天囚中逃出?

心念閃過,身形疾起,右手一揮“隔空擒拿”五道巨大吸力,橫卷而出。

嶽天敏(從拂雲岩救人回來的一個)心頭正在惦念著英妹妹,不知她一個人闖到那裏去了。這一聲“敏哥哥”尖叫入耳,心中大喜,正待迎上前去,瞥見一個身空香灰道袍的老道人騰空蹤出遙空發掌。

不由心頭大急,趕緊使出“潛龍升天”身法,驟然拔起五丈來高。就空中一個轉折,打橫裏攔出,迎著麻旡咎掌風,雙袖齊揮。他這一連串動作,快逾閃電!尤其他擔心英妹妹安危,雙袖齊揮,已鎏出全身功力,“太清罡氣”立時暴伸,但聽半空中發出蓬然巨震!

麻旡擅咎雖然功力深厚,但他不比嶽天敏身擅昆侖派無上絕學“雲龍九式”,能在空中轉折自如。

掌風碰上“太清罡氣”無形反震,人在半空無處著力,一個身子直被震出三丈來遠!

前麵那條人影脫出麻旡咎“隔空擒拿”吸力之後,驚魂甫定,又是一聲尖銳長叫:“敏哥………哥………”

身形如風,掉頭向樹林之間,匆忙逃走!

嶽天敏掌勢發出,借著麻旡咎一震之力,身形又陡然飛起。

活像一條天龍,在半空伸縮,一個低翔,飄落地麵,口中急叫道:“英妹,英妹!……”

正要向前撲去,忽聽身後有人急叫著道:“敏哥哥!敏哥哥!那是穀飛虹!”

這聲音嶽天敏何等熟悉?正是自己千裏追蹤急於找尋的英妹妹啊!他心頭一怔,立即停住身形,依聲望去!隻見三大一小四個麵貌和自己完全相同的人,這時已向自己奔來!碧落員君端坐玉輦之上,他目光如電,當然瞧清楚方才情形。

嶽天敏的躡空迥翔,遙空發掌,居然還把跟隨自己數十年,功力深厚的二弟子震飛,不由也臉色倏變!

“哈哈!碧落宮果然來了高人,先接我一掌試試!”聲音不高,但鏗鏘得震懾人心!

碧落真君身形未動,右手微抬,輕飄飄的一掌,已向嶽天敏遙空拍出!

“哈哈!真君這一掌,還是由區區嶽天敏代接罷!”這是方才震飛無情居士木遵化自稱嶽天敏的白衣文士的聲音!

他聲才出口,人已一個轉身,凝神運氣,迎著碧落真君掌勢遙遙推出!

真嶽示敏卻聽得心頭一喜,這是謝大哥的口音!原來他們麵貌和自己相像,都是喬裝成的!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碧落真君的陽剛之勁,已和自稱嶽天敏的白衣文士的陰柔潛力,在空中相接。

陽剛之勁,到了爐火純青的化境,自然不會雷厲風行,聲勢驚人,但其氣至剛,無堅不摧!陰柔潛力,更是似有若無,不寒而懍,傷人無形!是以兩人雖隻輕輕一拂,並沒有爆出巨大震動,也沒有淩厲風聲。

大家隻覺兩人各自遙空虛按了一下,自稱嶽天敏的白衣文士臉上微現青氣向後退了一步。碧落真君端坐玉輦之上也上身晃動,好像被人推了一下似的,微往後仰。

這可把目今武林中天字第一號大魔頭驚訝得目射奇光!

“哈哈哈哈!……”碧落真君突然仰天發出一陣大笑,清越之聲,直震雲霄。

“我當是誰敢闖上海南,能輕描淡寫的擋我一擊,原來是陰山派開山宗主飛天神魅謝旡殃!這就難怪小徒們迥非敵手了。”

“陰山派開山宗主飛天神魅謝旡殃”這幾個字,由碧落真君口中說出,更見力量!真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子,碧落宮三仙和一幹第三代弟子,全都悚然一驚。一兩百雙眼光一齊集中到自稱嶽天敏的白衣文士身上。大家要瞧瞧數十年前名傾武林的飛天神魅,究竟是何等樣人?尤其是昆侖一少嶽天敏,他從巫山和謝大哥論交以來,一直不知道他的真正來曆,原來他是黑白雙屍的師傅謝旡殃!

當然和他一樣驚奇的,還有站在他身旁的兩大一小,三個自稱嶽天敏的人。

“哈哈!碧落真君果然名下無虛,泰山一會,相隔數十寒暑,居然還認得出區區謝某。”

“錯非我接了你一掌太陰真氣,真還認不出謝兄來!其實不是我誇口,普天之下能和幹天純陽之氣相頡頑的,也隻有謝兄了!”

飛天神魅謝旡殃平日也是個自視甚高的人,這時聽碧落真君一說,不禁暗自得意:“原來他一向不肯服人,對我倒還敬重。”當下微微笑道:“真君也未免把謝某捧得太高!其實眼前就有一人,要勝過謝某多多!”

“當今武林要使謝兄心折的人,想來定是遁世高人,那又是誰?”

謝旡殃故不作答,依然笑道:“這次謝某遠涉重洋,也就是專為此人而來。”

“哦!”碧落真君這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兩道比電炬還亮的眼神,也精光暴射,微帶懷疑的問道:“謝兄仙駕光臨,究竟有何貴幹?”

謝旡殃緩緩的道:“這事經過曲折,其中頗多誤會,謝某因恐怕雙方誤會越鬧越大,才千裏趕來,充個調人。”接著回頭向嶽天敏道:“小兄弟,來來!這位是名聞寰宇的碧落真君,你當然業已知道,毋須我老大哥介紹了。哈哈,真君!這就是謝某最為心折的小兄弟,昆侖派太虛煩人高足,身具玄門無上心法‘太清罡氣’的昆侖一少嶽天敏!”

碧落真君聽到“嶽天敏”三字,臉色微微一變。他目光由謝五殃掃到嶽天敏,再由嶽天敏掃向另外二大一小三人臉上。沉聲問道:“你們今天到底來了幾個嶽天敏?”

謝旡殃敞聲笑道:“連區區謝某,一共五個。”

碧落真君征含怒意的道:“敢情由你謝兄領頭,到碧落宮是為了赴約而來,嘿嘿!準備五嶽鬧海南?”

“哈哈!真君你又誤會了。”

“在湘西殺傷宮下弟子,在君山擅收碧焰陰雷,既已訂約拜山,又複擅闖禁地,難道還是誤會?”

“謝某此來,旨在調解雙方誤會,真君如果專聽一麵之辭,不容他人置喙,謝某就請告退!”

“你說!”

“那末我再替你引見兩位小妹子!”

謝旡殃神色輕鬆,說到這裏,用手指著白衣少年道:“這位是西崆峒玉簫真人衣缽傳人,現任崆峒派掌門人,萬小琪萬姑娘!”又指著青衣少年道:“這位是玄陰教高徒尹稚英尹姑娘。那娃兒卻是區區謝某的記名弟子雲鳳兒。”

碧落真君聽到“玉簫真人”四字,不由向萬小琪多看了一眼,並不作聲。謝旡殃又道:

“好!現在小兄弟,你把湘西那段誤會及和真君門下三仙古九陽訂約經過,先向真君再複述一遍。”

這時尹稚英已把複容劑分滴給謝旡殃,萬小琪和鳳兒,大家往臉上一抹,立時恢複了本來麵目。

嶽天敏也把當日自己和尹稚英從雲霧山回程所遇情形,一直說到在排教總壇和古九陽等人相遇,懷疑殺害碧落宮門人屈翠華的,就是自己。後來由玄陰教玉麵仙狐阮嬌嬈作證,她曾在湘西親眼目睹屈翠華是被一個青衫少年及兩個下五門毛賊所害,以及自己和古九陽比拚內力,他惱羞成怒偷放碧焰陰雷被自己一起收下,當時曾答應早則一年,遲則三載,親自送上碧落宮之言,詳細說了一遍。一麵由革囊之中,取出三顆碧焰陰雷雙手呈上。

碧落真君聽嶽天敏所說,和當時古九陽向自己報告,雖然有部份相同,其中也不無出入,當下回頭向古九陽問道:“九陽!嶽少俠所說,是否實情?”

古九陽這時和人家當了麵,自然不好抵賴,隻得點了點頭。

碧落真君“嘿”了一聲,然後向嶽天敏道:“當年我煉了九粒碧焰陰雷,除在泰山論劍試爆過一粒之外,因此物威力太大,殺傷過多,是以從未使用。此係我門下試製,威力雖然稍遜,但也頗具殺傷,我曾告誡過他們,不準妄用,嶽少俠收得好!這三粒也毋須繳還,就留贈嶽少俠罷!”

嶽天敏一時不好推辭,隻得收了。

謝旡殃微微一笑,又道:“尹姑娘,你也把在黎城以後的情形,說出來讓麻道長及真君聽聽!”

尹稚英答應一聲,就把黎城客棧發現有夜行人從屋上經過,自己追出巧遇麻旡咎說起。

後來在常德客棧自己用內功攻穴解開穴道,又在隔壁偷學易容之術,移花接木麻旡咎擒回穀飛虹,一樁一樁,說了出來。並且說出,據自己推斷,在湘西奸殺屈翠華的,可能正是穀飛虹。因為他已得毒姑婆真傳,身上帶有“小桃紅攝魂香”,以及自己在雲霧山,毒姑婆以一顆碧焰陰雷,唆使自己殘害石姥姥的情形也細說了一遍。

嶽天敏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從拂雲岩天囚救出來的,竟是患了嚴重精神分裂症,又擅化裝之術的穀飛虹。於是就把自己一路追蹤尹稚英下落,潛入拂雲岩天囚救人之事,也說了出來。

這時古九陽也把方才攔擊穀飛虹的五個死去門人,詳細察看了一遍,發覺他們死狀竟和在湘西及排教總壇一連被“墨珠蟄”毒死的人完全一樣,證明確是穀飛虹所為,忙向碧落真君報告。隻聽碧落真君厲聲喝道:“此人既然殺害宮下弟子多人,諒也逃不出海南島去,旡咎,九陽,你兩人分率弟子,務必把他擒回。”

麻旡咎,古九陽兩人,躬身領命,帶了弟子,分頭下去。

碧落真君這才做聲笑道:“海南碧落宮,江湖上也許稱為魔宮,這就等於謝兄創設陰山派,始終被一般自視為名門正派的人,目之為邪魔外道,其理相同?其實我平生事理分明,恩怨清楚,今晚之事,既由謝道兄出麵仲裁,就此一筆勾銷,諸位遠來不易,何況碧落宮盛會在即,就請在此間在盤桓一月,藉作觀光如何?”

就在他話聲剛落,謝旡殃尚未回答之際。驀聽到左側山峰上,響起一聲劃空長嘯,聽聲音約在兩三裏外,但一陣尖銳回聲,已震得餘音繚繞,曆久不絕!嘯聲未歇,隻見十來條人影,宛如浮矢掠空,颼颼向場中飛落!當先一人,身穿古銅色僧袍,又瘦又小,那是幹枯得隻剩下一把骨頭架子的老僧。

他身後一排站著九個和尚,全都手持禪杖,凜然而立。

碧落真君瞧清來人,不由笑容一斂,臉色突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