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妹!是我。”

“你這人真是……哦!你瞧,真氣人!”萬小琪粉臉生霞,收回玉簫,一手把信箋遞了過去。

嶽天敏接過信箋,兩人回入房中,就燈光下一瞧,不由驚異的道:“什麽?凰兒是給崆峒派老道們擄去的?他們還約你五天之後,上桐柏山去?”

英妹妹被玄陰教擒去,還找不到影子,鳳兒這會又被崆峒派擄為人質,還要琪妹妹上桐柏山去。崆峒劍法,素以奇詭著稱,五通在江湖上的名頭,更並不在昆侖四老之下,琪妹妹雖得玉簫真人真傳,但終究雙拳難敵四手。自己要陪她去呢?英妹妹身落人手,危在旦夕,救人如救火也遲緩不得,心中一陣為難,不由劍眉緊皺,沉吟道:“這……怎麽……辦?”

他拖長著聲音,大感分身乏術!

“咭!”萬小琪突然笑了出來:“敏哥哥,崆峒五通,我會對付他們的,你還是先去救英妹妹要緊!”

嶽天敏既心懸英妹妹,又耽心琪妹妹,任你平日定力堅強,這時也使他躊躇莫決,憂心如焚!根本連琪妹妹說些什麽,都沒聽進去。說真的,這還是第一次遭遇到的難題!

萬小琪見他半晌不語,輕輕的走近他身邊,低聲說道:“敏哥哥,別急!說真的,崆峒五通,我會對付他們的。哦!你記得不?我們告訴過你,那天我和英妹妹兩人,在西台通天觀鐵屋裏,發現了師傅賜給我兩枘白玉匕首,柄裏還藏著一支綠玉令、和一本小冊子,叫做‘玄天十二式’,那是專破‘通天劍法’的崆峒家法。”

嶽天敏突覺眼前一亮,“哦”了一聲,正想開口。

萬小琪攔著又道:“人家還沒說完呢!當時英妹妹叫我下了五台,好好的練一練,後來我們急於趕上北台去,就一直沒有詳細看過,我想……”她拖長語氣,霎著大眼睛道:“崆峒五通,約我五天之後,到桐柏山絕頂去,他們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索回失落多年的‘玉匕令’,把鳳兒擄去,不過是一種要挾手段罷了,決不敢難為她的。”

嶽天敏眼看平日任性嬌縱的琪妹妹,這回居然事理分明,說得頭頭是道,不由微笑著點了點頭。

隻聽萬小琪繼續說道:“雜毛道士不是約了五天之後嗎?從這裏到桐柏山,我那裏用得到五天?玉獅子一天就可以跑到了,就算兩天罷!還有三天時間,足夠我練‘玄天十二式’了!敏哥哥,你還是先救英妹妹要緊,她落入玄陰教手裏,‘叛教’這個罪名,可不世玩的!”

她說到這裏,突然抬起頭來,笑著問道:“敏哥哥,我問你,英妹妹為什麽要叛教啊?”

嶽天敏愕然的道:“英妹妹向她師傅請準下山,叛教!那是霍文風楚天行兩人,在伏牛山受挫之後,給她扣上去的罪名。”

萬小琪螓首微搖,嗤的笑道:“不是!英妹妹叛教,就是為了你呀!你還不趕快救她去?”

嶽天敏玉臉微微一紅,笑道:“琪妹妹,你別打趣,我們說正經……”

萬小琪嬌笑著道:“你說!她不是為著你還為誰來?哎喲!時間不早啦!我們就這樣決定好了,你明天仍舊去追玄陰教的賊人,我想找個隱僻所在,先把‘玄天十二式’練純熟再去。好啦!敏哥哥,你快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玉手輕推,催著敏哥哥回房安歇。

嶽天敏看看天色確實也快近黎明,這就回轉房中,和衣躺下,但思潮起伏,如何睡得著覺?天色逐漸大亮,朝陽已從窗欞上透了進來。他從迷糊中突然驚覺,翻身下床,開門出去。

店夥已端著一盆熱水,送了進來,見麵就笑嘻嘻的說道:“客官,你起來啦!住在隔壁的那位客官,一清早就出門去了,他吩咐小的告訴你老,叫你老也趕緊上路!”

嶽天敏聽說琪妹妹已經先走不由心頭一怔,他知道她的脾氣,說什麽都得依她,既然已經走了,追也沒用,好在桐柏山之約,還有五天時間。自己趕得快一點,即使半路上不能把英妹妹截回,但有三天時光,上巫山玄陰教總壇,也已足夠,第五天就可趕到桐柏山去!

店夥看他雙眉緊皺,沉吟不語,趕忙躬腰陪笑道:“是那位客官吩咐小的,不要驚動你老,等你老醒來再告訴你的。”

嶽天敏擺了擺手道:“沒什麽,知道了。”

店夥退出之後,嶽天敏匆匆盥洗,用過早點,會了店賬,就騎上赤龍駒,向西急馳。他取道洛寧、盧氏、出荊紫關,折入湖北鄖西,經竹山,橫越大巴山脈、就是巫山後山,這一條路,他早經四師兄萬鬆齡詳細說過,但一路上風馳電卷,馬不停蹄的急趕,始終沒有發現玄陰教的人打這裏經過的跡象。不由發了狠勁,心想且不去管他,反正趕上玄陰教總壇,好歹也得問個清楚。他心中有事,一路不眠不休,縱馬急馳,好在身邊帶有“辟穀丹”,索性沿路也不打尖了。以他的功力,和坐下又是一匹千裏良駒,一日一晚之間,就足足趕了一千四五百裏路程。

第二天正午時光,已經到了川鄂交界的大巴山脈,這一帶全是崇山峻嶺,荒無人煙。

他記著四師兄的話,進入大巴山脈之後,便得折而向北,那最高的山峰,便是巫山!赤龍駒關外名種,翻山越嶺,如履平地,一人一騎這就直向巫山方向奔去!

巫山在巫山縣東南,原是巴山山脈的最高峰,因為山形像巫字才叫它巫山,一共有十二座山峰,方輿勝覽上說:“十二峰之名,曰:望霞、翠屏、朝雲、鬆巒、集仙、聚鶴、淨壇、上升、起雲、飛鳳、登龍、聚泉,其中以神女峰最為纖麗秀拔,峰上有神女廟。”

巫山十二峰,大家所熟知的也隻有神女峰,因為這座峰上由古迄今,流傳著一段神話,說從前赤帝有個女兒,叫做瑤姬,死後葬在巫山之陽,楚懷王嚐遊高唐,夢見一位豔麗的神女,對他說:“妾在巫山之陽,高邱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於是就替她立了個廟,名為朝雲。因為這個故事,神女峰之名就蓋過了其他十一峰!

玄陰教總壇,就設在神女峰頂上,更因神女峰麵對巫峽,後臨絕壁,秀拔峻險,自然人蹤杳然。何況又是玄陰教的根本重地,四麵刁鬥羅列,巡山弟子,川流不息,外人更難趒入雷池一步了。

嶽天敏趕到巫山後山,還隻有未末申初,麗日高懸。他知道一入巫山,便進了玄陰教範圍之內,自己誌在救人,自以不引起人家江意為佳,目前時間尚早,不如找個泂穴,休息一會,到天黑了再去不遲。心念一轉,就把赤龍駒藏入深林,自己在溪水中洗了個臉,然後在附近峭壁危岩之下,找到一處洞穴,看看倒還幹燥,前麵又有石筍擋住,不易被人發現,略為拂拭,解下龍形劍在石上盤膝坐下,運起功來。天色逐漸昏黑下來,嶽天敏精神抖擻,又從懷中取出“辟穀丹”服了兩粒,一切停當,走出石洞,一躍而起,就往神女峰上撲去!

他心中惦念著英妹妹,恨不得立即找到她的下落,這一施展輕功,晃如電馳星飛,向上直起。峰腰上雖然還有玄陰教的值壇弟子,但以嶽天敏的身手,又是盡力掩蔽著身形,那會發覺,即使打他們身邊蹤過,也隻當一陣輕風罷了。

何消片刻,上了峰頂,眼前蒼鬆翠柏之間,隱現出重重屋脊,依山而起,規模極為宏大,玄陰教總壇已在眼前。

嶽天敏心中,不期而然的生了警惕,那敢絲毫大意,藉著樹陰蔽身掩近圍牆,方想蹤上身去!陡見兩條人影,從殿脊中飛起,疾若飄風閃電,向自己存身之處飛來,瞬息之間,已到了前麵三丈開外。

嶽天敏心中一驚,這兩人身手不凡,敢情自己行藏已被識破?連忙向後一縮隱住身形,左掌護胸,右掌蓄勢待敵。放眼望去,隻見兩條人影,原來是兩個身穿勁裝疾服,背插長劍的妙齡少女。

一個穿深紫色的年約二十一二,一個穿淡青色的還不過十七八歲,兩人婷婷嫋嫋地走到一株大鬆樹下麵。

穿淡青色的在大石上拂了一拂,笑道:“二師姐,今晚月色極佳,我們就在這裏歇一歇罷!”

穿紫衣的道:“今天師傅極為震怒,我們還是小心點先巡視一轉,免得出了差池。”

嶽天敏聽得心中一動,暗想她們口中的師傅當然是玄陰教主旡垢師太,她平白無故為什麽震怒呢?

莫非英妹妹已經被押上山來了?當下屏息凝神,希望她們不要走開,更迫切的希望她們能夠繼續說下去!

果然那穿淡青色的少女又道:“咱們玄陰教總壇,有誰吃了豹子膽,敢來撒野?二師姐,你說,今天師傅到底為了什麽,那樣震怒?”

她邊說邊坐了下來。

穿紫衣的似乎拗不過她,也慢慢地坐下,說道:“這是今天下午,接到湖北分堂轉來莫姑姑的緊急報告,說咱們五台分壇給人全挑了,副教主僅以身免,聽捝還負了傷。這次敵人中間有昆侖、峨嵋、少林、天目的各派高手,還……”她說到這裏,突然住口。

穿淡青色的少女聽到一半,見她住口不說,不由急道:“二師姐,還有什麽呀?你快說呢,真急死人。”

穿紫衣的放低聲音道:“據說還有尹師妹在內!”

穿淡青色的兩眼睜得大大的道:“什麽?還有三師姐,她幫了外人?”

嶽天敏心頭一驚,五台分壇被破,不過是三四日前之事,山西和這裏相隔數千裏,居然消息來得這樣快!唔!她們談到英妹妹身上來了!

隻聽穿紫衣的嗯了一聲,又道:“尹帥妹結識了一位昆侖派姓嶽的少俠,你不是不知道,近日江湖上盛傳著兩句話。‘昆侖四老,不如一少’,那姓嶽的,就是‘昆侖一少’。

聽說栽在他手下的,除了霍護法之外,還有赤發尊者,蒼溟上人和海南碧落三仙的什麽古九陽……”

她話沒說完,穿青衣的搶著道:“我知道,我早已聽莫姑姑說過,他叫嶽天敏,人長得挺英俊呢!不然,尹師姐眼高於頂,那會……”

穿紫衣的噗哧笑了一聲,點頭道:“不錯!他叫嶽天敏。”

嶽天敏聽得俊臉一紅,暗想:她們怎會知道得如此詳細?卻聽穿紫衣的輕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自古以來,一個情字害苦了多少女孩兒,尹師妹這次下山,就是為了他,當時哭哭啼啼的不知病了多少天,全虧莫姑姑暗地設法,師傅才準她下山!”

嶽天敏直聽得心如油煎,一陣激動,但他知道身在玄陰教禁地,英妹妹下落未明,自己可大意不得,連忙緊攝心神,耐心聽她往下說去!

“可是不知她怎的開罪了霍護法和五台分壇的楚堂主,他們在師傅麵前告了她一狀,說什麽背師叛教,勾結外人。師傅雖然還不十分相信,但無風不起浪,多少總有點影子,這才頒發了一道玉牒令諭,要尹師妹回壇申述。那知尹師妹這幾個月來不但沒有回來,而且月前襄江分堂又報告她在分堂滋事,殺傷多人,師傅一氣之下,當時就要派人把他擒回總壇,按教規處置……”

嶽天敏心頭又是一凜,英妹妹果然是玄陰教擒回來了,但不知關在那裏?

“後來還是莫姑姑,大師姐和我,一再向師傅進言,說尹師妹決不是背師叛教的人,其中也許另有隱情。”

她說到這裏,突然詔氣憤慨的道:“說實在,咱們的各地分堂,真有點兒良莠不齊,離譜太遠,他們壓根兒不懂向當地百姓傳布教義,宏揚本教。現在他們呀,和劃地而治的官吏,開山立櫃的強盜,鼎足而立,做出暗無天日的事來。尹師妹也許看不慣那一個分堂,伸手管了件閑事,就被他們扣上什麽叛教的罪名……”

嶽天敏睹暗點頭,心想:玄陰教總壇,看來倒並非為非作歹之處,和五台山果然大有天淵之別!

“師傅她老人家神目加電,教中大小事兒,誰能瞞得過她?因為本教建創伊始,一切還得大家協助,這才對他們略示優厚。這次莫姑姑代表師傅,到各分堂巡視,一半也就是為了整飭風氣,另一方麵,順便調查尹師妹……哎喲!時間不早啦,我們舍了正經事兒,卻閑磕牙起來!”

穿紫衣的說到這裏,倏的站起身來,掠了掠秀發道:“五師妹,快走!”

說著,她拖了穿青衣的就走,兩條纖影,蓮步輕頓,立即向前奔飛而去!

嶽天敏聽了半天,兀自聽不出英妹妹到底是否已被擄來,他心念一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等兩人一走更不怠慢,一長身淩空波虛,直往圍牆上撲去,兩個起落,便飛上屋脊。

正待打量四周形勢,猛地警覺身後五大丈外,別的一聲輕響!

嶽天敏內功精湛,耳目極為靈敏,周圍十丈方圓可辨飛花落葉,這聲音雖然極是輕微,但那能瞞得過他的耳朵。立時微一旋身,雙掌護胸,星目電射,向發聲之處望去。依稀瞥見一條淡淡黑影,在屋麵上一閃,轉瞬之間,就消失不見。

嶽天敏心頭一楞,暗想此人身手,十分快捷,武功已臻上乘,適才分明瞧到自己,怎會視若無睹,舍之而去?難道他不是玄陰教的人,和自己一樣有為而來?瞧他去勢,又似乎路徑極熟,自己何不隨著他過去瞧瞧究竟!心念動處,就一掠身跟著飛撲過去。以他的輕功造詣,意念方動,身形驟起,真是疾若流失,一晃眼就躍近黑影隱沒之處。四外一瞧,那有半點人影,心想他可能隱在近處,再運足目力,向屋脊陰暗之處和附近樹頂,細細打量,依然人跡杳然。

唔!那牆角邊上,不是蜷伏著一團黑影?怎麽?一動不動!

心中生疑,趕緊躍近身去,低頭一瞧,原來竟是兩個玄陰教打扮的人,這時已被人點了昏穴,蜷伏著動彈不得。心想此人果然不是玄陰教的人,好快身法,從自己由發現追蹤算起,不過一瞬間之事,他居然還點倒了兩個伏樁!

嶽天敏略一猶疑,立即足尖微點,再次騰身而上,輕竄巧蹤,越過一進屋脊,但見四麵黑沉沉的,並沒一絲燈光。正待再向裏進飛去,忽見兩條人影,快若飄風,從斜刺裏竄出,落到自己麵前!

這兩人大約都在三十以上,手仗長劍,楞楞的望著自己,突聽左邊一個,劍尖一指,問道:“你是什麽人?不打聽打聽,敢來玄陰教禁地亂闖,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站在右邊一個,卻隻嘿了一聲,回頭向同伴說了句:“不必和他嚕蘇!”立即沉聲喝道:“小子,還不跟我們見堂主去,聽候發落!”

嶽天敏見他們兩人身法迅捷,武功也似乎不弱,當下微笑著道:“在下尚有急事……”

“嘿!小子,在我們值壇四金剛麵前,那有你還口份兒?什麽?還想開溜!”

刷!刷!兩柄長劍,一左一右,攔腰就向嶽天敏掃來,出手勁急,倒也不可小覷!

嶽天敏深怕驚動了他們教中多人,打草驚蛇,自己英妹妹下落未明,今晚豈不徒勞往返,而且他們如果知道自己為英妹妹而來,說不定會把她隱藏起來,使自己更難找尋。想到這裏,雙足疾點,一個身子憑空拔起三丈多高,躲閃過兩人合擊,半空中一個回旋,飄落屋麵。正想出手先把兩人製住,猛聽身後不遠,響起輕微的蹤躍之聲,又有兩條人影,如飛而來。

“快把這小子截住,別讓他逃了!”

先前兩人,齊聲怒喝,但出聲不響,似乎也怕驚動了人?

他們身為值壇四金剛,如果連一個無名小子都拾掇不了豈非丟臉?何況萬一驚動了堂主,責怪下來,可不是玩的。後來兩人果然連哼都沒哼,立即翻腕出劍,就向嶽天敏急刺!

四個人居然分左右前後把自己團團圍住,一聲不響的急攻過來,劍光亂閃,招術著實狠辣,不愧四金剛這個雅號!看來玄陰教總壇當真非同小可,光看這四人,不過是值壇的小頭目罷了,身手已是不凡,其他人物就可概見!

嶽天敏見他們一味啞鬥,正中下懷,待右邊一個長劍向自己右肩斜劈之時,潛運功力。

猛的挫腰旋身,掌緣向劍身一撥,立時把對方一支長劍,撥蕩開去,同時左手駢指如戟,對準他“肩井”穴上,隔空輕點。一聲輕哼,右邊那人,立即向後倒去。

嶽天敏還怕他摔下屋麵驚動了人,連忙左手一招,使出“擒龍手”,把他身軀輕輕放下。

他這兩手動作之快疾若閃電,其他三人連看還沒看清楚,同伴已被人家製住。這一驚非同小可,三支長劍同時刺到!怪!真怪!這小子準會使邪術,長劍明明刺到他身上,卻會滑不溜丟的刺不進去?劍身顫動,震得手掌發麻!

嶽天敏可沒理會他們,右手一招,左邊那人身不由己的踉蹌跌了進來。猿臂輕舒,如法泡製,又把他點了穴道,隨手放下。值壇四金剛,倏忽之間製住了兩個,還有兩個倒並不是氣餒,實在給他變魔術似的手法,驚駭得楞住了。挻著長劍,不刺不收,怔怔的呆在那裏!

正當此時,陡聽一聲清叱,自右方屋頂上傳來。颼颼!兩條纖細人影,突然現身,捷如飛燕,一掠而至!

“真有吃了豹子膽子?敢到神女峰來撒野!”衣香繽紛,嬌聲嚦嚦,兩個嬌豔如花的少女,深紫色和淡青色緊身勁裝,褢著窄窄腰身,俏生生的臨風而立,越顯得像天女下凡。

那不是方才在鬆下談心的兩人?一個是二師姐,一個是五師妹。糟!今晚敵人越來越多,看來頗難善了。這兩人正是玄陰教主旡垢帥太五個女弟中間的二弟子紫玫瑰筱劍蘭和小師妹宋青雯。她們剛才巡視回轉,遠遠的聽到第三進屋上,有人輕聲吆喝,聞聲尋來。月光底下看得十分清晰,值壇四金剛,有兩個已經倒臥在屋麵上,一動不動,敢情已被人家點了穴道。兩雙清澈烏亮的眼光,跟著向敵人一瞧,這會可把兩個少女瞧得心頭小鹿一陣狂跳。

那麵前站著的竟然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書生,劍眉星目,玉臉朱唇,青衫飄忽,腰懸長劍。

模樣兒是英俊瀟酒,溫文爾雅,真是千萬人中挑不出半個來的美少年!

“啐!”兩人粉臉上,倏地飛起一陣紅暈,還沒開口。

值壇四金剛剩下的兩個,瞧到來了救星,趕緊向後退出一步,躬身說道:“筱香主,宋香主來得正好,這小子……”

紫玫瑰筱劍蘭一擺手中長劍,止住了他們話頭,螓首微抬,衝著嶽天敏問道:“瞧你也不像個壞人,夤夜闖上神女峰來,難道不知道這是玄陰教禁地嗎?”她臉含嬌嗔,但語氣卻頗為溫和!這幾句話,分明給嶽天敏找台階,隻要他自承無意闖入,不也就大事化小,輕描淡寫的放過就算?可是嶽天敏呢,他雖然鎮日價和琪妹妹、英妹妹,還有錦雲妹子生活在一起。

但他秉心敦樸,那裏會領悟得姑娘家心意,聞言拱手笑道:“玄陰教在江湖上盛名遠播,在下焉得不知……”

“哦!那你是有意尋釁來的?”紫玫瑰臉色倏變,肚子裏暗暗罵了他一聲:“笨蛋!”

“在下冒昧登山,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尚請姑娘見諒!”

“哼!你居然敢到神女峰來撒野,膽子可真不小!二師姐,不必和他多說,我們也把他擒下來就是了。”

宋青雯鼓著雙腮,躍躍欲出!

這時那兩個被點倒的漢子,已被同伴解開穴道,一個翻身,躍了起來,大喝聲中,值壇四金剛四支長劍,疾刺而出。卻好宋青雯也同時掄劍攻到,口中還催著二師姐趕快動手!

四金剛加上了兩個教主婻傳弟子,猶如猛虎添翼,劍劍狠絕,著著進攻,拚命向嶽天敏進招。尤其是紫玫瑰筱劍蘭和宋青雯兩支長劍,展開“玄陰經”上所載絕學,玄陰教主親傳的“玄陰劍法”,皓腕轉處,銀虹滿天,淩厲劍勢,幻出朵朵金星,綿綿不絕!

嶽天敏因這兩人是英妹妹的同門姐妹,人也正派,不好還手。那隻有展開靈巧身法,在六支劍光中,一味閃來避去,心中未免暗暗焦急,這樣遊鬥下去,玄陰教的人勢必聞聲趕來。他心念方動,猛聽一陣吆喝,噗噗噗,轉瞬之間,黑影連竄,一連飛撲而來的,怕不有一二十人?瞧他們手中各執著明晃晃的刀劍,雖然沒有一擁而上,但好像生怕自己逃走似的向四麵圍了攏來。

嶽天敏雖然並沒把他們放在眼裏,但人數越來越多,心頭這份焦灼實在也無可形容!西北角上突然飛起一道經天長虹,挾著輕微的破空之聲,向場中激射而來。

“好啦!好啦!大姑娘來啦!”場中立時有人叫了起來。

經天長虹,森森劍氣,來勢奇快。

嶽天敏自然認識這是“玄陰劍法”的一招絕學,由“長虹吐焰”和“穿星摘月”演繹變化而來,淩空一擊,勢道極霸,有石破天驚之威!

當下也不敢大意,等長劍及身,右手長袖,陡然迎著拂出。太清罡氣,立即暴漲!圍著嶽天敏急攻的紫玫瑰筱劍蘭、宋青雯,和值壇四金剛,隻覺身前似乎有一股柔軟氣體,向外一繃,手上長劍,微感震彈,人就不由自主的被推了出來。根本連看郡浽沒有看清,那道滶射而來的長虹,起了輕微的啷嗆之聲,比來時還要快速,撞飛出去五六丈外。

劍光乍斂,飄落一個廿三四歲身穿玄色勁裝,頭包黑紗的美豔少女,瞧她柳眉倒豎,鳳含目煞,分明憤怒已極。蓮足一頓,嬌軀像燕子掠波般飛了過來,顫巍巍長劍一指,嬌彈喝道:“呔!何方野小子,你……”

月華高懸,清光四吐,她“你”字剛出口,身臨切近,陡然縮住了口。輕“噫”一聲,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緊盯著嶽天敏。粉臉上騰騰殺氣,頓時煙消雲散,換上了一片驚詫之色,“你……你是嶽少俠?不知夤夜上敝教總壇,有何見教?”

紫玫瑰筱劍蘭和五師妹宋青雯,一聽大師姐口氣和這美少年竟煞還是素識,連忙撤劍後退,站到大師姐身邊。

四金剛更是慌慌張張的後退不迭。大家都眼睜睜的盯著這位青年高手,目不轉瞬的等他說些什麽?

嶽天敏一瞧來人,卻是在九華山和自己動過手的辣手觀音簡玉珍,玄陰教主旡垢師太座下首徒,英妹妹的大師姐。

他聽英妹妹時常提起她,不但武功高強,而且還深得旡垢寵信,教中大小事兒,她也可作得一半主張,對英妹妹的愛護,真比親妲姐還好。唔!英妹妹被擄,她自然知道詳情,不如據實告知,先探探她口氣也好!

心念一動,連忙對她作了個長揖,口中說道:“芳駕是簡姑娘嗎?在下昆侖嶽天敏,冒昧登山,實有要事向姑娘請教,不知可肯據實見告?”

他這一自報姓名,可使站在一邊的筱劍蘭宋青雯兩人,著實吃驚。心想難怪這美少年武功驚人,原來正是聞名已久的“昆侖一少”嶽天敏!

辣手觀音簡玉珍微微一怔,福了一福,還禮道:“嶽少俠不必客氣,俠駕連夜趕來定有急事,還請直言見示,愚姐妹如有所知,自然據實奉告。”

嶽天敏見她詞色極為坦誠,便笑著道:“在下想請問姑娘,令師妹尹稚英現在可在山上?”

簡玉珍驚奇的道:“你說三師妹!她離山已有數月,不是和嶽少俠你……一起去貴州的嗎?我師傅傳下玉敕令諭,要她回山,她都沒回來。”

嶽天敏點頭道:“不錯!那是去年年底之事,在下誤中枯木大師的黑眚附骨掌,蒙尹姑娘陪同去了貴州。可是最近在下和尹姑娘從五台山下來,她回轉貴教,怎會不在山上?”

簡玉珍聽說他和尹師妹剛從五台山下來,那末莫姑姑最近遞來的緊急報告,說五台分壇被人挑了,其中參與的人,還有尹師妹在內,這話果然屬實!不由粉臉倏然一變,急急問道:“五台分壇傳聞被人挑了,原來是嶽少俠所為?”她說到這裏,微微一頓,接著遲疑的道:“這樣說來,三師妹當真背師叛教!”

嶽天敏冷笑了聲道:“尹姑娘叛教罪名,隻是霍文風楚天行兩人妄加之罪,此中因果說來話長,在下隻想請問姑娘,令師妹此刻是否已在山上?”

辣手觀音簡玉珍瞧了他一眼,頷首答道:“三師妹叛教與否,是非曲直,隻要她回轉總壇,自可水落石出,不過她確實並未回山。”

嶽天敏敞聲笑道:“在下還想請問姑娘,令師妹有人告她背師叛教,貴教總壇下了玉敕令諭要她回壇申述,她沒有回來。之後襄江分堂又報告她在分壇滋事,殺傷多人,令師一怒之下,當時就要派人把她擒回神女峰,依家法處置,這事可是當真?”

簡玉珍點頭答道:“當時師傅她老人家,因一再接獲報告,說三師妹下山之後到處滋事,顯有叛教行為,是以確有把她擒回處罪之意,後來還是莫姑姑和愚姐妹竭力勸說,才把她老人家勸住……”

嶽天敏不待她說完,突然接口說道,“這就是了,尊師對尹姑娘既然早有擒回治罪之心,這次金花劍莫大俠和米姑娘銜命下山,自然是執行之人,在下真人麵前不必說假話,尹姑娘在黎城失蹤,想必已為貴教擒來,在下……”

“什麽?尹師姐失了蹤?”宋青雯的眼睜得大大的插口相問。

辣手觀音簡玉珍,紫玫瑰筱劍蘭,聽到尹稚英失蹤,也同時著急的道:“你說三師妹在黎城失蹤?到底走怎麽一回事,嶽少俠你能否把當時詳情見告?”

嶽天敏楞了一下,瞧他們確似不知內情,當下就把自己路遇散花仙子說起,後來英妹妹和她一同去見莫寒波,次日清晨,發現人已失蹤及自己兼程來此,大概說了一遍。

簡玉珍秀眉微蹙,沉吟了一會道:“莫姑姑和小師妹此去,乃是代表師傅巡視各地分堂,斷不會把小師妹擄走,嶽少俠切莫誤會!”

嶽天敏一心指望趕上神女峰,把英妹妹救出,而且瑛妹妹和崆峒老道五日之約,已在眼前,自己須克日趕去馳援。如今給簡玉珍這麽一說,心中更是紊亂,一時真偽莫辨。暗忖:

設若玄陰教把人擄回,當著外人,又豈肯說出真話?心中正感為難!

簡玉珍見他遲疑不語,似乎還不深信,不由秀眉低蹙問道:“嶽少俠,三師妹下山以來,不知是否另有梁子?”

話剛說完,驀聽一聲大笑,破空傳來,笑聲甫落,一條人影,已倏然在他麵前落下。身法之快,連嶽天敏也陡然一驚!舉目看時,麵前站著的卻是一個身穿青布衫褲,五十開外,六十不到的矮小老頭。

頭上盤著一條小小辮子,手執一支二尺來長,竹根製成的旱煙管。兩顴高聳,太陽穴鼓得老高,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瞪著自己,猶若兩柄利劍,湛湛逼人,分明是個內功精湛的高手!

他才一現身,辣手觀音簡玉珍連忙率了兩個師妹,躬身說道:“弟子該死,不想驚動孫老爺子法駕!”

那老頭一連猛吸了幾口旱煙,好像沒有聽到似的,隻是微微一點頭,便大刺刺地問道,“這小夥子是誰?”

簡玉珍躬身答道:“他……他是嶽天敏嶽少俠。”

“嘿嘿!小夥子,你就是近日江湖上盛傳的‘昆侖一少’嶽天敏吧!今夜裏闖上神女峰來,為了何事?是否想要露上一手?”

嶽天敏瞧他這付老氣橫秋的架子,心想此人也許來頭不小。

隻是自己並沒聽四師兄談起過,當下拱手說道:“在下正是嶽天敏,請恕在下眼拙,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紫玫瑰筱劍蘭從大師姐現身之後,一直沒有開過口。

她不知怎的對他頗有好感,聞言忙道:“這是咱們總壇副總護法,點蒼派孫祿堂孫老爺子!”

孫祿堂!點蒼派追風劍客!

自己曾聽二師兄涵真子說過,此人一手劍法可稱獨步武林,平日自視甚高,在江湖上聲名之隆不在枯木之下。雖然聽說已被玄陰教羅致,那不過是掛個名義罷了,怎會在此現身?

這種人碰上了極難應付,何況玄陰教既能把他請上來,其他高手,當然也不在少數。看來今晚能否擋得住,還著實堪虞!

心中正在遲疑,猛聽孫祿堂一陣嗬嗬大笑,說道:“你們這一班自認為名門正派的年輕後生,稍得一技之長,便在江湖上鋒芒不可一世,老夫耳聞你是太虛真人遺命收徒,獨得昆侖秘辛,江湖上傳說得神乎其神。又是連敗蒼溟上人和南海碧落三仙……嘿!碧落真君尚值一提,什麽碧落三仙那算得什麽?不過你小夥子總也有點名堂,來!今夜裏難得碰上,老夫倒要瞧瞧你們一直自詡為領袖武林的昆侖派到底有些什麽絕學,值得如此狂傲?”

嶽天敏心頭一愕,暗想聽他口氣,似乎對昆侖派深感不滿?

不!他不滿之處,顯然就在“你們自認為名門正派”和“你們一直自詡為領袖武林”這兩句話中。

原來他點蒼派不在江湖四大門派之列,此老是心存不服!

不覺心中暗暗好笑,一麵抱拳說道:“孫老前輩聲威遠著,武林推崇,在下前在九華山時,時聞二師兄提起,仰慕已久,在下末學後進,對敝派武功,也不過略窺門徑,那值老前輩賜教?”

追風劍客孫祿堂聽到他二師兄時常提到自己,昆侖四老的老二,那不是他們昆侖派掌門人涵真子?

昆侖掌門居然推崇自己,他老懷彌慰,不由點頭笑道:“涵真子胸懷磊落,老夫多年未晤,你既是他小師弟,武功自然也差不到那裏,小夥子,你盡管動手就是!”

他話才說完,一眼瞧到嶽天敏腰中所懸長劍,竟然形式奇古,諒來是柄古代利器。

不由兩眼精光陡射,突然問道:“小夥子,你腰中所懸,可是古代神物的龍形劍嗎?可否借與老夫一瞧!”

要知劍術名家,誰不嗜劍成癖?他一見嶽天敏所佩的竟然是古代名劍,怎不驚詫萬狀,驚喜欲狂,亟於一睹為快!無緣無故向人家借看手上兵刃,此老也未免太過自信!兵器落入人手,江湖上譎風詭波,人心叵測,又有誰肯貿然答應?

嶽天敏藝高膽大,爽朗一笑,慨然從腰間解下龍形劍,雙手遞過,口中說道:“老前輩神目如電,在下這柄確是龍形劍,敬請過目。”

辣手觀音簡玉珍,和紫玫瑰筱劍蘭,深悉此老脾氣,站在一旁,不敢多言。但芳心卻著實替“昆侖一少”耽心。這時一見嶽天敏毫不遲疑,大大方方的遞過劍去,不由粉頰上齊露笑容。

追風劍客孫祿堂接過長劍,先在劍匝上端詳了一陣,才嗆啷一聲抽出劍身。但見青紫鱗紋,閃閃生光,劍尖上更是紫芒吞吐,宛若一條青色小蛇,耀人眼目。

孫祿堂目不轉瞬的細細賞鑒,輕輕摩挲,竟然愛不釋手,口中卻連稱著“好劍”!

“嗆!”還劍入匣,右手一伸,把龍形劍遞還給了嶽天敏,點頭笑道:“哈哈,老夫久聞龍形劍之名,今晚得飽眼福,果然是古代奇珍!”他說到這裏,微微一頓,兩道冷電般眼神,掃了簡玉珍師姐妹一眼,左手揚著竹根旱煙管,對嶽天敏道:“好!小夥子,你就用龍形劍進招好了,瞧瞧老夫手上這根竹煙管,比你這古代奇珍是否遜色?”

他明知對方是口斬金刺玉的古代神物,還居然敢以竹煙管當劍使用,真是狂得可以,傲得可怪!

嶽天敏道:“老前輩既然堅欲賜教,在下恭敬不如遵命,不過在下這口龍形劍,方才經老前輩法眼鑒定,那是削鐵如泥的古代名劍,在下怎敢用以和老前輩的竹煙管相較?”說到這裏,星目徒然射出精光,回頭向七八丈外一株柳樹上一瞥,朗聲說道:“讓在下去取來代用之物,再向老前輩領教罷!”

他不等孫祿堂回答,驀的引吭長嘯,一聲清吟,發自內勁,劃破長空,嶽天敏既不點足,又不晃肩,一條人影,颼的淩空而起,平飛出去七八丈遠,在那株大柳樹上一個回翔,重又飛了回來。

他清嘯未落,人已落到原來立身之處,竟然分毫不差。這一手,直把追風劍客孫祿堂都看得凜然色變,瞧不出昆侖門下,竟有如此連想都想不到的一手絕技。要知身法快速,在孫祿堂眼中自然並不值得稀罕。一掠八九丈遠,在一般江湖高手,固然須要兩個起落,但在孫祿堂來說,自然也不算一回事。難卻難在對方飛出去八九丈之後,足下既無借勢之處,淩空的身子,居然一個回翔,又憑空飛回。這飛回來的八九丈,比蹤出去何異難上千倍!

“小夥子這份輕功,著實怪異,即使當年的玉虛太虛兩人,也並沒聽說過還會這種神妙身法!”

他焉知嶽天敏所使的,乃是昆侖派失傳已久“雲龍九式”中的“潛龍升天”和“雲龍三折”。那時太虛真人還沒發現天柱山石洞,江湖上自然無人能識!

“當真昆侖四老,不如一少!唔!以蒼溟上人的功力修為,聽說還栽在他手下,這小夥子端的不可輕視!”

“嘿!自己在劍術上浸**了數十年,可說已能獨步武林,這小夥子如果要從劍法上贏我。哼!你再去練上五十年!”

追風劍客正在沉思之際。隻見嶽天敏握著兩尺來長一枝柳條,抱拳笑道:“老前輩既欲賜教,在下就以此代劍,向老前輩討教罷!”

適才追風劍客要以竹煙管和龍形劍比拚,已嫌太過自大。這會年輕人更要以柔細的柳條,來向有武林第一劍之稱的追風劍客過招,更是狂得驚人!

追風劍客孫祿堂,還當耳朵聽錯了,驚訝的道:“什麽?小夥子,你要以柳條代劍,向老夫過招?”

嶽天敏岸然而立,右手輕輕一抖,二尺來長的一枝柔條,居然掙得筆直,朗聲笑道:

“在下不敢仗手中利器,占了老前輩優勢,是以折柳代劍,以昭公允!”

“哈哈!哈哈!”孫祿堂突然一陣仰天大笑,聲若洪雷!

旁觀的簡玉珍師姐妹三人,被他笑得花容變色,不知此老是喜是怒?

辣手觀音簡玉珍和紫玫瑰筱劍蘭四道眼光,竟不約而同的齊向嶽天敏飄去,好像怨他在此老麵前不該恁地狂法!

果然追風劍客孫祿堂笑聲甫落,便沉聲說道:“小夥子你真比老夫還狂!好!你要是沒有一點真才實學,諒來也不敢如此狂妄,那你就趕快發招吧!”旱煙管向嶽天敏招了一招,就叫他動手!

嶽天敏躬身說道:“長幼有序,還是老前蜚請先!”

孫祿堂不耐地道:“老夫不喜浮文褥節,你不動手,老夫就先發招了!”

話才說完,旱煙管一揮,斜向嶽天敏肩頭削來。

出手之快,有若電光石火,確實不愧追風劍客這個雅號!

嶽天敏手領劍訣,步垮丁八,右腕疾翻,使了一招“玉笏朝天”封住門戶!

書中早經交代,這“玉笏朝天”乃是“少清劍法”的起手式,劍勢所及,足可封閉全身,守攻鹹宜。

昆侖派定為晚輩和長輩動手過招時的禮數,也最為恰當不過!

追風劍客孫祿堂出手如電,旱煙管剛向嶽天敏肩頭削去,瞥眼看對方使出來的卻是昆侖派最普通的起手式,心中不禁冷哼了一聲。須知高手過招,何等迅速,那有轉念頭的時間,追風劍客心中冷哼未已,突覺對方這招“玉笏朝天”柳條尖頭,突然卷起一團勁氣,透枝而出,逕向自己旱煙管上迎來!

唔!這小夥子內力還真不錯,狂也真是狂得可以,你有多少道行?第一招上就敢和老夫硬拚?

他一麵固然惱他不該太狂,一麵卻也覺他狂得可愛。右腕陡的一沉,及時收勢,避開和他接觸,免得小夥子受不了,旱煙管倒回來,反點他“期門穴”。

嶽天敏見他半途撤招,反向自己當胸點來,也連忙把柳枝一圈,隨著變式,使了一招“閉戶誦經”,再次向對方來勢封去。

孫祿堂這回可不容嶽天敏還手,煙管複起,一縷寒風,疾若閃電,直向嶽天敏眉心點到!眼看快要點上。“擲米成珠”!嶽天敏手上柳枝,化作一點青影,猝然迎出。兩下裏微微一接,人影乍分。

孫祿堂雙目精光暴射,這真完全出他意料之外。

小夥子使出來的不過是昆侖派極普通的“少清劍法”,居然接得下自己三招?

而且那枝柳條,和自己旱煙管相接,卻堅如精鋼,柔韌無比。瞧不出輕輕年紀,內力竟會和自己並無遜色!

“哈哈,小夥子,再接老夫這幾招!”口中說話,手上旱煙管卻突然一緊,左右刺擊,一連攻出四招!

風起八步,劍寒三尺!孫祿堂刷刷四招,這回可使出了點蒼絕招。但覺杆影點點,出手如電,一根竹煙管,竟比真劍還要淩厲,奇快無比,奇詭難測!

嶽天敏心頭一愕,不敢封架。猛提一口真氣,全身突然在屋麵上升離數寸,飄退了四五尺!

孫祿堂卻已如影隨形般追來,旱煙管勁氣四溢,劍風凜然,疾卷而出!這下直看得辣手觀音師姐妹三人神情緊張,睜大著眼睛,眨都不眨,暗喑替“昆侖一少”捏了把汗。因為她們都知道這位副總護法孫老爺子,在劍術造詣上堪稱獨步武林,嶽少俠決不是他對手。如果追風劍客真的要下辣手,恐怕三五合之內,就能要了嶽天敏的一條小命!那知就在此時,驀聽嶽天敏一聲清嘯,劍法陡變,倏忽之間,颼颼颼柳枝如劍,連劈出三招。青影起處,還夾著“嘶”“嘶”破空之聲!硬把孫祿堂攻勢擋了開去!一個武功絕高的人,平日裏沒有對手,可以跟他動手過招,也是一件極其苦悶之事,追風劍客自然也不例外。他數十年潛修苦練,對劍術一道,足可睥睨江湖,罕有敵手,今晚這個小夥子,居然能把自己淩厲劍勢擋開,劍逢敵手心頭焉得不既驚又喜?精神一振,剛待挫腕還手,不料對方三招才出,竟然一招三式,連綿不斷。但見柳影縱橫,劍氣迸發,有若洶湧波濤,層層推來!

孫祿堂一代名劍,目睹那滿天流動的青影,也不禁心頭大駭,暗想這是什麽劍法?這等奇幻?看來這小夥子劍術內功,圴極深厚,自己縱橫江湖數十年,倒還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年輕高手!連忙凝神運氣,旱煙管劃出一圈護身光幕,封住全身,一麵把平生所學,也源源施出!這回一老一少各展絕學,點蒼劍法快捷奇詭,和太清劍法的玄奧精微,值看得人眼花繚亂,敵我難分。隻覺一陣陣劍氣勁風,遍布數丈,兩團飄忽人影乍分倏合,彼進此退。

兩件代用的長劍,每一出手,無不奇幻難測。

站在屋脊上觀戰的三個帥姐妹和玄陰教下的一般高手,都被兩人舉手投足精奇變化,吸引了全部心神,目不旁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