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陽一時間也默然了,葉欣護士長他也是知道的,廣東是大省沒錯,醫生也很多是沒有,但其實圈子也就那麽大。

葉欣護士長是省中醫院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護士長,她已經在省中醫院擔任二十多年的護士長了。

為什麽許陽會知道她。

那是因為葉欣護士長的醫德和奉獻精神早就傳遍了整個廣東,說她是當代的南丁格爾絲毫不為過。

為什麽她會選擇一直做急診科的護士長,就是因為她想把最苦最難最累的工作,交給自己。

這是一個真正的醫者。

她被感染的事情,許陽也有所耳聞,當時省裏最大的領導都過問了,要求全力搶救葉護士長,省中醫院也是誰使盡渾身解數,到處邀請專家,可最終還是天不遂人願。

許陽也是心中悲歎。

躺在病**的張德中主任也露出苦笑,一臉落寞,他有些接不上來氣地說:“我和護長差不多是同時感染住院的,病情慢慢嚴重起來,我們在ICU裏還常常發短信相互鼓勵,可沒想到她還是走了。”

對方主任搖搖頭勸慰道:“德中啊,葉護長已經走了,你要堅強起來啊,急診這邊還需要你啊。”

張德中主任飽含熱淚,沉重點頭。

跟著許陽他們進來的一個小護士一直在不停哭泣,現在見張德中都流淚了,她更是控製不住了,嗚嗚哭出了聲。

前麵站著的幾人都回頭看他。

劉何君說:“小吳,別哭了呀!”

小吳卻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她哽咽地說道:“護長……護長是因為我……是為了我才被感染的。”

對麵幾人都是一怔。

小吳淚流滿麵,抽泣道:“當時……當時那個病人呼吸衰竭……本來是我去接呼吸機的,但是護長把我趕外麵去了,她說這裏危險,讓她來。其實……其實本該是我被感染的。”

眾人都是一歎,打開氣道,插管的時候,被感染的危險是最大的!而護長卻很果斷地把最危險的任務搶了過來。

許陽的內心也被震了一下,這裏危險,讓我來……這該得有多少勇氣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啊。

對方主任看了看許陽,又跟許陽解釋道:“葉護士長一直都是這樣的,最危險的工作都是她去做的。這個病到現在,急診一直都是很忙很累的。”

“但葉護士長還是盡量都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能讓這些姑娘少接觸患者就盡量少接觸,她連吸痰都不讓她們去做,說她們還年輕,就怕她們被感染。”

“被感染之後,哪怕是住進ICU了,她也是能少讓人護理,就少讓人接觸她,接補液這種事情都是她自己做的。這些醫護人員想看她的情況,她也一直是不讓人過來的。”

對方主任也搖頭微歎。

小護士更是泣不成聲。

許陽一時間也默然。

在病**的張德中緩緩地呼吸幾下,看向了正在哭泣的小吳護士,他的語氣一下子就變得嚴肅了:“哭什麽呀!你是很閑嗎?外麵沒有事情讓你做嗎?”

小吳淚眼婆娑地看著張德中。

張德中慢慢說道:“護長沒了,沒人幫你們頂在前麵了,可這些工作你們還是一樣要做好。護長沒了,工作還在,病人還在,你們也必須要在!”

“是,主任。”小吳哭泣著喊了一聲。

“快去吧,病人還需要你們。”張德中慢慢地閉上了眼。

小吳這才出去。

許陽也快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道:“張主任,我先給你診斷一下。”

張德中閉上的眼睛並沒睜開,他隻是有些無力地說:“好,辛苦你了。”

許陽上前給張德中做診斷。

張德中也病了半個月了,病情也逐漸發展到了極期,都進ICU了,你就知道有多重了。他是省中醫院急診科的主任,在醫院裏也是骨幹人員了。

病倒之後,領導自然也是非常關懷的,也曆經了許多權威專家的救治,可病情還是一步步發展到了這個地步。

你就知道,這次的這個病疫來的是有多麽凶險了。

所以不怪有人說,在六月之後,非典逐漸退去,但其實不是我們打敗了非典,而是它放過了人類。

張德中複又睜開了眼睛,有些呆滯地看著天花板。

許陽在給他診脈。

張德中看了一會兒天花板,才慢吞吞地問道:“你們說……會有人記得我們嗎?”

對方主任和劉何君都是一怔。

張德中又問道:“會有人記得我們的拚命嗎?會有人記得葉欣護士長的犧牲嗎?”

張德中扭過頭看著他們,神色中都是落寞和寂然。

對方主任心中也是默歎,看來葉護士長的離去對他打擊很大,畢竟他們倆一起合作了這麽久,一個是科室主任,一個是護士長,又是一起感染的,也是差不多同時進的ICU。

對方主任看著張德中這樣神色寂然的模樣,心裏也是不好受的緊。他知道,張德中可能覺得他自己也走不出這ICU了。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召喚。

對方主任想勸上幾句,可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對方也是醫生,對自己的身體情況和病情判斷心裏也是有數的很。

越是這種懂行的人,你越是沒有辦法勸。

對方主任數度張嘴,可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反倒是給他診斷的許陽說了話:“有沒有人會記得你們,會記得葉護士長。等你好了之後自己再慢慢看就是了。”

對方主任頓時一愣。

張德中也看向許陽,他目光黯淡,有氣無力地問:“我還能好起來嗎?”

許陽點點頭,說:“沒到生死一刻呢,還是有機會的。”

張德中看著許陽,問:“聽說……聽說許陽主任很擅長治……非典危重症,許陽主任從沒失手過嗎?”

許陽默了默,並沒有回答。

對方主任緊張地問:“許主任,他的情況怎麽樣?有沒有把握啊?”

許陽沉聲說道:“有沒有把握,治了就知道了。”

幾人都有些驚疑地看著許陽,許陽說這話顯得口氣有點大啊。

劉何君也很想做出驚詫的表情,可他很努力,還愣是沒做出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他內心竟非常相信許陽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