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的算盤打的不可謂不精,他本來以為自己可以跟飄香廝守一生的,可以將她從朱嘯的手裏搶過來的,可以瞞天過海,讓飄香以為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是自己的——因為他已經做好了即將跟飄香纏綿的決定。

但是希望忽然之間就落空了,完全地落空了,他背負著草藥從山上回來,推開院門的時候,就發現了飄香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完全沒有因為他的回來而有一點的改變。

飄香本來是想將五道辱罵一頓,發泄一番的,可是現在已經完全地無動於衷,似乎失去了七魂六魄一般了,已經沒有了血肉。

五道這個人是何等的的精明,一眼就看不了事情不對勁,隻是他還是要將實情問了明白,便將草上的籮筐從肩上脫了下來,放在地上,走了過去,走到飄香的麵前,輕聲問道:"你沒事吧,怎麽……怎麽坐在地上呢,這樣會著涼的,你身子不好,現在天已將暮,晚風淒寒,你還是會屋子休息吧。"

飄香本來眼中無神,直愣愣地瞪著地上的灰塵,聽到這麽一句話,忽然冷笑了起來,道:"是的,我身體不好,你說的一點也沒有錯,但是你知道我身體為什麽不好嗎?"

五道當然知道,可是他並不能說出來,若是說出真相的話,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嗎?所以他就勉強一笑,道:"你車窗勞頓,長途跋涉,於身體有損,所以才會身體不好啊,難道不是嗎?"他注視著飄香,道:"你怎麽了?"

飄香還在冷笑著,道:"你可真是有本事,居然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還在瞞著我。"她忽然嘶聲道:"難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的肚子裏已經有了孩子了嗎,這個孩子是他的,你真的不知曉嗎,你為什麽還要裝傻,難道你喜歡替別人養孩子嗎,你是不是變態?"

五道被她一番雷霆暴雨般的轟炸式的怒罵罵的呆住了,過了好久,才長長地歎了口氣,道:"對不起。"他隻說出了這樣的三個字,因為他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說什麽解釋的話都是無用的,因為解釋就是在掩飾,越解釋就越難洗脫自己的嫌疑。所以他索性就不解釋了,他對人性的了解,比這個世上任何一個人都要多,都要深。

飄香還是不肯罷休,對他的道歉完全不以為然,又幹笑了兩聲,道:"你這個時候道歉,還有用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你以為我在這裏跟你好了之後,你就可以將這件事情欺瞞過去嗎?"她瞪著五道,一字字地接著道:"我告訴你,你休想。"她指著五道的鼻子,道:"我現在就要走,你別想攔住我。"她站了起來,麵對著五道麵無表情的臉,又補充道:"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性,我若是要走,任誰也是攔不住的,縱然你能困住我的人,也束縛不了我的心。"

這幾句話說的很強烈,很傷人,就算你五道鐵石心腸,也會承受不住的,五道的嘴角的肌肉在**著,淡淡地道:"你要走,我不會攔你的,隻有你覺得自己可以過的快樂,過的幸福,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從此與我海天相隔,我也不會攔你的。"

這幾句話他說的很平淡,好像隻是在平鋪直敘自己心中的感受,可是這幾句話其中的意味卻極其的濃烈,就算是呆子也是可以看出來南宮洋的一片癡心,一片癡情。

縱使飄香還執意要走,此時腳也已經變得不是自己的了,她很費力地走出了幾步,忽然倒在了地上。

因為這種打擊她已經無法承受下去了,這種打擊是誰都無法承受的,何況是她這樣一個蒲柳之姿的弱女子。

她昏了過去,腦海中閃現著的一直都是朱嘯的臉,朱嘯的眼睛,這雙眼睛閃爍如星,可是這雙眼睛很快又變了,變得深邃,變得幽暗,變成了南宮洋的眼睛,然後她就悠悠地醒轉了過來,很快就看到了五道的眼睛,南宮洋看到她醒了過來,就轉過頭去,看向別處,道:"你醒了啊。"

這四個字裏麵究竟包含了多少的情意,沒有人能說得出來,但是飄香已經隱約地感覺到了五道的傷心與痛苦,自己之前說的那些話確實是傷了他的心,縱然五道是個陰險的小人,但是對自己卻是癡心不改的,想到這裏,她眼中已經是淚水盈眶,她用力地咬住嘴唇,連嘴唇都被咬出了血來了。

南宮洋的眼中似乎也有淚,也許是淚,也許是窗外的陽光招進來反射所致。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南宮洋的臉上滿麵的疲倦,胡子都一下子長出來了許多,昨晚一夜他都沒有睡著,一直守護在飄香的床邊,隻等著飄香醒過來。

飄香是個心思很細的女孩子,自然已經注意到了這一點不算太大的變化,她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道:"你昨晚一宿都沒有合眼嗎?"

南宮洋還是沒有看她,可是眼中的色澤卻漸漸地變得更加的深邃了,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道:"還好,我見你昏迷不醒,所以,就在你的床邊呆了一夜。"他聳了聳肩,道:"沒關係的,這算不了什麽?"

他的話說的平平淡淡的,可是這幾句話聽在飄香的耳朵裏麵,卻像是針紮一樣,紮的她的心都在喋血。自己真是該死,這麽樣一個對自己專情不二的男人,自己居然絲毫不聽他的辯解,就無端端地將他大罵一通,自己實在是該死。

飄香心中的自責之意更濃了。

南宮洋終於回轉頭來,似乎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你不必太難過,若換做是我,我在那個時候說不定比你的火氣更大,也許會將對麵的那個男人幹掉的。"他居然還補充一句,道:"對麵的那個男人指的就是我。"

飄香本來是滿懷痛心,聽到這句話一下子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這個時候,你居然還在說笑,真是的。"

南宮洋莞爾一笑,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本來想說個笑話給你聽的,可是我這個人說笑話的本事不大,隻好這樣子來取悅你了。"

飄香眨了眨眼,假嗔道:"那你之前為什麽不解釋呢,為什麽要縱容我那麽放肆呢?在那種情況下,若是我手裏有把刀,說不定真的會一道****你胸膛裏麵去的。"

五道徐徐地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你不會的,因為我了解你,你雖然是個意氣用事的女孩,但是殊非黑白不分的女孩。"

飄香不說話了,他想不到五道真的了解自己,她沉默了半晌,道:"那你現在可以將事情的原委跟我解釋一番了,因為……"

五道沒有搶著問話,隻是凝視著她,等著她將話說下去。

飄香沉吟著,道:"因為我已經原諒你了。"

五道這次是真的笑了,笑容燦爛,道:"其實我瞞著你,並不是有什麽非分之想,想將你占為己有,我隻是怕將這件事情說出來之後,於你的名聲有毀,畢竟這是鄉下,鄉下人的思想不算開智,肯定會說東說西的。"

原來如此,原來他這麽做的目的隻是為了保全飄香的名譽,飄香的心中又是大大地感動了一把,本來被自己的笑容衝下去的眼淚又湧現了出來,沿著臉頰流下。

五道將自己懷中的手絹取了出來,靠近了她的身子,將她臉上的淚痕擦拭幹淨了。飄香也不知道是一時衝動,還是真情流露,忽然一下子伸出如玉般的手,握住了五道的手,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臉頰之上,她隻希望這種溫馨的場景能永世保持下去,再也不要改變。

五道也沒有將自己的手抽離出來,任由她這樣握著,她的眼睛閉上,眼淚又流了出來,濕透了他的手背。

五道咧了咧嘴,嘴角浮現出一絲很淡然的陰笑,他知道自己的陰謀即將得逞了,控製了飄香,他就控製了一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飄香似乎才從自己的思想漩渦中爬了出來,左右掃視了一眼,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南宮洋摸了摸鼻子,道:"現在大概已經是吃午飯的時候了吧,你肚子餓了沒有?"

這句話剛說出來,他就聽到"咕嚕"一聲,原來是飄香的肚子在叫,飄香皺了皺眉,覺得很是不好意思。

南宮洋並沒有失笑,隻是道:"你若是再在**這樣躺下去的話,那估計你的肚子就要造反了。"

飄香羞紅的臉,道:"那你還不趕快給我弄點飯菜來。"她還特別叮囑:"飯菜可要多一點噢,因為我的飯量一下很大的噢。"

南宮洋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就算是來一頭牛,我也能讓他吃飽的。"

飄香道:"牛又不吃飯。"她很快就意識到南宮洋在取笑自己,就嬌嗔道:"你才是牛呢,你全家都是牛。"

南宮洋怔住,他想不到飄香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飄香這句話自然是從穿越前的現代說出來的,說完這句話,她又覺得自己很是不雅,就立馬解釋道:"在我們那邊,牛是一種吉祥物,可以保佑族人世世代代平安的,所以家裏的牛是越多越好。"

南宮洋若有所思地道:"哦哦,原來如此,那看來最好大家都不要當人,都去做牛做馬好了。"

飄香在南宮洋的胳膊上拍了一下,道:"你真壞。"

南宮洋大笑著,已經走了出去。飄香一個人坐在**,緩緩地吐出口氣,似乎自己一下子就解脫了。

夢境永遠都有醒來的時候,可是夢境醒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