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嘯幹咳了一聲,假裝沒有瞅見她的眼神,從她身邊走了過去,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別人的家事,不管誰對誰錯,自己都是無法插手的,而且這個女人本來就是在利用自己,跟自己絲毫沒有什麽關係,自己也是不會插手的。

這個時候,南宮洋已經將柳若雪扶了起來,朱嘯走出幾步之後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南宮洋忽然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整個人都變了,變得又溫柔,又體貼,撫摸著柳若雪剛才被自己打腫的臉,輕聲道:"小雪,你沒有事吧,剛才是我一時衝動,做錯了事情。"他拉起柳若雪的手,道:"小雪,我們回家去吧,不要讓別人看我們的笑話了。"

朱嘯聽著南宮洋這幾句纏綿的話,隻覺得肚子裏吃下的東西都快要吐出來了。他想不到外表如此端莊的南宮洋,心中居然有一顆如此變心的畸形的心。他從來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他快步地走進船艙裏,他怕自己真的會當眾嘔吐出來。

這艘船很大,船艙裏有很多的房間,風清雖然為人大大咧咧的,對人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戒心,但是卻有個毛病。好像每個人都有一點獨特的毛病。他的毛病就是有潔癖。他嫌棄朱嘯的腳很臭,其實他自己的腳也很臭,誰的腳不臭。

所以他沒有跟朱嘯住在一個房間裏,朱嘯在他的隔壁住著,說是隔壁,其實就是一塊不太結實的木板擋著而已,十分粗陋。從外麵看上去非常大氣豪華的船隻,誰會想到裏麵居然這樣的簡陋,甚至連住人的房間裏都有一種惡臭。

朱嘯雖然沒有風清那麽的講求幹淨,可還是將被子提起來,甩了幾甩,企圖能夠將被子上的臭氣甩掉。但是臭氣怎麽能甩得掉呢,頂多自己給自己一點心理上的安慰罷了。

而隔壁的風清覺得甩完了被子之後,心裏還有點不甘,他覺得這樣還不能將臭氣徹底地清除,那應該怎麽弄呢,他用兩隻手指將被子拿起來,普通人自然是沒有辦法這麽做的,因為被子的重量本身就不輕,再加上汗液什麽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那就更重了,依靠兩根手指怎麽能夾住呢,但是風清可以,他已經在手上灌注了真力,稍稍一提,就將被子提起來了,提起來之後,他就往外麵跑,他要幹嘛去?他一口氣跑到了甲板上,將被子放到桅杆下的一個曬衣服的繩子上,他要讓海風吹一吹。這個人的潔癖還真是不一般。

而此時的朱嘯卻已經睡在髒被子上,呼呼地睡著了,還在打呼嚕,果真是鼾聲如雷啊。風清依靠在桅杆上,任由寒風吹打著自己的臉龐,他覺得這種感覺很舒服,在海上,一望無際的是黑色,是黑暗。因為現在天已經黑了,很黑。他本來以為在甲板上隻會有他一個人。現在深更半夜的,確實也到了睡覺的時候了,誰會沒事做,跑來甲板曬被子,隻有風清做得出來這種事情。

可是令他想不到的是,他忽然聽到了一陣悅耳的笛聲,笛聲悠揚飄遠,似乎在呼喚著遠行的浪子。這讓本來感覺很愉快的風清一下子就點傷感了,他忽然有點想家了,風清有家嗎?他自然是有家的。誰都有家。可是很少有人知道風清的身世,就連朱嘯跟葉盛都不知道,那別人更是不可能知曉的了,但幸好還有一個人知道,那就是風清自己。

風清還記得自己那年隻有17歲,17歲也許已經不小了,可是絕對也不能算太大,那一年,他的父親因為愛上了一個妓女,便丟下了風清跟他的母親,風清找到自己的父親,跟自己的父親大吵了一架之後,就離家出走了。17歲的他,身無長技,根本就沒有謀生的技藝,就到處給別人打零工,生活可謂是異常的辛酸艱苦,還好在他19歲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叫做寶珠,自己身邊有了一個自己的女人相伴,那自然就不一樣了,從那之後,風清的生活才逐漸地改變了。可是,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個叫做寶珠的女孩了。她現在還好嗎,她還恨我嗎?想起寶珠,風清的心中隻有無限的愧疚。

他聽到這陣笛聲之後,就想起了太多太多過往的事情,所以當笛聲驀然停止的時候,他就決心去找找這處聲音的來源。聲音的來源並不難找,因為他很快就看到了一個手裏拿著笛子的女孩,女孩身上的衣袂隨著海風飄飛,腰肢盈盈一握,看樣子,她好像隨時都會被海風吹走。她的手輕撫著闌幹,她的麵前就是無邊無際的海水,海水拍打著船板,幾卷浪花打濕了她的衣服,可是她卻渾然不知。

風清本來是一個很會說話的男人,他一向在女孩子麵前能說會道的,經常逗的女孩子很開心,很高興,可是當他走到這個女孩身後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好像被堵塞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心裏本來已經想好了很多句搭訕的話,可是等到要說的時候,卻又發現沒有一句話是對的,這些話在此情此景之下,說出來都是相當的不匹配。

所以他隻有幹咳了一聲,用了很大的力氣,才道:"你……你好。"這兩個字雖然他說了很多次,可是這一次卻說的很不好,連他自己都覺得不滿意,結結巴巴的就像是在求人一樣,難道說他已經將她當成了仙子了嗎?

女孩聽到這句話,身子似乎顫抖了一下,手裏的笛子緊緊地一握,然後轉過身來,注視著風情,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一種未知的生物。風清跟很多的女孩子交往過,所以他對女孩子的心思很了解,他在這一瞬間就看出了,麵前的這個女孩子一定是很少見過男人的,也許從來也沒有戀愛的經驗,這讓風清很是歡喜,覺得自己這次一定是有豔福了。他心裏笑著,可是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他以一種很溫柔、很多情的語氣道:"這麽晚了,姑娘怎麽還不去睡覺呢,這裏夜晚的海風很冷,小心著涼了。"他自信自己的這幾句話一定能夠打動麵前的這位女孩,說不定這女孩二話不說,就會投懷送抱的。

女孩確實也是二話沒說,她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直直的看著他,看著風清的臉龐,但是風清卻看不到她的臉,因為她的臉在一層細紗後麵,薄薄的細紗,雖然很薄,但是卻無法看清楚她的容顏。她是個醜八怪,所以才不敢以真麵目示人嗎?不是。至少風清沒有這麽認為,因為一個醜八怪是不會有這種無與倫比的氣質的,這種氣質就像是自九天之上垂雲而下的仙子身上所獨有的。

女孩看著他,握笛的手握的更緊了。風清這一下就有點傻眼了,他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自己並沒有什麽話說錯了,為什麽麵前的這個女孩對自己完全沒有好感呢?他不明白,可是突然之間,女孩忽然做出了一個很驚人的舉動。

她一躍而起,這讓風清大吃了一驚。她躍起來,可是卻不是向前的,而是朝後的,她現在轉身麵對著風清,後麵就是蒼茫的大海,她朝後麵躍去,那不就是要掉進海裏嗎?

風清還沒有回過神來,隻聽見"噗通"一聲,她已經跳進了海裏。風清上前幾步,隻看見黑色的海水上泛起了一點浪花,然後浪花很快就平複了。她好好的為什麽要自己跳海呢,難道她本來就是海中的美人魚,因為一時對於人間的貪戀,所以上船來看看人類的風光?

風清可沒有這麽想,他確信她一定是"人",而且是個美人,雖然美人魚的傳說,他很早之前就聽說過了,但是他根本不相信。他直愣愣地看著無窮盡的海水,一陣海風吹了過來,他覺得好冷。她這麽做,很明顯是為了逃避自己,可是她又何必自己跳進海裏呢?風清搖了搖頭,他現在隻希望,剛才碰見的事情,隻不過是一場夢而已。可是他自己也清楚的很,這絕對不是一場夢,夢沒有這麽真實,也沒有這麽美麗的夢。

他在護欄前站了很久,確信這個跳進海裏的女孩不會再上來之後,他才依依不舍地走開了,抱起自己剛才晾曬的被子,往船艙裏走去。他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

他來到了朱嘯的房間。朱嘯現在正在跟周公下棋,早就睡的非常沉了,聽到有人重重地敲門,就勉強睜開眼睛,大聲道:"誰啊,三更半夜的敲門,小心老子割了你的頭當尿壺。"

他並沒有割敲門的人的頭,因為他看到這個敲門的人就是風清,風清一臉悒悒不樂的樣子,好像丟了很多的錢一樣。

朱嘯深深地打了個哈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你這大半夜地不睡覺,想幹什麽?"

他看到了風清手裏抱著的被子,又忽然笑了笑,道:"是不是你怕鬼,所以抱著被子想來跟我睡?"

他這是一句玩笑話,可是風清並沒有笑,還是悶悶不樂,患得患失的樣子。他也不理朱嘯,就徑直走到朱嘯的床邊,將被子拋到朱嘯的**,才幽幽地道:"我今晚遇到了一件怪事。"

朱嘯了解風清,因為他們已經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他看得出風清現在不是說假話,所以他就問道:"什麽怪事?"

風清就娓娓道來,將剛才發生的事情統統說了一遍。他說完之後,就發現朱嘯在笑,朱嘯的樣子就像是一下子撿到了大元寶,想不笑都不行。

風清見自己的老朋友對自己的遭遇不以為意,就有點生氣了,瞪著眼道:"你笑什麽,難道你以為我說的是假話?"

朱嘯用力地咳嗽了幾聲,勉強止住了笑容,才道:"不是不是,我隻是在想,這種事情,我怎麽就遇不到?"

風清板著臉,道:"你怎麽不去死呢,我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貨真價實,絕對沒有騙你。"

朱嘯做出一個聳肩的姿勢,道:"那既然如此,她跳下去了,你為什麽不跟著跳下去,我想,雙雙殉情,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風清跳了起來,道:"放你的屁,海水那麽冷,就算是懷著絕世武功,也是吃不消的,況且,我跟她也不過是一麵之緣而已,你真當我是柳下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