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梁嬸兒就過了小院來,讓阿梨跟著她去書房,說公子卻要見她。

“姑娘,奴也是廢了好大力氣才跟公子身邊的陸行搭上話,您可得好好珍惜這機會。”梁嬸兒細細叮囑著。

阿梨哪裏不明白梁嬸兒的想法,在這小院,她也需要幫手,不管梁嬸兒出於什麽目的,隻要能辦事,就值得結識。

“我知道的,梁嬸兒,你放心,但凡我得了好,一定不會忘記你的恩德。”阿梨不忘承諾。

聽她這麽說,梁嬸兒心裏美滋滋的,麵上卻隻作老實模樣,“奴也不求姑娘回報,刺史大人是個好人,奴隻希望姑娘能有個好去處。”

阿梨也懶得去分辨她是真情還是假意,隻做溫順狀跟在梁嬸兒身後往書房去。

這迎風小院說是私宅,內裏卻暗藏乾坤,比之公府也差不到哪裏去,難怪韓卻住在這裏。

阿梨第一次走出小院,才發現這一路上十步一崗,還好沒有貿然準備逃走。

她跟在梁嬸兒身後,竟走了快一炷香的時間才到了書房外。

見她們過了來,立刻有守門士兵攔住了。

梁嬸兒趕緊上去解釋,“小哥,是陸大人通知我們過來的,還請您們行個方便。”

“陸大人?”兩名士兵放下了兵器,“那你可有令牌?”

“令牌……”

梁嬸兒神色為難地看著阿梨,她還真沒有什麽令牌,她隻得了陸行的傳話,誰知道還有這些規矩。

見此情形,士兵板了臉,“沒有令牌,我們可不能放你進去,就算是有陸大人的命令也不行。”

“可是……可是真的是陸大人……”

梁嬸兒聲音弱弱的還待再說,見士兵重新舉起兵器攔了過來,她嚇了一跳瑟瑟發抖起來。

阿梨倒沒想到韓卻身邊的士兵能紀律如此,她將梁嬸兒拉到了身後,清了清嗓子,“兩位小哥,真是陸大人通知我們過來的,至於你們說的令牌,我們也確實沒有,但當時陸大人說得急,想來忘了也是有可能的,你們把我們攔在這裏,若是耽誤了公子的事情,你們擔待得起嗎?”

阿梨這話軟硬兼施,兩人互看了一眼,神色有些為難。

萬一眼前女子說得是真的,他倆還真是擔待不起,可是陸行大人向來講究紀律,要是讓他知道他們無令放行,那不得被重罰?

阿梨在軍營待過,哪裏不明白這兩人的心思,她神情嚴肅,故作教訓,“是公子有事要見我,陸大人不過是傳句話,孰輕孰重,你們難道不知道?”

兩人一聽,這有道理呀。

違反了軍紀不過是被處罰一頓,要是耽誤了公子卻的事兒,他們作為近衛,那還有什麽盼頭?

一時間他們的神色有些鬆動了。

“好了,讓她進來吧!”書房裏傳來一個清越的聲音,阿梨若是沒有聽錯,是公子卻!

“是。”兩人得了命令趕緊退了開來,書房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打了開來。

他果然就在裏麵,阿梨看了一眼梁嬸兒,抬腳就往書房裏去,房門也隨之關了起來,隻留下臉色發白的梁嬸兒跟兩兵士大眼瞪小眼。

書房很是安靜,韓卻坐在桌案前,挑眉看著坦然立在廳中的女子。

他本想晾一晾阿梨,陸行故意不給令牌他也默許了,倒沒想到她挺有膽色,順著杆子就不放了,很好。

“聽說你想見我?”韓卻率先開口。

對他阿梨可不想拐彎抹角裝柔弱,開門見山道:“聽說你在憂愁刺客的事情,我有辦法讓她們改口。”

韓卻心中詫異:自己親衛口風還是挺嚴的,她從哪裏得知這些消息?但是既然她來找他,想來是有所求,且先聽聽她怎麽說。

即使心中尚有疑惑,他也不直接回答她,隻翻著手中的軍報,涼涼問道:“你聽誰說的?梁嬸兒?”

阿梨見他不接茬,又把話給兜回來,“誰說的重要嗎?難道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讓刺客們改口,讓燕國來和談的使臣趕緊進溧陽。”

“唔,即使被關在院子裏,你對這些事情倒是所知甚詳……”韓卻合上了軍報,斜倚在了椅背上,笑眯眯地開口。

阿梨不理他的嘲諷,隻小心說道:“我不過是偶然聽到下人們提了幾句,想起之前父親說過的話,有所猜測而已。”

說到“父親”,阿梨適時地露出一副悲傷的表情,畢竟羅刺史現在屍骨未寒,還掛在城牆上。

“你父親跟你說得不少……”韓卻也不拆穿她,“隻是我為什麽要相信你的話?況且你父親死在我們手上,你又為何還替我出謀劃策?我怎麽覺得這裏麵保不齊有什麽陰謀?”

“燕國式微,溧陽又是必爭之地,父親抵死反抗,雖說全了氣節,到底陷百姓於不義,我生長於斯,當然不想看到溧陽生靈塗炭,它還有現在這番模樣,我知道你在這中間出了不少力。”阿梨誠懇道。

韓卻輕輕敲著桌案,不置可否。

見他不否認,阿梨又大著膽子放勾子,“不管出於何種目的,你將我從軍營裏帶了出來,我很是感激,如今這世道,我也不過是求一安身立命之所罷了。”

韓卻停下了動作,眯眼打量著眼前的少女,鴉青的眼睫斜斜,遮住了那雙水汽氤氳的眸子,讓人看不真切,他心想:小姑娘有騙人的天賦,不過到底還是有些嫩的。

見他眯眼打量不說話,阿梨有些忐忑,她食指來回卷著衣擺,等待他的下文。

“你隻求一安身之所?所以你剛剛說那麽多,不過是想引起本公子注意?”韓卻輕笑,給她遞了一個梯子,是聰明人,就隨著上來。

阿梨沉吟片刻,“我父親忠肝義膽,為人子女的,不忍見他落得如此境地,這次我若是幫你成功勸服她們,希望你能像公子琮求情,讓我父親入土為安。”

少女一臉誠懇,動之以情,真是讓人難以拒絕。

韓卻點點頭,幽藍的眼眸盯著她,“就這?還有嗎?”

阿梨把心一橫,“我不想成日隻待在後院,等著公子你偶爾的傳喚,我自小飽讀詩書,也想為溧陽百姓做點事情,這次和談若不成,我知道溧陽難免會又起戰事。”

韓卻起身,踱步至阿梨麵前,“你的意思是……不想隻做個以色侍人的女子?”

“沒錯。”阿梨點頭。

韓卻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眼前的女子,他甚至沒有再仔細去聽她說了什麽。

他之所以留下她,不過是因為前世根本就沒有她的存在,她是個例外。

他倒沒想到她如此讓人驚喜,引著他去走與前世完全不同之路,所以這一世是不是就會跟前世有所不同?

相同的路再走一遍該多麽無趣,韓卻心中竟然隱隱有了些新的期待。

“我答應你,不管是讓那些女刺客改口還是什麽我都不管,隻要你能證明她們不是燕人,我不僅向大哥求情讓你父親屍身盡快入土為安,還會給你一個安身立命之處,真正的立身之所。”

阿梨內心翻了個白眼,這人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據她曾經得到的情報而言,他不過就是韓琮養的一條狗罷了。

不過是隨口諏了兩個理由,她真正的目的是想接觸到沐芳打聽事情,不過既然韓卻如此說了,就讓他如此以為也好,能留在他身邊或許還能打聽到更多內部消息。

“謝謝公子願意給我這個機會。”阿梨低頭,溫順道。

韓卻看著眼前低眉順目的女子,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走吧,先去地牢看看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