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卻不知何時也來到了空場邊,雖然是拄了跟拐杖,不過看著精神不錯。

“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教他們做點事情,”阿梨睨了他一眼,“還要多謝你提供的馬兒。”

韓卻嘴角微彎,“你不用謝我,聽陸行說小石頭練拳腳還頗有天賦,我準備讓他跟著陸行好好學一下。”

“當真?”阿梨語帶驚喜,她不太方便教他這些,並且男女有些不同,陸行常年帶兵又師出名門,能得他的指點是小石頭的造化。

見她雙眸晶亮,韓卻不知為何心情頗好,他收了拐杖慢慢走到了她旁邊,“我可不養吃白飯的,讓他用心學,若是表現好,未來可期。”

阿梨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她也為小石頭有了歸宿開心,隻是看著他似笑非笑,她有些不自然的將頭撇了開。

“我看你恢複得挺好的,為何還不拔營出發?”她有些著急去朝歌,可是這樣停在這裏也不是辦法,白白耽誤時間。

韓卻正要解釋,忽然見陸予帶著人急匆匆策馬奔出了營地,而陸行正大步往這邊過來。

他的雙眼略微眯了起來。

陸行急匆匆奔過來,見阿梨也在,他有些猶豫,待韓卻說了聲“無妨”,他才立馬開口:“九公子,長公子派人傳書,說他們馬上就要到咱們這裏了,陸統領已經親自接引去了。”

韓卻猜到了,若不是公子琮到了,誰還能勞動陸予堂堂統領不經通報直接出發,況且算算日子,也該到了。

“嗯,知道了,”之前就有了心理準備,韓卻沒什麽不適的,“傳令下去,即刻重新紮營布防,務必保證大哥跟燕公主的安全。”

“是。”

陸行心中奇怪,卻沒表現出來,很快就退了下去辦事去了。

阿梨敏銳地捕捉到了韓卻話中信息,“燕公主?”

原來他在永州待了這些天,並不僅僅是因為養傷,隻怕就是在等韓琮。

韓卻也不避諱,燕韓聯姻這本也不是什麽秘密,當初在酒宴上她就知道了,“唔~有什麽問題?”

“要是我沒記錯,公子琮也是輕裝上路吧?她作為一國公主,聯姻一事茲事體大關係兩國體麵,燕國儀仗隊未到,她竟然私下跟著公子琮出行……”阿梨難以理解,“真真是匪夷所思。”

她滿臉的難以置信,讓韓卻忍不住想要逗她幾句,“你可說錯了,不是兩國體麵,是她燕國的體麵。”

阿梨輕“嗬”了一聲,韓人粗鄙誠不欺人,聯姻聯姻,即是結兩國之好,難道一方沒有體麵另一方就有了?

也罷,不過是他們兩國的事情,跟她有何關係,燕國求仁得仁罷了。

韓卻看出了阿梨眼中一閃而過的不屑,這世上有千百萬萬人,每個人都不盡相同,又怎麽能指望彼此互相理解。

“在你眼裏,體麵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嗎?會比活著更加重要?”韓卻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阿梨倒不曾想他突然有此一問,她想起了玉都之戰後絕望的自己,沉默半晌,終是回道:“活著是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有些事情,比個人性命更加重要。

韓卻久久沒有等到她的下一句話,忍不住朝阿梨看去,她菱唇緊抿,神色堅毅,明明是看著前方正在騎馬的石頭,他卻覺得不是。

她的目光那麽遠,也不知透過他看向了何處,在這一刻,韓卻覺得她身上有一種凜然無所畏懼的氣勢,而這讓他感到似曾相識。

他突然有些心慌。

好在營外一陣嘈雜喧嘩聲傳了過來,打破了沉默的氣氛,可不就是公子琮領著人馬到了,韓卻眼神示意,阿梨十分上道的代替了他的拐杖,扶著他迎上前去。

公子琮一行風塵仆仆,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狼狽,原本的百十來人此刻隻剩下了十多個,不過還是有那麽點兒架子的,陸予領著他騎馬在營外,等著韓卻過來親自迎接他們進大營。

眼見著韓卻過了來,公子琮等人翻身下馬,馬夫領著馬匹往後麵去了。

“大哥,信上說你們剛進永州,咳咳……我還以為你們定要過兩日才到,沒想到這麽快就到了。”韓卻左手放在腹部,走上前去。

公子琮虛扶一把,“嗯,聽說你受了傷,我很擔心,想到你冒著生命危險在前麵開路,大哥就於心不忍。”

不待韓卻回答,他又關切問道:“對了,你的傷現下如何了?”

韓卻放開了阿梨的手臂,“多謝大哥關心,其他都是些皮肉傷,隻腹部這刀不輕鬆,好在這幾日養著,活動沒有什麽大礙了。”

他看了眼後麵的馬車,笑道:“大哥,你們一路趕過來,想來也累了,我讓陸行都安排好了,咱們先進去再說吧。”

這幾天疲於奔命,確實辛苦,公子琮點點頭,朝身後使了個眼色,韓卻這才看見那人竟然是季成。

他竟然有本事讓公子琮帶他走?韓卻眉毛蹙了起來。

季成腆著肚子一路小跑至馬車前,恭敬地朝著馬車內說了些什麽,不一會兒,馬車門打開了,下來一名明豔麗人,可不正是燕公主妘。

燕妘聽見韓卻聲音的那一刻,眼淚不爭氣的盈滿了眼眶,怕被人發現,她趕緊擦了,待季成打開了馬車,她的麵上已經毫無痕跡,隻剩豔光照人。

眼角彎彎,櫻唇微啟,露出幾粒貝齒。

她維持著自認最美的表情,希望能夠重新開始給韓卻留下個好印象。

是的,沒錯,她燕妘重生了。

前世費盡心思,跟韓卻成了一對怨偶,開始的時候她是想要很多愛跟很多權的,可是韓卻給不了她,於是她退而求其次想要其中一樣。

就差那麽一點,她就得到了,隻可惜……

重活一世,她是再也不會重蹈前世的覆轍,她要一開始就把韓卻的心拿下,不管是愛人還是權利,她燕妘兩個都要。

她本是躊躇滿誌的,可是當她看見韓卻跟公子琮交談之際,時不時還望一眼身旁的少女,她的目光顫了顫。

韓卻俊眉深目,談笑間低首對身旁的少女說著什麽,少女仰首以望,宛如一對璧人。

剛剛一定是幻覺,韓卻對女人向來無意,到他死都沒聽過他還有其他女人,燕妘袖中的手緊緊攢在了一起,冷靜,冷靜,她告訴自己。

“阿九,這是燕妘,你們見過的。”公子琮見燕妘上了來,他微笑著介紹,眼神不自覺在兩人間逡巡。

燕妘……

韓卻注意到了公子琮對她的稱呼,之前可都是稱燕公主的,能直呼名諱,想來這些日子兩人“進展”不錯,也不枉費他費盡心思地撮合。

“公主,”韓卻淡淡地打過招呼,又對公子琮說道:“大哥,你們一路奔波,想來路上辛苦了,我讓陸行準備了膳食,咱們先去大帳吧。”

自上次遇襲,他們一行人吃食都被哄搶一空,不然也不會著急趕路過來,韓卻委婉又妥帖,公子琮很是滿意,“嗯,走吧。”

進了大帳,果然已經上好了剛烹好的食物,醇醇肉香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公子琮自覺坐在了上首,還不忘風度翩翩地邀請燕妘坐在他左側下首,而韓卻自然坐在了右側,阿梨則坐在韓卻旁邊,一路眼觀鼻,鼻觀心。

公子琮自然是注意到了阿梨,他此刻心情頗好,邊享用著士兵切好的食物,邊調侃道:“阿九,聽聞你在路上幾次英雄救美,看來此次燕國之行收獲頗豐。”

韓卻瞥了一眼陸予,果然,這一路上他沒少傳情報,隻怕他的事情,事無巨細全部給他報了上去,還好自己多留了個心眼兒。

他替阿梨夾了塊炙肉,眸中深情似掩蓋不住,“大哥說笑了,是美人救我,要不是阿梨,此刻我還不知自己身處何處。”

阿梨看他如此惺惺作態,抱著看好戲的心態低頭受了,傳聞他們兄弟二人親密無間,看來甚是虛假。

飯也吃得差不多了,韓卻像突然想起了什麽,站了出來朝公子琮跪下, “大哥,阿九有罪。”

公子琮擱下了筷子,明知故問,“九弟此言何意?”

“是我一時失察,讓那名名叫沐芳的女刺客逃跑了,還請大哥按軍令懲罰。”

公子琮其實早就在陸予給他的信中知道了這個消息,不然他也不好意思直接過來。

同樣的路線,韓卻領著人還走在前麵,又擋了大部分刺客,沒想到他們走得甚是狼狽,遇上野獸損失了一批人,遇上流民又被搶了吃食,說起來真是有些丟人。

不過他固執的認為是因為他把陸予派去跟了韓卻的緣故,這也是為什麽一開始他是寫信打算讓陸予回來。

跑了個重要的人證,這是大大的失誤,比較下來,他韓琮也不算太差了,想到此,公子琮起身扶起了韓卻,“你身上還有傷,說什麽處罰不處罰的,難道兄長會為了個刺客跟你計較?”

他拍了拍韓卻的肩膀,“這一路艱險異常,我知你已經盡力了。”

他話說得情真意切,韓卻也不敢盡信,不過有他這句話就夠了,“大哥,雖然那女刺客跑了,不過我想到了另外的法子。”

“哦?”

韓卻環顧四周,低聲對公子琮說了幾句,公子琮點頭,讓隨行的軍士繼續用膳,隨即他們兩人就先離了席。

阿梨其實很想跟上去聽聽他們會說些什麽,她猜肯定不是隻是讓她頂替沐芳去作證,不然大可以大大方方在這裏說,可惜沒有機會上去。

就在她正暗自惋惜的時候,一個清脆的女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羅家姐姐,你可還記得我?咱們在燕都曾有過一麵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