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耳畔又響起了那樣幽怨的曲調,是那些女人在半夜的湖心亭輕輕輕輕彈唱,她便讓下人幫她披了衣裳,一個人獨自走行到了湖畔。

波光粼粼,這樣的夜晚隻有皎潔的月光在投射到這樣的大地。

一切,寂寥,漆黑,靜謐。

她不語。

這些女人都沒有發現她的所在,依舊在撥動自己的心弦。這樣的日子她們已經走過了許久許久,也不願哪一天會停下來。也許這麽一生,就如此殘念地度過了。

帶頭的女子身著一件灰黑的衣衫,在寒冷的空氣中顯得那麽單薄,在冷風時間久了,還會出現哆哆嗦嗦的樣子。可是她還是在那裏飽含深情,對著月光恒久地吟唱。

沒有人打擾她,各自都沉浸在自己對往日的回憶之中。

她們都是一樣的情況,丈夫已經離開自己許久了。在曾經與血狼族的戰鬥之中,這些精壯的年輕男人都因為本身都是肉體凡胎,而被那些臻體修為極高的血狼族的妖獸們擊殺了。有些甚至還灰飛煙滅了,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過。這些曾經在自己心目中如此重要的男人,如今卻像是從來沒有生存過,更談不上他們是否真的死亡了一般。

動容之處,聽聞到她們的哭泣。

下人婉兒一邊抹動著自己止不住的晶瑩,一邊低聲道,“蔓蘿姐姐,若是沒有戰爭和殺戮該是多好,她們就能夠一家團聚,共享天倫了。”

對方沉默了許久,平靜道,“這個又是誰能夠控製的呢,誰都想平穩的過一生,但是不一定如他所願,他的一生都是沒有任何的波動。就好像是一個人在路上行走,縱使他期冀道路是不坎坷的。道路上總歸是有些一些石子在準備硌腳的。”

抹了抹淚水,婉兒仰麵朝天,委屈道,“她們真的好可憐,每晚都在哭訴相思之痛。也許這樣的日子再也不會到盡頭了。以後她們可怎麽辦?”

蔓蘿未有回答,對她來說,若是她自己也遭了這樣的事情,也是不能夠想到如何解決的方法。這些女人的心底深處一定有極其深刻的裂痕,或許她們一輩子再也不可能從這樣的裂痕裏走出來了。

她想到了單秀,單秀會不會有一天就那麽樣的離開了她。

撇撇嘴,她不想再去思考這個問題,因為有這樣的問題困擾自己的,自己可能要終日終夜的不能思考清楚了。

“最近你們的族長如何?”她緊閉雙眸,垂下了長長的迷人睫毛。

“他最近擊敗了一個假冒季無為老前輩的妖孽,可能在休養身體吧。”婉兒的聲音有些顫動,對於這麽一個不時常過來看望自己的夫人的男人。夫人不知道他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

輕聲地在冷風中咳嗽了幾下,她的嘴角掠過一絲淺淺的自嘲,“他怕是這幾日根本不在族裏了吧。”側過頭,盯著婉兒的雙眼,對方似乎不敢抬頭。“他最近去哪裏了?”

對方搖搖頭。

“是你不知道還是你不敢說?婉兒,在我身邊那麽多年,你不是不知道蔓蘿的個性吧。難道你還要替著你們的族長瞞著

我?”她的口氣裏止不住的嗔怪。

這個嬌小的下人縮了縮脖子,為難之情溢於言表。“不是小人不敢說,是怕說了以後,夫人會更為傷心。”

這個嬌貴的女人倏然覺得自己就像一棵河塘旁的蘆葦,絲毫沒有存在的價值。這麽多年他連仔細地將自己看上一眼都沒有。

更不用談同房,他自己沒有欲望,將自己也冷冷地放置在一個空曠的地方未有理睬。

若是換成別的女人,興許早已出軌,但是在蔓蘿的心裏,曾經母親的背叛讓她深知一個男人被背叛的痛苦。可是單秀連背叛的可能性都沒有,他就是不喜歡自己。

顫動著身體,她的精神有些瘋狂。“嗬嗬,傷心,早已經傷透了心。我還有更多的心讓他去傷嗎?”

“族長是愛著夫人的,不然就不會曾經那麽遙遠地娶了夫人過來。”婉兒替單秀辯解道。

又是兩聲冷笑,“我寧願當初他沒有把我故裏娶過來。我寧願一輩子不踏出閨房,或者嫁一個落魄的人家也比守在這樣僻靜的地方等上一輩子,等他來愛我要強。”

身邊的下人不說話了。

對麵湖心亭的那群女子也似乎聽到了她說的話,這便停下吟唱,聚起來呆呆地望著她。她們都是不忍讓別人看到自己不堅強的一麵,所以今日就提早收工了。

“各位姐妹,我是蔓蘿,請吟唱一首與我聽吧、”她淡淡地說道。

對麵的女人各自議論起來,她們都知道族長對待自己這個唯一夫人的態度。這是群裏眾人皆知的秘密了。

“是族長夫人。”她們都應聲道,“我們都是才疏學淺的女人,隻是思念故人,若是吟唱得不好,敬請見諒。”

一抹靚麗的笑容,隻是這樣的笑不能夠代表她心中是歡愉的,而是禮節性的微笑。

對方順著月光望到了這個族長夫人的清麗。“如此的人間仙子,族長這樣的不管不顧,是多麽的暴殄天物啊、”

眾人歎罷,便各自分工,輕輕地吟唱道,“溪風故裏望秋月,白首一別已千年。擷相思,渡江畔,彈笑音律間,低吟千秋絕。蝶戀花,冀伊還,倚戶拾妙曲,宿縈白玉繁。太虛仙,凡塵煙,荏苒驅蒼狗,不聞閨香轉……”

各自在啜泣聲中越吟唱越令人傷悲。

蔓蘿的臉上生冷得連淚水都不曾流淌。婉兒知道如此的吟唱一定重新喚起了這些傷痛,便想擺擺手讓這些女人都停下來,但是明知這個是蔓蘿自己的要求,也不便說什麽了。

“如果有一天,你能夠愛上我,就像曾經那般,那該是多麽美好的事情呢。”她獨自對著湖麵喃喃道。

心如刀絞。婉兒從來沒有嚐試過愛情雨婚姻的滋味,此刻的她卻在傷悲中不能自拔。

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到底是從何而來,確實如此的深硬地紮入了心底。

“也許這樣也好,現在的心冷能讓以後不再遭受心痛。”蔓蘿苦笑道,緩步靠近湖畔。

婉兒的玉手拉住了蔓蘿的衣袖,擔心道,“夫人不要再往前走了,再走就要落入

湖中了!”

“還好有你在。”蔓蘿轉過身來,含著淚花,緊緊攥緊了婉兒的手。

這個瘦削的姑娘一直一個人頑強地像一株牽牛一般存在於自己的身邊,她從來不曾離開,也最能看懂自己的心思了。

一道黑影閃過,在半空中哄然笑道,“這般美好的夜景下盡是一群深閨怨婦!”

蔓蘿側過身來,怒道,“這裏怎麽會有男人?”

在這樣的夜景中,來了一個連聲音都如此放浪的男子,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婉兒拉住她的手就向回跑,“夫人快走!”

“嗯!”

“為什麽要這麽心急走呢?”那道黑影化作一道黑煙,環繞了她們幾圈,憑空在她們麵前出現了一個人形。

鬥篷之下是一具昏暗,煞是陰深可怖。

“你到底是誰?快要三更時分了。你還來這裏做什麽?”婉兒用身體護住了蔓蘿,上前一步憤怒質問。

對方舉起手臂,在袖口裏伸出一隻手。

兩人定睛一看,這哪裏是手!這分明是一隻鐵質的手臂!

對方冷笑道,“看你們這群深閨怨婦如此夜深人靜都沒有睡覺,在下便欲與你們聊一聊。看今夜星光璀璨,如此草草,豈不可惜?”

“你這個惡人!為何不敢露出真麵目?”婉兒指著鬥篷人怒道!

將鐵手拉動鬥篷,對方笑道,“小姑娘,告訴你,所有看到過在下真麵目的人都沒有存活下來,你還要讓我如此做嗎?”

“唬人的吧。”婉兒不相信地搖搖頭,“你們這些人男人都喜歡欺騙!”

“我最恨欺騙……”鬥篷人拉下鬥篷,露出一張醜惡的麵目!

這副臉龐簡直沒有任何生氣!僵硬無比的表情!

“這……”

婉兒被一股強大的氣流憑空托起。縱使蔓蘿如何求饒,婉兒如何的呼喚,這個鬥篷人似乎鐵了心,絲毫無動於衷!

“砰!”竟然在月光下,婉兒的身體被這股氣流活活地一分為二!

鮮血四濺開來!

蔓蘿在強烈的恐懼與震驚中跌倒在地上,許久都說不出話來!自小見多了諸多臻體修為者之間的爭鬥,如此殘忍血腥的還是這麽第一次見到!

鬥篷人又重新套上鬥篷,笑道,“怎麽樣,夫人這是嚇到了嗎?”

“你……簡直不是人!”顫顫巍巍地說道,蔓蘿驚恐地望著眼前的這個人。

對方陰冷地笑了兩聲,又一股強大的氣流從袖口中噴射而出,這股氣流緊緊擁住正要跌跌撞撞逃跑的蔓蘿。

蔓蘿驚慌失措地望著環繞自己的這股強大力量。

這股強大的氣流竟然化出了一個人形。

人形不是別人,正是這個鬥篷人。而方才他出現過的原地上已經沒有了他的蹤跡!

好強的臻技!

蔓蘿身體完全不能動彈,隻能由著這個不知由來何處的男人漸漸靠近她的麵頰!

不要!她感覺到了一股溫熱正在侵蝕著自己的寒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