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半夜的電話

張清兆直接回了家。

他住在安居小區,買的是二手房。

本來,他生在農村長在農村,前些年,他做大醬掙了一點錢,在別人的攛掇下,才到城裏買了這輛夏利車,開始跑出租。

進了家門之後,張清兆的心還跳個不停。

他老婆王涓睡了,房子裏一片漆黑。

她正懷著孕,離預產期還有半個月。

過去,王涓一直待在農村老家,三年前張清兆才把她接到城裏來。

張清兆走進臥室,靠在門板上平靜了一會兒,然後打開燈,把手伸進了口袋……

他要看看那張百元人民幣是不是變成了紙灰。

沒有,它還在,硬挺挺的。

張清兆把它掏出來,在燈光下仔細地看,沒有一點毛病。

他鬆了一口氣,又把它裝進了口袋。

王涓醒了,她迷迷糊糊地說:“回來了?”

“回來了。”

她的眼睛睜大了一些,盯住張清兆,問道:“你怎麽了?”

張清兆反問道:“我怎麽了?”

“你的臉色太難看了!”

張清兆走到鏡子前看了看,果然,他臉色灰白,雙眼猩紅。

他轉過身來,小聲說:“沒事兒,可能是缺覺。睡吧。”

他一邊說一邊關了燈,脫了衣服,在王涓身邊躺下來。

王涓卻精神了,她說:“剛才,我做了一個嚇人的夢……”

張清兆打了個冷戰,問:“什麽夢?”

“我夢見你回來了,穿著一件灰色的雨衣,還戴著雨帽,靠著門板低頭站著,我怎麽叫你你都不抬頭……”

張清兆陡然一驚。

靜了一會兒,王涓說:“你怎麽不說話?”

張清兆實在忍不住了,他轉過身,在幽暗的夜色中望著王涓,說:“我,我今天也遇到了一件怪事……”

接著,他就把剛才的事講了一遍。

王涓的聲音都變了:“今天怎麽這麽邪氣?”

“我也不知道。”

張清兆話音未落,電話突然響了。

他和王涓緊張地對視了一下,都沒有動。

電話響了兩聲就斷了。

王涓突然問:“你以前是不是……撞過人?”

“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明天,咱們得找個陰陽先生驅驅邪。”

“沒用。”

“試試唄!你天天在外麵開車,萬一出點事……”

電話又響了。

這次,張清兆抖了一下。

為了方便用車,附近的鄰居都有張清兆家的電話,因此,張清兆不能確定是不是來生意了。

他爬起來,一下就把話筒抓在手裏:“喂?”

裏麵隻有電流的“噝噝”聲,沒有人說話。

張清兆聽了一會兒,怔怔地把電話放下了。

王涓小聲問:“誰?”

張清兆說:“沒有人說話。”

“鬧鬼了!”王涓一邊說一邊費力地坐起來,靠在床頭上,“你快想想辦法啊!”

“我想把這一百塊錢……扔掉。”

王涓想了想,說:“那可不行,你跑了一天還沒拉到一百塊錢呢,扔掉的話,連油錢都搭進去了。”

“那你說怎麽辦?”

“挺過今夜,明天你到銀行去換一張。”

“……好吧。”

又等了一會兒,電話沒有再響,兩個人重新躺好,輕輕摟在一起,要睡了。

外麵的風越刮越大,吹得窗戶“啪啪”山響,好像什麽東西急切地要進來,又好像什麽東西急切地想出去。

“假如……”王涓剛想說什麽,張清兆就掐了她一下,製止了她。

“你怎麽不讓我說話?”王涓小聲說。

“別提這件事了。黑燈瞎火的,說什麽招什麽。”

王涓就不說了。

過了好長時間,張清兆突然轉過頭,問:“你剛才想說什麽?”

“我想說,假如電話再響……”

她還沒說完,電話果然又響了起來。

兩個人同時抖了一下。

王涓一下就住了口。

黑暗中,隻有那電話在響:“鈴……鈴……鈴……鈴……鈴……鈴……”

張清兆猛地爬起來,伸手抓起了電話:“喂!”

等了一下,裏麵才緩緩傳出一個很輕很輕的聲音,似乎沒有震動聲帶,隻是靠氣流發出來的:“火……葬……場……停……屍……房……”

張清兆一下就扔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