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古怪的乘客(2)

半夜,一個乘客上了一輛出租車。

他說他要去郊區的某某村。

司機沒多想,就拉他走了。

一路上,司機總聞到有一股紙灰的氣味。

那個乘客很少說話,表情一直冷冷的,目視前方。

出了城之後,越走越荒涼。

終於到了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那個乘客突然伸手示意司機停車。

司機停了車之後,四下看了看,腦袋“轟”的一聲就大了:借著車燈的光,他看到路兩旁都是荒地,雜亂的草叢中布滿了高高低低的墳,有的墳頭上還飄動著白花花的紙幡。

他全身發冷,顫顫地問了一句:“你來這裏……”

那個乘客冷冷地說:“燒紙。”

然後,他按照表上的價錢付了車費,打開車門走了。奇怪的是,他下了車就不見了蹤影。

司機害怕了,趕忙調轉車頭,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時,車裏的紙灰味更大了。

他轉著身子找了找,車裏沒有明火也沒有暗火。

最後,他把手伸進了口袋,發現剛才那個乘客給的錢已經不在了,隻有一些紙灰……

張清兆抓緊了方向盤。

他看不到這個乘客的臉,那麽,這個乘客也同樣看不到他的臉。他把頭微微側了側,偷偷看了看對方的手。

手是他惟一暴露出來的地方。

那兩隻手太白了,平平地放在腿上,一動不動,沒有一絲生氣,好像沒有血液,沒有神經,是兩隻假肢。

張清兆收回視線,暗暗想,如果他要一直開出城的話,堅決不能去。

又走了一條街,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這個乘客慢吞吞地抬起右手,食指朝下點了點。

張清兆急忙把車靠了邊,停下來。

他依稀記得,這個地方叫王家十字。

乘客把左手伸進雨衣,抖抖地掏出一張百元人民幣,遞給張清兆。他依然梗著脖子,麵朝前方。

現在,張清兆已經不想看他了——他怕看到一張血淋淋的臉。

他把錢接過來,捏了捏。這張錢很硬實,應該不是偽鈔。

他把它裝進口袋,開始找錢。

計價器上顯示著二十一元,他應該找給對方七十九元。

忽然,他產生了一個不道德的想法,於是,不動聲色地把那張十元的偽鈔夾在了另幾張票子裏,遞給了這個乘客。

一路上,他讓張清兆忐忑不安,這是一種報複。

張清兆清楚地記得,他找給對方的錢是一張五十元的,兩張十元的(其中一張是偽鈔),還有一張五元的,一張兩元的,兩張一元的。

那個人接過錢,沒有看,也沒有裝進口袋,他抓著它,直僵僵地下了車。

他始終沒說一句話。

因為那個鬼故事,張清兆緊緊盯著他。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在他關上車門的一瞬間,人忽地就不見了。

張清兆大驚,在車上轉著身子找了一圈,仍然不見他的影子!

這不是活見鬼了嗎?

他想了想,橫下一條心,打開車門走下去,四下張望。

四周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起風了,地上的草屑和紙片像幽靈一樣忽高忽低地亂舞著。

臨街的房子沒有一間亮著燈,也沒有一間開著門。

王家十字很寬闊,這麽短的時間,那個人不管朝哪個方向走,都不可能離開張清兆的視野。

他俯下身子,朝車底下看了看,除了四個輪子,什麽都沒有。

他趕緊鑽回車裏,探著腦袋朝後麵看了看——他擔心那個人藏在前後座之間的空當裏。

那個空當裏黑糊糊的,也沒有人。

他掛擋轟油,想立即逃離這個地方。

可是,他太緊張了,離合器鬆得太快,車一下就憋滅火了。

四周一片死寂。他一邊緊張地望著外麵,一邊手忙腳亂地打火,卻怎麽都打不著。

他的手腳哆嗦得越來越厲害。

終於,車著了,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