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當天晚上,二更時分,由龍門拗通向西峰拗的山徑上,出現了一行人馬!這一行人,都騎著馬匹,為數當在二十騎以上,最前麵一匹馬上是一個濃眉鷂目的高個子,年約五旬,穿著一襲天藍長袍,看上去甚是冷傲。WWw。qUAnbEn-xIaosHuo。COm他身後是八個頭包藍布,身穿天藍勁裝,背負樸刀的剽悍大漢。接著是兩匹駿馬,是兩位美姑娘,一個著紫色勁裝,一個嬌小玲瓏,穿的是一身蔥綠衫裙。這兩騎後麵,是一頂藍軟轎。轎後又是八匹馬,馬上是八個一式頭包黑紗,身穿黑衣,背負長劍尋的女子,看她們的年齡,都在四十以上,腰掛革囊,左手都戴了鹿皮手套,一望而知是用毒的能手。這一行人馬銜枚疾走,黑夜之中,除了雜遝蹄聲,就像一條黑色長龍,聽不到一點人聲。他們剛出龍門場,走了半裏來路,突聽右首一片疏林中,傳來一聲斷喝:「天造地設。」當前一匹馬上的藍衫老者濃哼一聲:「代天巡狩。」隻回答了四個字,但見林中人影晃動,轉眼之間,就有十幾名黑衣漢子飛快地在林前出現,列隊肅立。一個領頭的漢子朝藍衫老者躬身施禮道:「屬下郭子民不知天使蒞臨……」藍衫老者神情冷肅,朝身後打了個手勢,他馬後八騎藍中武士同時右手一揚,似乎向空中灑出了什麽,黑夜之中,除了看到他們的手勢,什麽也沒有看到。但在這刹那間,林前地上忽然飛濺起一陣細碎的藍色火星,火星一閃即滅,十幾名黑衣大漢,一聲不哼,全倒了下去。藍衫老者理也不埋,他隻是朝後打了個手勢之後,就依然領先朝前馳去。他身後八個藍中武土,同樣地隻在馬上揚了揚手,馬不停蹄地緊隨藍衫老者馳了過去。一條黑色長龍沿著山腳蜿蜒行進,對林前十幾名黑衣漢子,無聲無息倒下去,渾似不見,好像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什麽事一般。

從龍門拗到西峰拗,少說也有二十裏路穆,這一段路上,接連遇上了七八處伏樁暗卡,但被當前馬上的藍衫老者一句「代天巡狩」鎮懾住,紛紛現身行禮,也就這樣悉數被八個藍中武士一陣細碎的藍色火星,一舉殲滅,連屍體都迅快化去,不出半點聲音,也不留絲毫痕。因此這一行人馬,漸漸逼近西峰拗,一路之上刁鬥不驚,驚訊全無。一刻工夫之後,他們已經到了西峰拗,遠遠望過去,但見山拗間,四麵環山,呈現出一片平原。在北首一座高峰之下,矗立著一座黑壓壓的大莊院。在夜色之下,看不到一點燈火,也聽不到莊院中有何動靜。當前馬上的藍衫老者,目光凝注著那座大莊院,右手向空輕輕一舉,這是示意後麵的人停止之意,他後麵八騎藍中武土,立時帶住韁繩,悄無聲息地在林前停了下來。

這時身穿蔥綠衫裙的美姑娘忽然催馬上前,向藍衫老者輕聲問道:「巴總管,有什麽情況嗎?」藍衫老者微微搖頭道:「沒有,對方好像已經發現咱們了,莊中燈火全熄,看不到一點動靜,分明已有準備。」紫衣美姑娘也催馬上來,披披小嘴,哼道:「已有準備,又能怎樣?咱們本來就不打算偷襲,就和他們明著來好了。」說話間,後麵那乘天藍軟轎,也在林前停了下來,隻聽轎中響起了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問道:「巴總管,前麵怎麽停下來了?」藍衫老者慌忙在馬上欠身道:「回老夫人,莊子裏沒有一絲燈光,可能已有準備,屬下覺得不宜躁進。」紫衣姑娘搶著道:「娘,咱們原是要和他們挑明了來的,還等什麽?」軟轎中響起蒼老婦人的一聲輕笑,說道:「這兩個丫頭,一路上,早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到了地頭,哪還忍耐得住?巴總管,你去投帖好了,要他們莊上的主兒出來見我。」藍衫老者躬身領命,突然一領韁繩,當先向前衝了出去,他身後八騎藍巾武士也即踉在他馬後,飛馳而出。九匹馬同馳,響起了一陣急驟的蹄聲,馳過草坪。到得大莊院前麵,藍衫老者一下勒住馬頭,他座下的馬匹久經訓練,立時停住不動。這一刹那,八名藍中武士也同時停下馬來,在藍衫老者馬後,一字排開。黑夜之中,這一陣急驟的馬路聲,響若奔雷,自可傳出老遠,雜遝蹄聲到得莊院前麵,又突然刹住,立時恢複了黑夜的寧靜。當然,這一陣篩聲,莊院裏的人,定然早就聽到了,但仍然絲毫不見動靜。藍衫老者雙目寒芒飛射,冷嘿一聲,左手一拾,說道:「上去一個,叩門。」當下八名藍中武土中,就有一個翻身下馬,走上幾步,舉手擂著大門,高聲叫道:「喂,裏麵有人麽?」他奉命叩門,手上用勁,把銅環叩得擂鼓一般,又急又響。

過了半晌,隻聽一個蒼老聲音在裏麵問道:「什麽人?深更半夜,門敲得這麽響?」這人緩吞吞的拔了門閂,打開大門,走了出來,乃一個腰背彎曲、老態龍鍾的老頭,手中拿一盞風燈,舉燈照了照。

燈光照到門前騎在馬上的藍衫老者和他身後一字排開的八騎勁裝漢子,老頭不由打了個哆嗦,驚慌失揩地道:「大……大爺,你……你們這是做什麽……來的……老漢隻……隻是替人家看院子的……」他似乎把這些人當作了打家劫舍的強人。

藍衫老者目注彎腰老頭,冷冷嘿了一聲道:「老兒,你去通報一聲,就說四川唐老夫人前來拜會貴上。」原來那頂軟轎中,正是四川唐老夫人,隨來的還有唐文卿和方如蘋姑娘,那藍衫老者,則是唐門總管巴天義。

彎腰老頭揉揉眼睛,搖頭道:「大爺找錯地方了,這裏是咱們莊主的別墅,莊主一向住在城裏,這裏隻是一所空莊子,除了老漢,再也沒有人了。」巴天義聽得一呆,看對方彎腰駝背的樣子,確像不會武功的人,當下問道:「你們莊主姓什麽?」彎腰老頭道:「戚。」巴天義又道:「叫什麽名字?」彎腰老頭不耐道:「莊主名諱上承下昌,是在鄉的員外郎,這樣夠了吧?」說完,也不待巴天義回答,轉身走進去,砰然關起了大門,他敢情心頭氣憤,這一轉身進去,腳下未免快了一些。

巴天義身為唐門總管,眼光何等犀利,雖然隻是這麽一點小節,如何瞞得過他?目中寒芒-閃,冷哼一聲,沉喝道:「老兒且慢。」但那彎腰老頭已關起了大門,再也沒加理會。

就在此時,隻見西首一條小徑上,同時出現了六個一身黑衣、麵蒙黑紗的人。六個黑衣蒙麵人,身手居然個個極高。巴天義能夠當上四川唐門的總管,這點眼光自然有的,他心頭暗暗震驚,卻也並不怠慢,右手向後一揮,身後八騎立即各自帶轉馬頭,散了開去,布成陣勢。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黑衣人現身之時,還在十餘丈外,但巴天義剛向身後打了個手勢,他已一下到了巴天義馬前,為首一人問道:「爾是四川唐門的什麽人?」巴天義在馬上抱拳拱手道:「在下巴天義,忝為唐門總管,不知尊駕如何稱呼?」為首黑衣人冷笑道:「姓名早已不用了,所以記不得了。」隻聽遠處傳來唐老夫人的聲音說道:「巴總管,你請他們過來就是。」巴天義在馬上欠身道:「老夫人有請閣下。」為首黑衣人目光如炬,掃了八匹馬上的藍巾武士一眼,看他們散了開去之後,仍各按方位,列成八卦陣式。他方銅色的臉上,飛過一絲不屑之色,咧嘴敞笑一聲道:「這點陣式,豈能困得住在下?」巴天義道:「閣下既然不把區區陣式瞧在眼裏,那就請吧。」為首黑衣人道:「去就去,在下倒要瞧瞧你們能把我怎樣?」說完,果然大踏步朝前走來。

他一舉步,身後五個蒙麵黑衣人也相繼跟了過來,巴天義臉上微微一笑,帶轉馬頭,緊隨在六人身後,策馬徐行。那列成陣勢的八騎藍巾武士,在這一瞬之間,忽然一低而起,手抱天藍化血刀,直立馬匹之上。他們坐下八匹駿馬,久經訓練,不需有人指揮,陣式不亂,跟著黑衣六人,相距數丈,遠遠移動,依然把他們圍在中間。這時本來排列在天藍軟轎兩側的八個黑中包頭。身穿黑衣的女子,也跟著一帶馬韁,在轎前散開,她們和八個藍中武土一般,同樣各按方位,在三丈方圓內列成了八卦陣式,嚴陣以待。同樣是八卦陣式,所不同的,這八個女子排列的陣式較小,是在裏麵一圈,八個藍巾武士列的陣勢較大,圍在外麵,是為外圍。如以形式來說,這是雙重的「八卦陣」。六個蒙麵黑衣人,相隨跟進,先後進入了「八卦陣」內圈。

就在此時,那頂天藍軟轎忽然抬了起來,轎左、轎右兩匹馬上,是兩位美姑娘唐文卿和方如蘋,這一下,六個黑衣人,就像進入了夾弄之中。人家都騎在馬上,隻有他們六個人沒騎馬,這一被圍在中間,所有馬上的人,自然都要比他們高過半個人以上,就在這一瞬間,六個黑衣蒙麵人,突然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轎簾啟處,響起唐老夫人的聲音,說道:「巴總管,速喂他們解藥,要留活口。」一麵朝八個黑衣女子吩咐道:「你們開路,不論遇上什麽人,不用多說,都給我毒翻了。」巴天義早已指揮八名藍中武士,把黑衣蒙麵人拿下。八名黑衣女子一頓韁繩,八匹馬當先,朝大莊院飛一般衝去。唐文卿和方如蘋緊隨軟轎左右,馳過草坪,趕到大莊院前。天藍軟轎停下來了,八名黑衣女於早已躍下馬匹,在階前分兩排站定,唐文卿、方如蘋也一躍下馬,兩名隨轎的使女,打起轎簾。

唐老夫人手拄金漆鳳頭杖,跨出軟轎,鳳頭杖一指,道:「破門,咱們用不著再和他們客氣了。」她這一聲令下,隻見為首一名女子,左手揚處從她掌心中飛出一點黑影,直向包著銅皮的大門上投去,但聽「轟」然一聲巨響,火光一閃,煙硝彌漫中,兩扇大門立被炸開。方如蘋看得奇怪,道:「文卿姐姐,這是什麽暗器,竟有這般大的威力?」唐文卿道:「我也不知道。」唐老夫人含笑道:「這是火神羅渲的霹靂子,昔年他中了人家毒藥暗器,幸好遇上少卿的爹,救了他性命,他送了咱們八顆霹靂子,不想今天倒用上了。」說到這裏,揮揮手道:「走,咱們進去。」八個黑衣女子早已撤出藍汪汪的闊劍,分作兩行,矯捷地衝人大門,兩名使女點起燈籠前導,唐老夫人手拄金漆鳳頭杖,率同唐少卿兄妹、方如蘋三人邁步而入。剛到二門,隻見方才那個彎腰老頭一手掌燈,氣急敗壞地迎了出來,口中大聲嚷道:「你們這些人究竟是幹什麽的……」為首黑女子沉叱道:「滾開。」隨著話聲,左手朝前揮去。

那彎腰老頭走路都顫巍巍的,一副龍鍾老態,但當他一眼看到為首黑衣人揮來的左手,戴著鹿皮手套,不禁臉色驟變,身形迅快地側閃開去。這一閃,他露出了馬腳,他不但會武,而且身手極高。但他閃出七八尺之後,立即一個筋鬥,再也爬不起來。四川唐門這一次是破釜沉舟而來,他們使出了唐家曆代相傳,百年來從來在江湖上使用過的「唐門無形散」,這是唐門最厲害的毒藥了。撒出之後,遇風即化,無色無味,無影無形,一丈之內,隻要聞到少許,立即中毒昏迷,一盞熱茶功夫,如果沒有解藥,就會毒發身死。

進入二門,裏麵是一個大天井,超過天井,迎麵就是大廳,那彎腰老頭說的倒不像是假話,諾大一座莊院,此刻依然黑況沉的不見半點人影,果然是一座空宅!方如蘋一手仗劍,一手緊握著袖珍連弩,闖進大廳。唐文卿也不落後,和方姑娘並肩而入。唐老夫人在兩個使女提燈前導下,緩緩走上大廳,攏攏眉,說道,「你們這兩個野丫頭,把這裏看作八公山吳氏別業的大廳了,一點也不小心,往裏就闖,要是人家有什麽埋伏,你們退都來不及。」方如蘋咭的笑道:「乾娘,你老人家隻管放心,廳上真要有賊人埋伏,我早就把他們解決了。」正說之間,隻見總管巴天義急匆匆奔人大廳,向唐老夫人拱拱手道:「啟稟老夫人,咱們擒住的六個人,剛弄醒,全都服毒自裁了,他們口中都含有毒藥。」唐老夫人點點頭,朝巴天義和八名黑衣女子吩咐道:「你們分頭給我搜索,遇上賊黨,盡管先下手,如有發現,立即以哨聲傳警聯絡,快去。」巴天義躬身道:「屬下遵命。」他因八名黑衣女子原是守衛內宅的人,不屬他管轄,當下向八女拱拱手道:「咱們分左右兩路,包抄搜索,兄弟這一路進去,韓姑娘一路可從右首進去,咱們在後院會合。」韓姑娘,就是八個黑衣女子為首的一個,聞言點點頭道:「巴總管說得極是,咱們就這麽辦。」當下兩撥人迅快地往後宅而去。唐丈卿待這兩撥人走後,悄悄地向方如蘋使了個眼色,然後又偷偷向她娘呶呶嘴。

方如蘋暗暗點了頭,走近唐老夫人跟前,說追:「乾娘,我和文卿姐姐也出去看看。」唐老夫人道:「你們兩個丫頭,少給我玩花樣,咱們明著來,占據了他們大廳,對方卻隱而不見,到現在還不見一點動靜。人家能把這許多成名人物擒來,決非無能之輩,也未必會怕了咱們。如今咱們是在明裏,人家是在暗裏,你們莫要亂出主意,多惹麻煩。」話音甫落,突聽站在門口階上的一人朗喝一聲道:「什麽人?」唐文卿一拉方如蘋的手,說道:「妹子,我們快出去瞧瞧。」兩位姑娘翩然掠出廳去。

隻聽門外傳來一聲:「阿彌陀佛。」同時從大門外走進三個身著灰色僧袍、手按禪杖的老僧,大步而入。方如蘋眼快,一下子便認出人中間那那個瘦小枯乾的老僧,正是那晚在龍門拗石崖上見過的少林文殊院主持靈山大師,心頭暗喜,忙道:「他們是少林寺的高僧。」緊隨在三個老僧身後的是一長列灰袖芒鞋的少林僧侶,一個個手持禪杖,腰懸戒刀,緩步而入。

靈山大師看到方如蘋,立即合掌逍:「阿彌陀佛,女施主已經在此,想必唐老夫人已來了。」唐文卿道:「晚輩唐文卿,家母就在廳上,諸位大師請。」靈山大師合掌道:「原來是唐家小姐,貧袖靈山,忝主少林文殊院。」接著介紹他左首一個身軀高大的老僧,乃是羅漢堂主持普山,右首的老僧是達摩院主持鎮山大師。唐老夫人聽說少林寺也有人趕來,早已迎了出來,唐文卿又替母親引見了三位高僧。

唐老夫人連說幸會,臉上規出一片慈和的笑容,說道:「老身正嫌人手單薄,孤軍深入,難得三位大師趕來,總算有了後援。」正說話之間,忽見門外又走進一個身穿青緞大褂,紮腳褂,腰間插著一隻竹節煙管的瘦小老頭,他身後緊隨著三個青衣勁裝漢子。青褂老者朝靈山大師拱手說道:「小弟在莊外四周詳細察看,隻見這座莊院依山而起,一進高過一進,最後一道圍牆,足有五丈來高,似乎顯得待別,而且在牆外,數丈遠近,都是荊棘密林,無法超過,除此之外,別無可疑之處,也不見一處暗樁。」靈山大師點點頭逍:「老衲那晚明明親眼目睹那個自稱「天使」的女子率同黑衣蒙麵人,進入此莊……」話聲一頓,接著說道:「敖師弟,來,來,你先見過這位四川唐門的唐老夫人。」旋又向唐老夫人說道:「這是貧袖師弟敖叔寒,江湖上人稱多臂猿的便是。」唐老夫人含笑道:「老身久聞敖大俠的大名,今晚幸會。」敖叔寒連忙抱拳道:「不敢,兄弟已有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動了。」羅漢堂主持普山大師道:「老夫人一路行來,進入此莊,不知可曾通上攔截?」唐老夫人笑道:「攔截倒是沒有,從龍門坳至此,路上確實遇到幾次對方的暗樁,盤問咱們來曆,都由寒門已總管料理了。但到達此地之後,忽然出現六個蒙麵人,聲言要見老身,已被老身拿下,但未及問口供,都已服毒自裁。」突聽一陣腳步聲傳了進來,總管巴天義跨人大廳,看到靈山大師等人,不覺微微一怔。

唐老夫人造:「巴總管,搜索結果如何?宅中沒有人麽?」巴天義腳下一停,欠身道:「啟稟老夫人,此宅前後共有四進,屬下和韓姑分兩路搜索,發現到處積塵蛛絲,確已久無人住。」唐老夫人還未開口。靈山大師長眉微皺,接口道:「這個不可能吧?三天前老袖由龍門拗暗中尾隨那個自稱「天使」的女子乘轎進入此宅,他們的巢穴,定然在這座莊院之中……」話聲末落,突然耳邊響起一縷細如蚊納的聲音喝道:「小和尚,接住了。」「嘶」一縷勁急鳳聲,已經射到腦後。靈山大師不由吃了一驚,急忙一偏頭,伸手向空抓去,接是接住了,但一股大力,震得他腳下浮動,再也站不住樁,身不由己地向前衝了兩步。這是有人以「千裏傳音」說話,除了靈山大師,別人自然無法聽到。連那一縷勁風也決速如電,又是從他們身後射來,就是站在他邊上的普山、鎮三兩位大師都沒發覺,所有在場的人,隻見到靈山大師忽然偏過頭,伸手往後抓去,接著一個人就腳下踉蹌,向前衝了兩步。

普山、鎮山同時大吃一驚,急急問道:「師兄哪裏不對了?」這原是電光石火間事,靈山大師早已穩住身子,發覺手掌中接到的隻是綠豆大一個紙團,心頭更是震駭不已,要知靈山大師乃是少林寺有數高手,一身功力,已臻上乘,此人投擲過來的,僅僅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紙團,居然震得他往前衝出兩步之多!此人功力之高,簡直駭人聽聞。靈山大師今年已是七十開外的人,在少林寺是長老的地位,這人居然叫他「小和尚」。但他究竟是佛門高憎,心念微動,立即想到此人可能是一位前輩高人,擲給自己的這個紙團必有啟示。一念及此,來不及回答兩個師弟,肅然轉過身去,神色恭敬,雙手合十,躬身向空行了一禮。普山、鎮山大師眼看師兄舉動離奇,但又不好追問。靈山大師合掌行禮之後,才暗自從掌心取下紙團,攤了開來,那是隻有指頭寬的紙條,上麵用木炭寫著一行小字:「四進佛堂,推開佛龕。」靈山大師目光一瞥,心中暗暗點頭,一麵回身向巴天義打了個問訊道:「巴總管方才曾說這座宅院共有四進,不知第四進是否有一座佛堂?」巴天義道:「不錯,第四進堂屋之中,確有一座佛堂。」靈山大師微微一笑道:「那就是了,「珍珠令」這幫人的巢穴入口,可能就在佛堂之中了。」敖叔寒驚異地道:「師兄如何知道的?」靈山大師把手中紙條,傳遞給大家看了,一麵把才才有人投擲紙團的經過,低聲說了出來。當然,他不會說有人叫他「小和尚」的。

唐老夫人道:「既然有高人暗中指示,事不宜遲,咱們快進去瞧瞧。」靈山大師道:「咱們這裏,也得派人留守,敖師弟,你和鄭傑三人留在廳上吧。」唐老夫人也吩咐總管巴天義率領八名藍中武土,留在廳上。當下由韓姑等八名黑衣女子領路。唐老夫人親率唐文卿、方如蘋,靈山大師也率同兩位師弟普山、鎮山及十個僧侶一路朝後進而來。

這第四進院落,已是最後一進,四周種著參天方柏,進入這座院落,就使人有陰森蕭瑟之感。一行人穿過青草叢生的天井,跨上石階,迎麵一間寬大的堂屋,當中果然有著一座神龕,供的是觀音大士神像。人名黑衣女子當先走人,分向左右站定,唐老夫人和靈山大師等人相繼走人。羅漢堂主持普山走在最後,擺了擺手,示意十八名護法弟子在院落中列陣戒備。靈山大師走上幾步,朝觀音大士神像合掌行禮,然後緩緩退下。鎮山大師早已跨上兩步,舉手朝神龕推去,哪知推了一陣,神龕依然紋風不動。

唐文卿道:「娘,暗門一定在神龕後麵,既然推不開,咱們不會用霹虜子,把它炸開來麽?」唐老夫人點點頭道:「你說的也是,這種機關消息,不懂開啟之法,是打不開的,即使打開了,隻伯也會有什麽厲害埋伏,倒不如把它摧毀了的好。」說到這裏,就抬頭道:「三位老師父請後退幾步,韓姑,你把它毀了就是。」於是,大家一起退出數丈之外。韓姑躬身領命,從身邊皮囊中取出一顆核桃大的鐵九,揚手向神龕中投去。但見火光一閃,登時一聲轟然巨震,一座高大神龕和觀音大士神像,立被炸成粉碎。靈山大師雙手合十,連念「阿彌陀佛」不止。龕後,果然露出兩扇鐵門,牆腳處已被炸開了一個大洞,但鐵門依然完好,並末震塌,韓姑娘不待吩咐,揚手又是一顆「霹靂子」直向鐵門上擲去,又是一聲轟然巨響,兩扇鐵門也立被炸開,望進去黑黝黝的,似是一條甬道。

唐老夫人一揮手道:「你們往裏搜。」八名黑衣女子由韓姑為首,分作兩行,舉步向南道中走去。唐老夫人率同少卿、文卿、方如蘋三人,和靈山大師、鎮山大師魚貫而入。普山大師走在最後,他要八名僧侶,留在堂屋中,守住人口,然後率同十名憎侶,隨後跟入。這條甬道不過十丈來遠就到了盡頭,當前一牆石壁,擋住去路,韓姑腳下一停,抖手又是一顆「霹靂子」向前擲去。轟然巨震之後,塵灰彌漫,幾乎使人無法睜目,當前那堵石壁已被炸開一個大窟窿。八個黑衣女子因有蒙麵黑紗,護住頭腦,已經相繼從壁窟窿中飛躍而入。唐老夫人、靈山大師等人,也一起越過窟窿,到了裏麵,裏麵似是一座大花園,朦朧夜色之下,但見樹影參差,不少亭台樓閣,掩映其間。再看立身之處,是在一座畫棟雕梁、金碧輝煌的樓宇之前,迎麵有著十幾級寬闊的石階,自己等人就是從石階中間炸破的窟窿中走出來的。這時,四周暗影中,已經出現了數十個手持兵刃的黑衣大漢,遠遠地把自己等人包圍起來。

方如蘋嬌哼一聲道:「好啊,原來他們都躲在這裏,總算給我們找到了。」接著又道:「乾娘,這些人還想包圍我們呢,讓我們給他們一個厲害……」唐老夫人藹然笑道:「二丫頭,他們用不著你去收拾了。」話聲甫落,突見四周出現的那些黑衣大漢,忽然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

隻不過眨眼工夫,這數十個人,已經全數摔倒地上,這些人,自然全是中了「唐門無形散」,連哼都沒哼出聲,就倒了下去,再也沒動一動。靈山大師看得□暗攢眉,唐門毒藥,果然歹毒無比,口中不由低宣了兩聲佛號。就在此時,石階上廳門啟處,兩個青衣小鬢,手挑宮燈,緩步走出,在階上左右分立。接著一陣環佩丁冬,一個頭挽宮鬢,一身玄色衣裙的少*婦,一手扶著小鬢肩頭,緩步走出。隻見她柳眉斜挑,杏眼流波,一張吹彈得破的瓜子臉,配著玉管似的鼻梁,紅菱般的小口,楚腰一握,蓮步生香,好一個妖嬈動人的天生尤物。

那玄衣少*婦在階上現身,眼波流轉,桃花般的臉上,飛過一絲驚訝神色,檀口輕啟,嬌聲說道:「你們是什麽人?備夜破牆而入,究是做什麽來的?」靈山大師雙掌合十,朝階上行了一禮,說道:「女施主請了,貧袖靈山,忝主少林寺丈殊院,今天是與師弟達摩院主持鎮山,羅漢堂主持普山,找尋失蹤數月的藥王殿主持樂山師兄來的……」玄衣少*婦,冷冷一笑道:「原來老師父是少林寺的高僧,聽說少林寺是名門正派,怎麽你們寺裏和尚失了蹤,卻找到咱們莊上來了?老師父一定是認為咱們絕塵山莊窩藏了和尚,才冕夜破壁而入,也明明是看絕塵山莊莊主外出,隻有我這個婦道人家住在後花園,好欺負了。老師父率眾恃強而來,到底想對我怎麽?持械夜入良家,非好即盜,你們是要搜、要劫?還是要把賤妾擄上少林寺去?」她聲音嬌柔,詞鋒也著實犀利。靈山大師究是有道高僧,平日又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一時竟被她問得答不上話去。

唐老夫人冷冷一哼,喝道:「姑娘少逞口舌之利,你是什麽人,還當咱們不知道麽?」玄衣少*婦眼波一轉,落到唐老夫人身上,訝然道:「這位老婆婆也是少林寺的人麽?」唐老夫人嘿然道:「老身是四川唐門來的。」玄衣少*婦故作不解地道:「四川唐門?那是什麽地方,我從來沒聽人說過。」唐老夫人微笑道:「姑娘有沒有聽說過並不重要,老身隻告訴你一句話,你們用「珍珠令」為記,擄了樂山大師,嶺南溫家堡溫老莊主,龍眠山莊祝老莊主和拙夫等人。現在老身和少林高僧已經找到了這兒,老身勸你還是把所有劫來的人,一起釋放出來的好,否則莫怪老身手段毒辣。」而與此同時,在方如蘋的耳邊突聞輕如蚊蚋的聲音道:「你是方如蘋姑娘麽,如果是的話就點一下頭,我叫楚玉瑩,人稱玄衣羅刹。樂山大師他們都已經經過淩君毅解毒,恢複了武功,我已經悄悄派人去通知他們了,還有少林金鼎金開泰等人,被關在地牢,也己經被解毒了,你們自不難找到。淩君毅現已混入「百花幫」追查「珍珠令」,你們盡管放心,元凶戚承昌和「**仙子」都不在莊上,你們別多費力氣了。」方如蘋驚異地望向玄衣少*婦,她向方如蘋點點頭,方如蘋心中有數。玄衣少*婦格格笑道:「老婆婆,今晚你們占盡了上風,我一個人孤掌難鳴,還有什麽伎倆?不過你們最好莫要忘了,樂山大師和唐老莊主等人還在我手裏,你們逼急了,也莫怪我玄衣羅刹心狠手辣。」唐老夫人心頭暗凜,沉哼道:「你敢?」玄衣羅刹格格笑道:「我有什麽不敢?」就在此際,忽見四道黑影,劃空而來,瀉落階前。那是一僧三俗,當前一個是麵頰狹長的灰袖老僧,手待念珠,年在六旬以上。第二個是方麵大耳,濃眉鳳目的藍袍老人,年在五旬以上。第三個是身穿棕色緞袍的微胖老人,個子不高,臉皮白淨,顛下留下一把蒼髯。第四個身穿青袍,貌相溫文,年約四十四五,但卻生成兩道濃眉,黑須飄胸。這四人正是絕塵山莊「請」來的「貴賓」,樂山大師、唐天縱、溫一峰和祝文華。

靈山、鎮山、普山三位大師,一眼瞧到樂山大師,立即趨前幾步,合掌躬身齊道:「師兄脫困出來了?」樂山大師合掌還禮,口中低宣一聲佛號,說直:「愚兄和三位老莊主就住在園中,聞訊趕來,唉,此中經過,說來話長……」這時唐老夫人也瞧到了老伴,驚喜交集地道:「老頭子,你沒事吧?」唐文卿跟著上來,垂手叫了聲「爹」。

唐天縱拂髯笑道:「還好,總算淩老弟來了之後,替大家解去了散功之毒。」方如蘋早已一下搶到祝文華麵前,叫道:「你真是舅舅?」祝文華道:「如蘋,我就是你舅舅。」方如蘋眨動雙目,問道:「那麽淩大哥呢?」祝文華道:「舅舅誤中玄衣妖女暗算,被囚禁在一處地室之中,今晚淩老弟把我救出地室,他已經走了。舅舅醒來之時,已經在賓館蘭苑之中,不曾見到淩老弟。」隻聽唐老夫人忽然「咦」了一聲,道:「妖女逃走了,大家快追。」原來玄衣羅刹趁大家說話之時,帶著三名使女,悄然退人廳去。大家聽到唐老夫人的喝聲,回頭看去,果然不見了玄衣羅刹的蹤影。溫一峰沒和人敘話,身影一晃,當先搶上石階,但撲到大廳門前,忽然腳下一停,站住了身子。此時,樂山大師和三個師弟,以及唐天縱、唐老夫人、祝文華等人,也都趕了上來。

方如蘋突然叫道:「別追了。」眾人不明所以,全停下來往著她。方如蘋快步走到唐老夫人的身邊,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

唐老夫人點點頭道:「咱們不用追了,現在救人要緊,咱們得趕緊找到地牢。」於是由少林寺十名僧侶,點著火把,大廳上登時燈火通明,唐天縱濃眉一掀,大聲道:「大家快些搜查所有房屋。」揮手一掌,劈開了左首廂房木門。

但大家分頭搜索的結果,「絕塵山莊」,五楹樓宇,都不見有人,不但玄衣羅刹沒了影子,就連平日伺候的丫鬟使女也一個不見了。巍峨高樓,人去樓空,頓成一座空宅。祝文華仔細打量了一陣,走到廳後屏風後麵,伸手在壁間連接了兩按,隻聽一陣軋軋輕震,地板緩緩下沉,露出一個圓形人口,一道石級往下延伸。

樂山大師目光環視,說道:「咱們既然發現這條地道,自該下去看看,隻是這座花園之中,還有不少房屋,也得逐一搜索一下。尤其方才老袖等四人出來之時,曾遇上幾個攔截的人,全被咱們製住,因為時間倉猝,隻把他們放倒林邊,就匆匆趕來。這裏正主是一個叫戚承昌的人,和一個叫做「**仙子」,也就是迷昏祝施主的「代天巡守」,據說外出末歸。除了玄衣羅刹,還有戚承昌的義子田中璧,此人今晚一直不曾露麵。目前咱們人手不少,老衲之意,似可分為三撥,兩撥搜索全園,一撥由地道追蹤,就算找不到正主,擒住幾個賊黨,至少也可以問出一點「珍珠令」這幫人的頭緒來,不知諸位對老擅越之言以為如何?」唐天縱、溫一峰、祝文華都表讚同,當下便把所有人手分為三撥。第一撥:祝文華、溫一峰和普山大師率同四名少林憎侶,並由韓姑和另一個黑衣女子隨行,以防對方施毒,進入地道搜索。第二撥:樂山、靈山、鎮山三大師,串同六名少林僧侶,兩名唐門黑衣侍女,由「絕塵山莊」向東,搜索「擷古齋」、「貴賓區」。第三撥:由唐天縱夫婦率同文卿、方如蘋、四名黑衣侍女,由「絕塵山莊」向西,搜索「看劍閣」、「晚香閣」「天啟堂」至假山南首,和第二撥會合。分配停當,三撥人馬,立時采取行動,分頭進行搜索。

半個時辰之後,由祝文華、溫一峰,普山大師為首的第一撥人馬,又由屏後地窟人口回到廳上,不多一會,第二撥,第三撥也相繼回來了。果然很快就找到了囚人石室,救出了少林俗家掌門人金鼎金開泰師徒,嶺南溫家老二溫一峽,南湘蕭家的老莊主劍環雙絕蕭鳳崗父子,大家劫後重逢,見了麵,自有一番敘說。而除此以外,竟連一點影子也沒有看到。偌大一座花園,多少亭台樓閣,俱已人去樓空,成了一座空園。等大家會齊之後,仍由「絕塵山莊」,前麵被炸毀的石級窟窿中魚貫而出,回到前麵大廳。

方如蘋心懸淩君毅的安危,心頭悶悶不樂,一個人緩步跨出廊前,仰首望著當空皓月,低低地道:「淩大哥,你現在在哪裏呢?」隻聽身後響起唐文卿的一聲嬌笑,說道:「如蘋妹子,我知道你在想誰了。」方如蘋臉上一紅,輕啐道:「你才想他呢。」唐文卿問道:「你剛才跟娘說了些什麽?」方如蘋悄悄地告訴了她,玄衣羅刹說的話,唐文卿才恍然大悟,道:「原來是楚姐姐暗中幫忙,妹子,你聽說過「百花幫」麽?」方如蘋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咱們一塊去問娘。」兩女一起向大廳走去。(全本小說網 www.qUAnbEn-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