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他不是你的對頭麽?”格曼看著臉色大變的我。

我心裏沸騰翻湧著,淺井正信就這麽倒下了?其實我內心深處,對他沒有那麽深刻的仇恨,拋開一切場外因素,光說足球場上,他確實是一名好後衛,擁有非常好的潛質。雖然被我打爆了一場,但那完全可以算是中計,如果他能在英超多加磨礪,將是個非常難纏的對手。

約翰說的很模糊,斷腿?如果是腿骨折斷的話,將是3個月-10個月長期傷停,情況到底怎樣呢?

我咬了咬嘴唇,作出了決定。

“我想去看看,誰能查到他進了哪個醫院?”

大家看著神色不定的我,都似乎覺得事情嚴重。阿雅兒抱過筆記本,“我來。”

印度人似乎都是電腦天才,阿雅兒雖然是女生,可也是搜索高手,不久,她報告,“從日本球迷的論壇上,有一直追他的粉絲回貼時透露,淺井去了伯明翰的市立醫院。”

我走到門口拿起車鑰匙,對大家說:“沒事的,我去看看就好,你們不用擔心,早點休息吧。”

“我陪你去。”格曼起身過來,他是唯一清楚我和淺井正信恩怨的人,在印度,我毫不隱瞞地告訴了他淺井和羽田的過去。

既然是德比,兩個城市相隔當然非常之近。

我放下車篷,讓汽車飛馳著,夜風吹起我的頭發。格曼用手機GPS給我指著路。

為什麽你這麽在意淺井呢?我問著自己。

然而我自己也似乎難以回答,如果因傷退場是下午的事,那麽從曼徹斯特趕過來在時間上是沒有問題的,淺井愛一定會來看哥哥,羽田會不會陪著她一起來呢?

我的心情翻湧著,我是該期待能看到羽田,還是看不到呢?我自己也無法分辨。

夏夜的晚風別有一絲清爽,我的心裏,卻越加沉甸甸。一時間,我又有調轉車頭的念頭,我在害怕著什麽。

汽車來到伯明翰的醫院,保時捷的馬力是如此給力,甚至比我想要的速度更快。

格曼眼睛四處觀察著,忽然,他敲敲我的手臂,指著一個人說:“你看那個,應該是記者吧。”

我順著他的手指一看,那人黃皮膚和黑眼睛,背著個大背包,手裏雖然沒有拿東西,可還挎著個側包,鼓鼓地多半是裝著相機,看來九成是來搶新聞的日本記者。

日本人還是非常好認的,他們總有種特殊的氣質。

格曼神色比我鎮靜多了,他壓低聲音說:“跟著他。”

我無奈地笑了笑,其實我是為何呢?我連自己為什麽要來都搞不清楚。

我隻是想來看看。

也許是心底對有可能看見羽田充滿企望,也有可能是對淺井正信有些惺惺相惜,也許在我內心最深處,自己也有點認同羽田和張婷的看法,正信在某種程度上,確實和我有些類似。

日本記者來到三樓。

怎麽又是三樓?我現在對任何的三樓都有些心理陰影。

醫院過道長廊上,淺井愛正用紙巾擦著淚水,到沒看見其他人。

那日本記者張望了半天,什麽都沒看到,急地螞蚱似地,飛快地竄進了另一個通道。

我走到淺井愛前麵幾步,不知道是先安慰她好,還是先詢問淺井正信的情況好。

淺井愛感覺到有人逼近,抬眼一望。她本來哭紅的眼睛突然冒出憤怒的火焰。

淺井愛忽地站起,撲到我麵前一把抓住我的衣領,“你來幹什麽?來幸災樂禍的嗎?”

我連忙搖頭,嘴巴裏諾諾著不知道說什麽好。

“你欺負的我哥還不夠嗎?要不是為了超過你,他就不會偷偷加量訓練,就不會膝蓋粉碎,你已經贏了,為什麽還來貓哭老鼠?”淺井愛失控地大喊道。

什麽?我做夢都沒想到淺井正信受傷和我直接相關。我頓時呆住了。

膝蓋?這麽嚴重?

“為什麽,你搶走了我哥的羽田,在所有支持他的日本粉絲眼前羞辱他,你還不夠嗎?你現在還來看他的笑話?你知不知道羽田--”淺井愛越說越激動,哭了起來。

“小妹,放開他!”一個聲音傳來。

淺井愛失去力氣地放開我,頹喪地坐在椅子上擦著眼淚。

我已經完全懵了,原來我是這樣的壞人嗎?日本之行,日媒和淺井正信挑釁在先,我是被徹底激怒才那麽做的。

希丁克為什麽在賽前才臨時讓我看消息?我忽然有種被忽悠的感覺,和麥卡錫的長期相處,讓我對主教練下意識地充滿了信任,希丁克這隻老狐狸!

想著退場時淺井正信那抖動的背影,我無疑在一個足球球員的自尊上狠狠地插了一刀,淺井正信也從那一刻開始,被我逼到了牆角。

遠處,淺井正信坐在輪椅上被人推了過來。

我走到淺井正信麵前,他麵色平靜。

我不想俯視他,於是蹲了下來,淺井正信的右腳重重地打著石膏,整個右腿已經是一根石柱。

“我隻是來看你,別無惡意。”我看著淺井正信的眼睛,想要他感受我的真誠。

淺井正信直直地直視著我的眼睛,良久,他忽然笑了。

“我解脫了,真的。”他說,麵色如常,沒有任何波瀾。

我眼睛看了下他的右腳,“情況如何?”

“28個月能複原,如果要想踢球,還能還要加6個月。”淺井正信聲音裏充滿平淡,一種絕望透頂地平淡。

我傻了,那不是幾乎要3年?這對一個職業球員來說,完全是不可接受的打擊。這也幾乎宣布,淺井正信的英超生涯就此結束,也許足球生涯也會就此結束。

“要不了那麽久的,也許你很快就可以好起來,我等著你。”我由衷地對淺井正信說。

如果不是中間隔了一個羽田,我相信,我應該會跟淺井正信是好朋友,我們有種相互了解的感覺。

“放心,我會回來的,還會打敗你。”淺井正信的話和他的人一樣,還是如此堅毅。

我點點頭,對他露出一個微笑,我會等著和你再次對決的,正信。

“聽說你和羽田分手了?”淺井正信忽然問我,他的聲音不再像剛才那麽穩定,而有些發抖。

“準確地說,我被她甩了。”我苦笑著,心裏翻湧起苦澀。

“那我可以再次追她嗎?”淺井正信認真地看著我。

我一時間,完全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或者,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我現在還有什麽資格呢?我對於羽田來說,什麽都不是。

隔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臉上為什麽會有笑容,一種傷心,無奈,勉強的笑容。

“我想我沒有任何權利說不,對吧。”我說。

從伯明翰返回伍爾弗漢普頓的深夜燈光照亮著高速路,我沉默著,格曼也沉默著。

我腦海中回憶著在日本和淺井正信交手的畫麵,由始至終,他都是很正麵地想用足球技術贏過我,沒有故意傷人的黑腳,沒有太惡意的動作。

這說明,淺井正信起碼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而他對羽田,也是認真的,他是真心的愛著羽田,我感覺得出來。

因為我對羽田也是如此的認真。

我加快了車速,風越吹越猛,卻吹不走我的煩惱。

“慢些吧。”格曼說,他也在思考著什麽,心事重重。

“你好像也沒跟淺井愛說過話?”我問道。

“有說過,”格曼攤了攤手,“保重,再見,就四個字。”

我看了下格曼,不好再問下去,格曼是個外剛內柔的人,他在想什麽,我經常搞不清楚。

“放下這些事吧,狼隊下一場比賽,還是打客場。”格曼說。

“打誰?”我問。

“博爾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