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把白色旗杆的影子扔到並不開闊的馬路中央,我望著眼前的銅像,手中,緊緊抱著自己的足球,心裏緊憋憋地,足球,已經是我這18年顛沛流離人生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銅像與我一樣,也是緊緊抱住足球,仿佛,那就是他的全部。

後麵白色的牆上碩大的寫著銅像的名字,BillyWright。

“你認識他嗎?”赫普斯走過來,撐出一個笑容,滿帶鼓勵地拍拍我肩膀。

“不認識。”我雖然搖著頭,但對這個銅像卻產生了一絲親切感,那堅毅的臉龐,執著的身影,我也應該這樣執著下去吧。

赫普斯見我呆呆望著銅像不肯走,於是耐心地給我講解著:“比利.賴特,每個經過過50年代的狼隊球迷對他都能倒背如流,他是50年代狼隊的驕傲,帶狼隊3次拿到英國頂級聯賽冠軍。過百場入選英格蘭國家隊,90次擔任隊長。他永遠是莫利諾球場的旗幟。”

這是一段多麽偉大的過去,而我呢?在這個銅像背後的俱樂部大樓裏,能否有我的未來?

赫普斯順著我的眼神看著銅像,語重心長地跟我說:“今天可是你最好的一次試訓機會,與其他隻是派青訓教練看了你10分鍾的俱樂部不同,我為你爭取到了代表他們青年隊與一線隊訓練賽的機會!這是天上掉下的餡餅!因為今天狼隊的主教練麥卡錫就在場邊,他出了名愛選拔年輕人,給他可看看你的本事吧,你是一匹千裏馬,隻缺一個伯樂!”

赫普斯的話,像錘子一樣一次次擊打著我的心髒,想起那些青訓教練不肖一顧的眼神,那一張張對赫普斯搖動的手掌,我已經連續麵對了2個月的冷屁股,轉會期即將過去。我能行嗎?難道我的一切努力就要作廢?

不,我決不放棄,即使這已經是轉會大門關閉前最後的機會,隻要門還沒關,我就要撐下去!

我叫吳麟,18歲,一個沒有任何俱樂部合同的自由球員,一個失業的足球棄兒,一個在歐洲各足球俱樂部連連碰壁的中國人。英超狼隊是我試訓的第七家足球俱樂部。有點禿頭的中年男子赫普斯是我的球探經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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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普斯陪著笑臉,拚命地跟狼隊青訓主管保證著什麽。

青訓主管傲慢地對我招了招手,上下打量著我,“身體看起來倒是挺壯的,不像一般亞洲人,你踢前鋒的是吧,你到球場上射一腳門給我看看?”青訓主管指了指遠在球場上的球門,笑上露出嘲弄的表情。

我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足球,開始退後。

青訓主管愣了,這裏是場外,距離球門隻怕不止60米。我從他眼神中讀到,這瘋子準備幹什麽?

赫普斯看了看我,眼睛裏開始流露出期待。

我深吸一口氣,把心中幾年來的憋悶,2個月來被忽略的委屈,背上承載的重擔通通灌注到我的右腳上。

“碰”地一聲踢球聲,足球從我腳下飛出,在空中舞出一道漂亮的曲線,飛入了60多米外的空門。

青訓主管臉上嘲弄的笑容凝固了,同樣呆住的,還有球場上二十來名正在熱身的青年隊隊員。

赫普斯站直了微躬的身子,眼神裏透出傲氣,逼視著這已經在思索的青訓主管,“相信我,給他一次機會,這對狼隊,是一筆大生意。”

“我決定給他一次機會!”一個聲音響起,一個穿運動服30來歲的英俊白人跑了過來,他用力地跟赫普斯握了握手,“HI,老朋友!”接著他向我伸出大大的右手,爽朗地說:“米克,青年隊教練,我正好缺一個前鋒。”

“吳麟。”我忐忑地跟他握了握手,這個人看起來很親切,很直接,是我很少遇到的。

綁好鞋釘,套上綠色的背心,我的心劇烈的跳動著,周圍沒一個熟悉的麵孔,我的腰還隱隱作痛,三天前在斯圖加特試訓時,被一個很猛的德國佬撞傷了。

青年隊排出4-4-2,特意把我安排到的前鋒線,看來赫普斯和這家俱樂部的關係非同一般,這是我2個月以來第一次有在比賽中展示自己的機會。

我把手掌按到胸前,撫慰著快要跳出來的心髒。行的,你一定行的,這機會,一定可以抓住。

遠方出現了幾個運動服外套的教練,然後幾個記者圍著他們不停地拍照,場邊,鐵絲網外幾十個球迷歡呼了起來,一線隊到了。

“嘿,沒什麽關係,”也許是看見我太緊張,一個金發的青年隊隊員拉拉我的衣服,“我們經常和一線隊踢比賽,偶爾還能贏呢,他們不可怕,別想多了。”

我看見他左臂套著袖標,原來是青年隊隊長。

“吳麟。”我對這位大氣的隊長心生好感。

“格曼”金發少年拍了拍我的手,給了我一個鼓勵地笑容後,跑開了。

一線隊來了之後,開始熱身,然後圍住主教練聽戰術布置。

我和青年隊一眾隊員,隻好在場上把球踢來踢去,耐心等待著。

誰叫人家都是身價百萬,有數萬觀眾的職業球星,而我們,隻是一群默默無聞的小崽子,特別是我,比場上任何一個人都沒地位,因為我連一份合同都沒有。

證明自己吧!我對自己說,你曾經也麵對過一流的球員,也和職業隊踢過,沒什麽大不了的,讓他們驚訝一次,讓哪些看都不願意看你一眼的人在未來後悔!

成敗就在今天!

高大的職業球員們終於站到了我們對麵,他們滿不在乎地說著笑話,這場比賽和我們,在他們心中沒有任何地位。

一聲哨響,我的人生大考開始了。

興奮?緊張?不!我要進球!我要證明自己!

這個念頭對我來說,超越了一切,甚至身上的傷痛和疲勞,對我來說,都已經忘記!

我跑向鋒線。

青年隊金發少年似乎對我留了心,不久,他一個高球長傳找我。

一線隊一個身高190公分的高大後衛搶到了落點前,漫不在乎地準備停球。

我卡住他,跳起。

那後衛哪裏把我放在眼裏,同時也跳起,看他的眼神,對搶到這個頭球毫無懷疑。

然而他失算了,我們在空中對撞,雙雙摔倒在地,球彈去了一邊。

高大後衛吃驚地盯著我,似乎難以相信一個青年隊球員能夠和他對抗。

我走上前,向他伸手,“你好,我叫吳麟。”

高大後衛愣了愣,露出一個笑容,拉著我的手站了起來,“貝拉。”

青年隊似乎在實力上還遠遠不是一線隊對手,我在鋒線上很少有拿到球的機會。

耐心,耐心,機會總會來的,我不斷的告誡自己。

機會總會來的,在很長一段時間圍攻未果後,青年隊終於覓到反擊的機會。金發少年一點都不怵一線隊的大牌們,在中場連過兩人。

我看見青年隊另一個黑人前鋒跑的位置不好,連忙回撤,舉手向他要球,金發少年爽快地一腳把球踢給我。

我拿球,轉身。

一線隊後衛線開始後撤,準備站好防線輕鬆地阻截我們。

此時,我距離球門30多米,前麵青年隊球員跑死了位置,完全沒有空間。

不,或者說,即使現在誰有再好的跑位,我也不會傳球!

我看了看前麵的球門。

我在歐洲煎熬了五年,我在各大俱樂部門口吃了2個月的閉門羹,此刻,我的機會終於來了。

上帝給身在泥潭裏的苦孩子,放下了一根天梯!

伍爾弗漢普頓的陽光從我身後照了過來,一線隊的守門員舉手擋了擋額頭。

我甩開步子,抬腿拉弓,用盡全身力氣一腳抽射!

球向炮彈一樣劃破長空!

本來在場邊坐著聊天的狼隊主教練忽然站了起來。

足球帶著呼嘯直奔球門左上角死角!沒有任何弧線,這球的軌道筆直地像一根直尺!

一線隊守門員連忙飛身托球,可顯然,他慢了一秒多不止!

“乓!”球重重地砸在球門立柱和橫梁的結合部!

重重地砸在我心上。

難道,我的運道就是這樣了嗎?我唯一的機會,像中彩票一樣稀有的機會,就這麽被無情的阻攔了?

青年隊和一線隊打成了2比2,一線隊開始去另一塊場地訓練。

我慌張地到處尋找赫普斯,但是沒有看見人影。

“哇,你踢的很不錯,”青年隊的金發隊長過來跟我握手。

“嗯,那個,”我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口,“能不能再告訴我一次你的名字?”

“格曼!”金發少年一點都沒有不快,“我覺得你應該會被選中,也許,不久我們就是隊友了,不介意先交我這個朋友吧?”

“當然,謝謝你,格曼!認識你真好。”我被他的爽朗感動著,可心裏還是無比的擔心,赫普斯看不見人,我演砸了嗎?

我最怕的,就是此時赫普斯過來給我聳聳肩,安慰性地對我說,“沒關係。”

我呆在訓練場邊,茫然無助。

一線隊白頭發的主教練一邊跟旁邊的助教說著什麽,一邊走出訓練場,忽然他轉頭看了看我,露出一個笑容,接著,又轉身走了。

我被他這個笑容弄呆住了,這是什麽意思?對我來說,遙不可及的英超球隊主教練看了看我,就好像天上的白雲突然對你招招手一樣。

一個大掌從身後拍了拍我肩頭,發呆的我嚇了一跳,回身一看,赫普斯正撇著嘴,一臉怪笑地看著我。

“走。”赫普斯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後。

“沒戲了嗎?”我的心情一落千丈,烈日下的天空在瞬間灰了。

“沒戲?去簽合同!”赫普斯不耐煩地搖搖頭。

“合同?”我整個人傻了。

赫普斯臉上的笑容再也忍不住,他一把緊緊抓住我的肩膀,“合同!我們成功了!簽合同!蠢小子!你再不是一灘爛泥了!”

我的眼淚差一點飆了出來,我快瘋了,終於,我獲得了一個歇腳的地方,終於我有了一個可以起飛的機場!

我看看遠方正在跟我揮手的格曼,沒想到他一語成讖,我成為了他的隊友。

我舔了舔嘴唇,激動地對赫普斯說,“青年隊隊長我剛認識,他叫格曼,人很好,看來以後會有個好隊友。”

赫普斯露出一個懶得解釋的表情,“誰說他會是你隊友?”

我的心又提了起來,“我還進不了青年隊嗎?那是下麵那個分隊的合同?”

赫普斯把臉湊近我,一把抓緊我後腦勺,對準我的臉瘋狂地喊道:“是狼隊的職業合同!你是一線隊球員了!”

口水噴了我一臉,可我已經完全不會在乎了。

我大腦已經停擺。

整個人一片空白。

我考!人的接受度是有限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