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1世紀的2014年,每天都有無數的故事發生,而這個世紀開始的整整14年以來,很少有球賽被人稱作“史詩”。

但是在昨夜,至少在北倫敦的幾個街區,這裏所有的人都徹底無眠。

我和格曼癱軟在格曼家的沙發上,整整一夜,我們在香檳和淚水中度過。阿雅兒和翠絲塔兩個女生一大早就在敷麵膜,因為她們的眼睛都哭得有些發腫。

我起身拍拍格曼:“不行了,我得回家睡個死豬覺。”

瘋狂的興奮過後,是超級的疲倦,

“行,”格曼無力地對我揮揮手,帥哥英俊的臉龐此刻也是倦意滿滿,他從衣服裏抽出車鑰匙,扔給我:“開我的車回去吧,你現在已經是北倫敦的傳說,我怕你現在出門又是一片暴/動。”

說起暴/動,昨天在我進球後十幾秒裁判吹響終場哨那一刻,整個酋長球場幾乎瘋了,球迷們從海浪一樣從看台上湧了下來,皇馬的球員甚至來不及悲傷,就被緊張地防爆警察簇擁著奔下球場,而我們就像被地上忽然湧起的海潮托起一樣,被無數隻手舉了起來。

說實在的,當時我都來不及狂喜,而是被人潮被嚇到了,那樣的場麵,讓我有些慌亂,你身下全是瘋狂的手,滿滿的球場還有整個球場外,都是無盡的歡呼。

直到現在,我都還不完全知道我和格曼那兩個進球意味著什麽,但是昨晚北倫敦的這一片確實狂歡了一夜,連警察都被緊急調動,以避免這裏過度狂熱。

我拽過翠絲塔,跟格曼兩口子揮揮手,往格曼家大門外走去,格曼現在像隻小貓,他累得甚至懶得起身,在沙發上拿外套一蒙頭,就開始大睡,真難把這家夥和昨夜那個讓比賽戰局瞬間改變的英雄聯係起來。

開車駛過倫敦街頭,昨天夜裏狂歡的“遺跡”依然可見,碎紙、酒瓶、花瓣,一切仿佛在告訴我,這不是因為阿森納踏上了通往巴黎的道路,而僅僅是為了昨夜的歡樂,未來如何,結局如何,似乎在昨夜不是那麽重要。

我手握著方向盤,很難形容自己現在的感覺,一切都像做夢,很久以來,我都在圈內聽著這麽一種說法,現在的足球,已經開始變味,變得功利,變得沒那麽好看。

可原來不是那樣的,足球,依然那麽美麗,昨夜我觸摸到了奇跡帶來的震撼,我不知道有沒數學家算過,巔峰對決,最後3分鍾逆轉,壓哨倒掛,這樣的東西都在一起,發生的概率有多大。

我用力捏了捏方向盤,硬硬的材質,一切都是真的,一切發生在我身上。

格曼的車開起來不像我自己的那麽順手,臨到科爾尼小鎮,翠絲塔說她先下車去買菜,我在路口放下了她,跟著打著長長的哈欠,準備回家洗個熱水澡,放鬆下過度興奮的神經,再去*的睡上一覺。

然而當我拐過街角,我卻在自己家的樓下看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一身白色運動外套的溫格。

我有些吃驚,教授現在就算不去休息,也該是在汪洋一樣的采訪中,可現在,在初夏的科爾尼小鎮一角,阿森納的主教練和主力前鋒在冠軍杯半決賽剛結束的隔日,在空無一人的倫敦郊區,就這麽見麵了。

我連忙停車。

溫格背著手,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平靜地眺望著遠處綠色的原野。

我腦海裏,浮現起上賽季末,溫格出現在伍爾夫漢普頓我家的樣子,教授永遠都是這麽風度翩翩。

我來到溫格麵前,不待我說話,溫格揮揮手,示意我帶路上樓,他滿是褶子的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笑容:“我本來想感謝下你,可後來一想,我也可以感謝自己。”

“那,感謝阿森納吧。”我笑著帶路,走上了樓梯。

我當然知道,溫格絕不是來感謝我這麽簡單的,來到家裏,我為教授泡上了一壺紅茶,請這大名鼎鼎的主教練坐到客廳落地窗前,靜待他的發話。

“另一場的結果你知道了嗎?”溫格沒有廢話,滿世界都還沉浸在我那個夢幻般的逆轉球上時,溫格似乎更關心別的問題。

“巴薩羅那4比2贏了巴黎。”我給教授的杯子裏倒著茶,心裏盤算著,其實看起來慢吞吞的溫格還真是一個急性子,我不是不想去思考決賽的對手,而是現在我身心都有些疲憊,我本打算好好的睡上一覺,睡醒再麵對其他。

“我帶著阿森納和巴薩羅那在冠軍杯裏打過三次,”溫格還是不溫不火,可我能隱隱約約感覺到某一些很熱/燙的東西。

“99-00賽季小組賽,阿森納主場打平,客場輸了,06年,決賽1比2又輸了,11年16強,阿森納終於主場贏了一次,可客場55分鍾範佩西被罰下,巴薩主場一個3比1,”溫格的眼光裏流露著回憶。

我當然知道溫格話語海平麵下麵的內容絕不止是這麽多,亨利,小法,宋,一個又一個溫格拉拔出來的心血,一次又一次的轉會,曾經有阿森納的球迷這麽抱怨,“該死的溫格,就像是巴薩的預備隊教練,他把阿森納搞得像是巴薩的衛星俱樂部。”

此刻,溫格布滿皺紋的臉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我難以猜測教授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其實從官方看,阿森納和巴薩羅那關係甚至算是密切,巴薩羅那在歐洲崛起,直至封王以來,兩隊球員互有進出,巴薩還一度來科爾尼借基地訓練過。

溫格輕輕拿起茶杯,吹了口氣,抿了一口茶水,教授仿佛在深思著什麽,一瞬間,我腦海就像閃過一道光,我忽然意識到,溫格,作為當今最知名的足球教練,這是他的第二次歐冠決賽。

在與溫格齊名的大牌教練裏,不少人早已到達過巔峰,歐羅巴之巔--歐洲冠軍杯的獎杯記載著一個又一個偉大的教練。

而眼前這個眉毛尾巴已經開始發白的老人,他對於歐冠決賽,似乎還稍顯陌生。

溫格手指在桌子上劃了劃,“11年阿森納輸巴薩輸得很慘,不是比分,而是各方麵,巴薩羅那有70%的控球權,19腳射門,600多腳前場成功傳遞。”溫格揚了揚頭,“我從昨天晚上你進球開始,就在思考用什麽樣的方法去和巴薩打。”

“那你需要我做的是?”溫格不是一個說廢話的人,他話這麽對我說,我大概有點猜到,溫格的戰術中,我將成為什麽樣的角色。

我輕輕吸了一口氣,忐忑起來。

我這才發現,原來我根本沒有喘口氣的時間,一個巨大的,難以負荷的壓力直接找上了我。

阿森納建隊一百多年以來,從來沒有觸碰過的歐洲冠軍,自2006年以來,8年後,兵工廠再一次向歐洲證明自己的機會。

其實,如果血淋淋的實話實說,阿森納已經不算歐洲最頂尖的球隊,西甲雙雄無論在商業,還是成績上,都是現今世界的主導球隊,曼城財大氣粗,切爾西在英超開始有點開創王朝的意思,意甲三雄沉澱著,可影響力依然在。

多年的幾大皆空,阿森納06年以來幾乎沒有拿得出手的成績,可這個賽季,我來到槍手的第一個賽季,阿森納如同屌絲逆襲一般,一路殺到了歐冠最後一步。

一切來得好像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