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場沉寂的阿森納球迷,幾乎瘋掉的皇馬支持者,還有轉身惱怒地把球再次狠狠踢入球網的什琴斯尼都告訴我,這是一個力量、速度都完美的進球。

C羅分開雙腿坐在地上,高舉雙臂仰天歡呼,皇馬球員一個接一個衝上去疊羅漢。

我能感覺到攝像機開始機關槍一樣地閃爍,轉播線路裏,一股狂熱開始從這裏散布向整個歐洲,整個地球的歐冠球迷。

皇馬打入了客場第二個進球。

2:0

我插著腰,努力把腦裏湧起的一起雜念壓下去,可最後,還是忍不住看了場邊一眼。

溫格抱著手,麵無表情,阿森納這一側像靜寂的森林,而皇馬那一邊卻像燒開的滾水,穆裏尼奧此刻的表情我無法看見,因為“狂人”已經高舉雙臂,轉身向客隊看台的一側,對著遠到倫敦開支持皇馬的球迷高舉右拳。

我知道此時說不定很多鏡頭都在拍我,特別是阿森納本地的轉播鏡頭。

進球。

酋長球場從來沒有這麽迫切地需要我的進球,皇馬的早早兩個客場進球,瞬間把倫敦的天空變得陰霾,一周以來的心理優勢,大家心裏那一個對主場守住90分鍾,然後歡慶去巴黎的期待,在此刻蕩然無存。

我看了下大屏幕,我們還有不到60分鍾。

“NO!”在看台後麵不少球迷抱頭的歎息中,波多爾斯基叉腰在皇馬小禁區前發愣,他剛剛把我一個費勁全力的傳球在近距離打高了。

我轉身回跑,但馬上渾身停了下來。主裁判舉起右臂,吹響了半場哨。

上半場剩下這10來分鍾,阿森納踢得很好,我們基本掌握了場上局勢,射門不斷,可此刻,比分還是牢牢的定固在2:0。

這是歐洲冠軍杯的半決賽,一場創造數十億經濟價值,全球足球迷的重磅娛樂,我有幸參與其中,然而僅僅參與是遠遠不夠的,兵工廠所有的球迷們,甚至包括西看台上那個忠誠的紅白靈魂都在看著我,因為我是阿森納本賽季的最佳射手,是現在球隊4-1-2-2-1的那個中鋒。

當數千萬,甚至上億的目光都看著你,我抬頭看了看夜空,感受了一下這樣的空氣,感謝我的那些坎坷的經曆,它讓我不至於在此刻被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

兩隊球員稀稀落落在鏡頭的追逐下走下球場。

我走向場邊,發現不少圍著阿森納圍巾的球迷都站著,大家都一言不發,整整一大片球迷都看著場上的球員,不少人在鼓掌。

其實我們上半場踢得不差,場麵上絲毫不輸皇馬,甚至可以說站了優勢。

我抬頭看著球迷們,把右手對著胸前拍了拍,相信我,我會對得起身上的球衣和背上的9號。

比賽還沒結束,我們還不能被采訪,可我進入球員通道還是引起了**,現在的局勢,讓我變成了焦點之一。

皇馬客場打了個2比0,比賽還有45分鍾,阿森納顯然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進攻。

這場球之前,壓力本來全在皇馬這一邊,作為世界級豪門,皇馬從03-04賽季起,就沒有在踏足歐冠決賽,而從10-11賽季開始,皇馬連續3年栽在半決賽,現在,銀河戰艦第四年在半決賽衝擊最後的舞台。

客場2:0,這是三年來皇馬第一次在客場以這麽大比分領先,在切爾西和曼城拿下歐冠後,英超是否已經成為歐洲最佳聯賽的話題從未斷絕,本賽季切爾西歐冠出局後專注聯賽,曼城在八強被皇馬成功複仇,阿森納成了英超旗幟,現在無論是場上比分,還是所有的一切數據,似乎都在向皇家馬德裏傾斜。

我盡量讓自己表情自然,可不管我的眼光落到哪裏,到處都是緊緊盯住我的眼神。

焦點,真是不好受的事。

阿森納的豪華更衣室裏,氣氛有些低迷,大家都在U型的座位上坐著,等待著溫格的訓示。

我坐到右側U字頭的頂端,這是先發中鋒的位置。

溫格在我右腳一步處揮手叫所有人安靜,其實現在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膽子說話。

教授那布滿皺紋的雙眼一個個掃視過在場的每一個球員,然後示意亞當斯拉過黑板。

“孩子們,我們無路可退。”溫格嚴肅地看著大家,“重踏歐冠決賽是我們一直以來的夢想,所有人為此努力了一年又一年,不要把遺憾留向以後,不要去想現在場上的比分,我們還有45分鍾,我們還可以做很多事。”

溫格敲敲黑板,“下半場大家無需多想,我們采用進攻裏的A計劃,大家不要管對手是誰,隻要想著一件事,進球。”

“下半場,沃爾科特換下波多爾斯基,在左路利用你的速度,卡索拉換下薩尼亞在右前衛位置上和格曼打交叉換位,你們兩個要組織起前場的攻勢……”

我躬身把鞋帶緊緊再次係了一次,我的生平絕學,我這幾年以來的足球領悟,一切的一切,我必需在下半場把自己的足球水準發揮到極限。

我要進球。

當我再次從球員通道口走出,全場的阿森納球迷立馬報以歡呼和掌聲,大家都在期待我,畢竟,這個賽季我為兵工廠獻上了一個又一個進球,我很少讓球迷們的期待落空。

半場換掉兩人,助理裁判在場邊舉著電子牌,溫格幾乎從未這麽激進過,教授終於也盡力一搏。

歐冠半決賽,這不是輕鬆就能來到的舞台,每一個機會,都要珍惜。

當皇馬也在他們半場列隊完畢的時候,我忽然發現,皇馬在半場也做了調整,赫迪拉上場,換下了上半場進球功臣迪瑪利亞。

我心裏一陣寒意泛起,忍不住看了場邊的穆裏尼奧一眼,皇馬變陣了。

本來阿森納半場的換人是正好對了場上局麵不能完全打開的症,卡索拉和格曼,兩個核心讓阿森納能傳出更多的威脅球,沃爾科特上阿森納疲乏的左路有了速度,可穆裏尼奧這個換人,卻把阿森納這一變數帶來的優勢完全化於無形,皇馬在2球優勢下轉攻為守,而這支皇馬的防守能力,我在上一場裏領教的很清楚,一個字,

牢!

最後的較量終於展開,阿森納在格曼和卡索拉的引導下開始一波又一波攻擊。

我在前場奔跑著,開始用盡平生所學,穿插,停球,遠射,假動作,拉扯,傳球……

可在最後的這些時間,佩佩和席爾瓦像橡皮糖一樣盯著我,他們輪流寸步不離地跟著我,甚至兩人一起貼著我,赫迪拉上場的用意這才展現出來,穆裏尼奧竟然讓埃辛在兩大中後衛同時貼我的時候去補到中後衛的位置,而赫迪拉負責中場的其他防守。

這一戰術在下半場15分鍾,全場60分鍾開始變得更加極致,納喬換下莫得裏奇,皇馬布下八門金鎖一般的陣勢。

阿森納的進攻一波又一波,可穆裏尼奧就像猜對了溫格所有的意圖一樣,皇馬的防守不但非常有針對性而且質量極高。

我體力開始下降,我費勁全力,但怎麽也無法甩脫席爾瓦和佩佩這兩個頂級膏藥。

怎麽辦?我問自己,這已經是世界最高水準的對決,佩佩和席爾瓦無論誰單拉出來,在當今足壇都是屈指可數的中後衛,現在兩人同心同德,一起誓死盯死我。

我腦海裏閃過無數的破解方法,比如伊布、德羅巴、阿奎羅、桑卡瑪,如果是這些頂級高手,他們在這樣的情況下,應該怎麽辦。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甚至模仿過亨利、羅納爾多、巴斯滕的動作,可我畢竟不是他們,大屏幕的時間指向全場81分鍾,可比分依然是2比0。

阿森納的槍手們終於開始急躁,沃爾科特在邊路屢屢失誤,卡索拉的傳球也開始不準,維爾馬倫有點不顧三七二十一的亂插上,迪亞比隻好不停地補他的位置。

時間來到86分鍾,穆裏尼奧抱著手,在場邊穩穩地看著場上,溫格不停的走來走去,亞當斯不時地去找第四官員交涉著什麽。

酋長球場變得沉默。

我的心和汗水一起,開始下沉。

我開始舉手要球,不管怎樣,我要堅持到底,我腦海裏開始浮現起那場在利物浦的7比0,想起四眼給我說起過的傑拉德,想起在酋長球場主場更衣室裏痛哭的時光,想起從預備隊重回主力的歡快。

足球,帶給了我生命太多太多東西,歡笑,眼淚,失意,重生。

我想我這一生,因為足球,已經無悔。

全場89分鍾。

我看了一眼西看台。

逼急了的阿森納,連左後衛吉布斯都開始壓上,他補到中場斷下厄齊爾的球,然後帶球連衝了十幾米,C羅衝過去斷他。

“碰”我在大禁區線上都能聽到兩人在中圈拚腳的聲音。

C羅畢竟技高一籌,眼見他就要斷下吉布斯的球開始反擊。

金發飄過,滿頭發膠都已經因為汗水淩亂的格曼殺了出來,跑得滿臉發白的格曼從兩人中穿過,撞走了足球。

合理衝撞,裁判沒有吹哨。

格曼。

我和身後的席爾瓦亡命搏鬥著,我們都相互緊緊拉拽著對方的球衣,我舉手。

格曼,給我吧。

格曼帶球,忽然一個變向,晃過了赫迪拉。

時間指向全場90分鍾。

我奮力向禁區內內切,我以意念大喊著:格曼,一個大腳吊進來!沒有時間了!

我汗水從額頭掉進了眼睛裏,可我來不及去管,賽前我怎麽也沒想到,現在會是這樣的情況。

這是冠軍杯半決賽,我還是輕敵了。

格曼終於抬頭看了我一眼,他趟開腳步,起腳。

我用盡全力咬牙,這球,我一定要搶到。

可格曼的姿勢似乎不對,這家夥好像不是在準備挑傳,而是在拉弓。

他要射門?我有些楞,現在格曼離球門起碼有40米。

沒錯,格曼射門了,球向炮彈一樣離開他的腿,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飛過了皇馬的防線,飛過我的頭頂。

我傳身,盡力甩開席爾瓦和佩佩,衝向皇馬大門,這是一個“籃板球”?格曼是這麽想的嗎?

卡西利亞斯離球門不遠,他判斷著球的來路,準備一舉摘下它。

然而,這個球最終出乎了所有的預料,一記“乓”的脆響響徹了成萬上億顆心髒。

球打在橫梁下簷,從橫梁和卡西指尖的縫隙裏彈入了大門。

“GOAL!”酋長球場發出了震天的轟鳴。

我在裁判鳴哨後,衝入球網,撿起足球,抱在胸前,賣命衝向中圈。

格曼的天外飛仙給了阿森納最後希望,盡管此刻場邊舉起了補時牌子,2分鍾。

120秒而已。

阿森納全隊無暇去為格曼這個堪稱神奇的進球慶祝,大家都在亡命的回跑。

120秒,我們沒有多少時間。

阿森納全隊迅速站好了陣型,皇馬的球員們卻在慢吞吞地走著。

酋長球場的歡呼聲頓時變成了滿場的噓聲。

滴答、滴答。

皇馬球員在裁判的不斷威脅下,終於悠悠地站好了隊形開球。

阿森納場上中前場6人瘋狂地逼搶了上去。

C羅回傳厄齊爾,厄齊爾一腳踢了給左後衛科恩特朗倒腳。

滴答、滴答。

我不知道還剩下幾秒,隻在心裏祈禱那哨聲千萬不要響起。

皇馬在場邊舉起換人牌。

滿場的噓聲中,威爾希爾終於在中場一個衝頂碰到了球,球頂在埃辛身上彈出了邊線,伊瓜因在場邊等待著換下緩緩走下場的本澤馬。

補時已經超時,裁判隨時可能吹響哨音。

阿森納全隊幾乎都在瘋狂地跑著。

維爾馬倫衝了上來,此時已經沒有戰術,維爾馬倫一個界外球直接扔向了皇馬半場,我們現在必需要處於攻勢,不然裁判會馬上鳴哨。

沃爾科特動作都變形地衝了上去,他在拉莫斯之前碰到了球,不過沃爾科特無法控下球,隻能盡力把球往後一卸,卡索拉飛身一個飛鏟,把球鏟了起來。

卡索拉不愧是腳法如神,這麽狼狽的鏟球,居然把球鏟向了右側的格曼。

所有的槍手球員,現在都以生命最極限的能量拚著。

C羅和剛上場的伊瓜因一起夾著格曼。

我剛一壓進禁區,如同這場比賽裏無數次封死我一樣,佩佩和席爾瓦又緊緊的貼了上來。

格曼費勁渾身所有力氣,在倒地前把球掃給了威爾希爾。

主裁判左手摸住了哨子。

威爾希爾無暇考慮,他一腳直接吊向皇馬禁區。

球的落點在點球點右邊大概兩米處。

我用盡吃奶的力氣擠向那裏,可在佩佩和席爾瓦兩座大山下,我幾乎動彈不得。

這一瞬間,滿滿的酋長球場似乎在旋轉,我腦海裏電影一樣放過來到英國後的一切。

莫裏諾,格曼,道森,齊柏林飛船,科爾尼……

我是誰?

我的雙手已經被佩佩和席爾瓦夾住,渾身已經很難動,我費力地用胸部彈到了淩空而來的足球,我被迫背對著球門,身後是兩個同樣亡命的頂級中後衛。

裁判緊張的拿著哨子,從遠處狂奔而來。

滴答、滴答。

用足球來表達自己,表達你的心。

我用雙臂借著緊緊拉著我的兩股力量往下一壓,身體騰空而起,我的雙腿翻起,對準了半空中的足球。

淩空倒鉤。

在2012年新年剛開始,巴西的一座小教堂,我對著神明許願:願我的右腳像羅納爾多一樣無所不能。

我的右腳勾到了球。

滿滿的酋長球場,甚至整個北倫敦,忽然出發震動大地的,撕心裂肺的喊聲。

賽後,這場比賽的客座評論員這樣說道:“吳麟是一個帶有魔力的球員,我從第一次看他踢球就感受到了這樣的力量,真正在場上踢球與大家想像得不同,其實球和腳的撞擊,是不規則地,球員經過訓練,會懂得怎樣把球踢向自己想要的位置,然而,隻有極為稀有的人,才有在幾分之一秒內,有預知讓球對準飛進大門那個難以提前計算角度的能力,吳麟,他擁有這樣神奇的潛力和天賦,他也是我平生最喜愛的球員。”

這個評論員的名字叫做—米克.麥卡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