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雪花自五個月丟下女兒,二十年後才得以重見,她如何忍心再讓女兒承受無謂的痛苦,於是冷冷道:“爹倘若執意要去,從今天起,再也休想見到我們母女。”說著避過一邊。

宮霍聽他一說,直搔耳朵,說道:“宮兒,沒這麽嚴重吧,我是為了你能親手殺那個負心漢才這樣做的。”

然後又道:“你不用擔心殊兒的內傷,若是真有什麽意外,有三翁在此,你大可放心。”

宮雪花道:“我還不知道你心裏想什麽,你已經二十年沒有跟真正的對手打過架了。”

宮霍笑道:“知父莫若女,宮兒,你就成全爹這一回,我料理了歐陽醉柳,很快就會回來的。”

宮雪花心念一動,爽快道:“好,爹此去一定要保護李照海的人頭,若有差錯,以後就別指望再見到我們。”

宮霍見她同意,開心道:“宮兒放心好了,爹的雙腿沒用,但雙掌卻厲害得很。”說著輪椅緩緩往前。

宮雪花道:“不過,爹要是被妖狐冰兒纏上,麻煩可就大了。”

宮霍忽然停住,回頭道:“冰兒肯定躲在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苦思那份假秘笈,怎麽會遇到她?”

宮雪花似笑非笑道:“妖狐何等聰明,你隻能騙得了她一時,她已經派人找到了神女宮,說不定此刻她還在穀口等你呢!”

宮霍的輪椅已不再前進,宮雪花兀自說道:“她說你獨吞了大孚靈鷲功秘訣,你又拿假冊子騙她,她定然氣惱異常,若你不交出真正的大孚靈鷲功秘訣,她豈會跟你甘休。

“一怒之下反咬一口,說你勾引少女,又奪人秘訣,你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一輩子的英名就毀在她的手上了。”

宮霍並非三歲小孩,他明白這是宮兒想留住他,不過,她說的也對,萬一真的遇上冰兒,再想擺脫她就難了。

況且,當初她也看見過鐵盒裏的秘訣確實寫滿了字,如今秘訣上的字跡消失全無,此事端的是有口難辯,渾身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如此一想,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輪椅慢慢地退了回來。

宮雪花知道父親被自己的話嚇住,心中暗喜,嘴裏卻道:“爹,你一定要說話算數,守緊李家堡大門,不能讓別人殺了李照海。”

宮霍摸了摸後腦,笑道:“宮兒,剛才秦公子說歐陽醉柳八月十五才會跟李家堡決戰,此時離八月十五尚有月餘,我看還是晚些去好了。”

宮雪花道:“這些江湖英雄,表麵上大仁大義,其實個個都是卑鄙小人,他們說是八月十五,說不定七月二十五也會偷偷下手的,爹還是早些動身好。”

宮霍正色道:“說話算數乃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則,想那歐陽醉柳號稱天下第一刀,除了神功蓋世之外,定然說一不二。

“倘若他也隻是偷雞摸狗之輩,我宮霍也懶得跟他交手了。”

宮雪花道:“這樣,爹豈不是沒有對手了。”

看起來,剛才求他留下的宮雪花現在反而是想方設法在趕他走了。

宮霍明知這不是女兒的本意,也不敢跟她賭氣,他眼光一轉,盯住秦居庸,忽然雙掌一拍,連人帶輪椅淩空飛速旋到他跟前,說道:“小子,你是我遇過的對手中內力最強的對手,我們再打一架!”

說著,左掌輕飄飄一掌按去。

秦居庸未知他心意,見他枯瘦的手掌當胸按來,連

忙出掌相迎。砰的一響,秦居庸震退三步,宮霍的輪椅也後滑了一截。

“好!”宮霍叫了一聲,右掌一勾,左掌又橫切過去。

秦居庸雖然不是他的對手,但是遇到如此強勁的對手,秦居庸精神一振,左掌劃弧,右掌劃一,卻是無諸刀法中的一招“桂樹飄香”。

宮霍未見任何動作,身形如鳥般從椅中掠出,繞秦居庸一圍,十指一屈一直,無形劍氣攻擊秦居庸全身要穴。

秦居庸此時已是第三次跟宮霍交手,格外小心,見他掠出,便使出“香車寶馬”,掌鋒幻化,將射來劍氣一一化解,而且還攻了一招。

這一招不是無諸刀法,也不是天荒神功,而是心意所至,隨隨便便拍出一掌。

由於秦居庸此時的功力已躋身當今一流高手之列,再則他自學會天荒神功最後一招“天荒六合”之後,每次出招都可將體內功力發揮得淋漓盡致,他這無招無式的一掌,一般高手是絕難做到。

宮霍繞秦居庸一圍,指氣飄忽縱橫,卻未占絲毫便宜,剛剛落回輪椅,就見秦居庸一掌拍來。

別人或許並不以為秦居庸這一掌有多高明,會給對手造成多大的威脅,隻有宮霍自己清楚,此時他正是身形未穩,前勢已盡後勢未續之際,對手的這一招有如擊到了他的軟肋之處,直覺得有力無法使。

隻聽他一聲斷喝,雙掌一疊,使出拿手絕招“降魔掌”中的“山神指徑”!

宮霍以雙掌對秦居庸的單掌,在他自己覺得是大失麵子之事。

秦居庸一觸宮霍雙掌,一股巨大內力直撞過來,騰騰騰又退三步,胸口猶如遭了錘擊,身形搖晃。

宮霍此時隻要隨便出招,秦居庸可能就難以招架了。

然而,宮霍沒再出招。剛才他以雙掌對單掌,盡管震退對手,但他自己也覺得手臂酸麻,暗道:

“這小子的功力當真非同小可,此等身手,江湖上可是百年難覓。”

不禁起了憐惜之心,依舊雙掌重疊,朝秦居庸畫了個圓。

秦居庸心內血氣翻騰,見宮霍雙掌畫後,周身似有數處穴道被外力頂撞了一下,氣血立時平息,立定站穩,低頭說道:“多謝宮老前輩手下留情。”

宮霍笑道:“小子,我是越來越看中你了,如果你不跟宮兒爭搶李照海的人頭,我便傳你護心功法,再教你降魔掌,讓你成為天下最厲害的人!”

秦居庸不知宮霍態度為何轉變得這麽快,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

梅山五洞此時穴道全部自解,楊黑叫道:“老怪物你想收秦兄弟為徒,不行,秦兄弟跟我們乃是同輩,你若做了他的師父,豈不比我們高了一輩。”

胡則也叫道:“秦兄弟集中了我們五兄弟的所有功力,他憑借天荒神功已經天下無敵,你隻要傳他護心功法,至於什麽降魔掌伏妖掌就免了!”

諸葛青山道:“叫他不殺李照海更是做不到,對宮主來說,李照海隻是背著她做禽獸不如之事。

“而對秦公子來講,李照海殺了他全家,兩相比較,誰都會說李照海應該由秦公子去殺!”

“住口!”宮霍喝道:“讓他自己說!”

然後盯著秦居庸道:“小子,你一定要殺了李照海為全家報仇?”

秦居庸心潮起伏,他眼前頓時現出父母和兄長們慘死的一幕幕,他的心漸漸收縮,目光也慢慢變冷

,想道:“爹娘生我養我,我若有仇不報,枉為人子!”

於是他咬牙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宮霍又盯了他良久,冷冷道:“好,那我送你去見閻王府裏的父母兄長!”

他的目光變得陰冷和銳利。

就像一柄利劍,劍未出鞘,出鞘封喉。

秦居庸直直地迎向他的目光,在目光對視的一刹那,秦居庸的心微微一顫,對手的目光並不凶狠,但卻令他害怕。

這是一種足能殺人的目光。

但是很快,秦居庸就忘了害怕,他明白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

他更明白,宮霍的斷然一擊也許就會置他於死地!

誰也沒有出招,但決鬥已經開始。

秦居庸置身死亡的邊緣,他在等待宮霍最初的攻擊。

他等,並不是說他有把握,而是他不敢先出手,所以隻有等。

此前他們三次交手,都是說動手就動手,他並沒覺得多大緊張,現在,宮霍遲遲不肯出手,秦居庸卻極度緊張,高度集中的神經差點毀了自己最後一道防線!

他空蒙的心中隻一個聲音在回蕩:“快出招吧,哪怕一招將我置死!”

宮霍還是沒有出招,宮雪花緩緩走過來,輕聲說道:“爹,不要殺秦公子,他答應為我做一件事,而我要他做的就是去殺李照海。”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尖冷的笑聲,冷笑聲中,一人喝道:“李照海的頭在這兒!”

喝聲未已,篷的一響,門被撞開,一物挾著呼嘯的風聲轟然飛了進來。

落地,卻是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頭!

“哈哈哈!”屋外笑聲不止。

宮雪花臉色大變,知道又有意外發生。

第一個掠出去的是林三翁,林三翁飛起一腳,那個剛剛滾落的人頭呼的飛了出去,隨後身形激射——

然而,林三翁剛剛掠出門外,就聽見一聲慘叫。

淒厲,沉悶,令人膽顫。

聽得出,淒叫的正是林三翁。

宮霍、秦居庸一人連椅飛旋,一人如風飄掠,出了屋子,他們目光所及,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隻見林三翁仰躺地上,咽喉處一個窟窿正汩汩的往外流血。

他的長須也不見了,仿佛被人一劍削去。

燈光下,這一幕顯得陰森恐怖,宮霍顯然也驚呆了,他凝立不動,目光靈動,尋找凶手。

本來外麵有一排燈光,此事卻全部熄滅了,隻剩下照著林三翁死屍的幽暗的一盞。

四周漆黑,哪有凶手的影子!

宮霍忽然吼道:“滾出來!”

他內力渾厚,這一吼,猶如霹靂擊空,直震得洞裏溶岩索索作響。

吼聲中,四周又響起隆隆巨響,整個山洞微微抖動,仿佛地震一般。

秦居庸牽掛著屋裏的李曼殊,轉身回屋,隻見那張石床已經移回原來的位置,宮雪花麵容凝重,正以指代劍,劍氣嗤嗤有聲,撞擊身後的牆壁。

秦居庸立時明白,她是在觸動機關,想打開石門。石門果然緩緩打開,後麵與黑穀相連。然而,石門剛啟開一半,“轟”的一聲,一塊巨大的岩石“嘭”的將洞口堵上。宮雪花劍氣再射,石門再也不能動一下。

宮雪花喟歎一聲:“所有出口都被堵上,我們誰也休想再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