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霍歎道:“並非她不能練,而是練不得。”

諸葛青山道:“為什麽練不得?”

宮霍道:“頭三個月,我練得甚是順利,可是自那以後,我愈練愈覺體內的真氣愈少,我想這是一門無比精深的或是奇異無比的內功心法。

“稍一不慎,就會走火入魔的,我的雙腿已有麻木僵硬的感覺,我不知道自己最後會練成什麽樣子……”

宋思樵道:“那你還要練?”

宮霍道:“凡是練武之人,隻要見到不同於自己的武功,都會如醉如癡陷進去難以自拔,我已經練了那麽久,已經無法停止修煉,可宮兒剛剛開始,此時收手還來得及。”

諸葛青山道:“你離開神女宮就可以使宮主停止修煉嗎?”

宮霍此時講起二十年前的事還有些激動,說道:“我當時是又震怒又悲傷,要知道,我隻宮兒一個女兒,她要是有啥三長兩短我會一輩子不快活的。

“於是,我狠狠心,警告宮兒,假如她再練大孚靈鷲功,我就離開神女宮再也不回來,可惜,宮兒並不聽話,我一怒之下就離開了神女宮。

“盡管我發誓不再管她的事,但她畢竟是我女兒,在走遍了三山五嶽,最後還是回到西山。

“在另一條山穀之中找了個人跡罕至的偏穀裏隱居下,我將這條穀取名為殺穀,無論誰進來,都一律格殺。

“幸好很少有人闖進來,除了林三翁,這二十年間,我隻殺了八個人。”

宮霍說著看了一下林三翁,接道:“林三翁是第一個闖進殺穀的人,可我並沒有殺他。”

宋思樵道:“原來宮前輩也是說話不算數的。”

宮霍道:“因為林三翁闖入殺穀是我剛剛隱居的第二天,我還沒有在穀口樹立上寫‘踏入此穀,格殺勿論’八字的石碑,不知者不怪罪。

“況且,他也答應永遠不泄漏穀中的秘密。”

他稍稍轉動輪椅,一進一退,接道:“而且,我已經有預感,我的雙腿不久就將殘廢,我身邊也需要一個人,果不其然,二十幾天後,我的雙腿徹底失去了知覺。”

宮霍說著朝林三翁微微笑道:“這張輪椅就是三翁替我做的。”

諸葛青山道:“你不怕林三翁離開你?”

“不怕,林三翁不會,也不敢離開我。”宮霍道:“因為他吃了我的百變穿腸散,他每日需要從我這裏拿解藥才會保住性命,三翁,你對我忠心一片,我卻用這種手段控製你,你恨我嗎?”

林三翁躬身道:“穀主言重了,穀主非但不殺我,還教我武功,屬下感激不盡,豈會懷恨穀主!”

宮霍頷首,目露讚許之意,說道:“三翁替我做的事不少,也就是那一年,冰兒收買高手四處尋察我的下落。

“有一回,三翁從鄂州回來,發現被幾個武功極高的人跟蹤,三翁於是靈機一動,將跟蹤之人引入我們設好的圈套……”

宋思樵詫道:“你們設計了什麽圈套?”

林三翁插道:“穀主其實一直擔心冰兒不會罷休,她一定會千方百計找到武功秘笈,因此在另一個山嶺間,我們準備了另一個山洞。

“當然,山洞裏還有一本跟真的一模一樣的假冊子,我進洞之後,故意大叫穀主的名字,然後又學穀主的聲音跟自己一問一答……

“果然,在洞裏的一個黑暗密室之中,我被他們暗算打暈,等我醒來,發現那本藏得極其隱秘的假冊子已被人拿走了。

“當年拿走的假冊子的人便是適才被小姐砍了手腳而死的白扶疏那幫人。”

諸葛青山道:

“老怪物看來真的老奸巨猾。”

“我也是迫不得已。”宮霍道:“我經不起誘惑,已經鑄成了大錯,我絕不能讓這件事傳到江湖中去,可是我又不能親手殺了冰兒……

“冰兒其實也知道我的心思,她曾經以向江湖上公開我與她之間的錯事來要挾我,我唯一的辦法就是躲著不讓她找到。

“我給了她一本假秘笈,她也許一輩子也悟不完其中的奧秘。”他說著輕輕笑了起來。

秦居庸問道:“宮老前輩因為練大孚靈鷲功而殘了雙腿,宮主為何完好無損?”

宮霍搖頭道:“我也不懂其中的道理。”

秦居庸又道:“據傳大孚靈鷲功能夠以真氣護心,人死心不死,前輩是否已練了此功?”

宮霍淡淡道:“沒錯,我曾經將大孚靈鷲功輸到一個人的體內,然後再將他震死,結果三天以後,他的心髒仍舊還在微微跳動。”

“可是。”秦居庸不解道:“宮主將護心真氣傳給我,我又將它輸給了李姑娘,為何還會令她受傷寒?”

宮霍道:“這不是傷寒,而是一種奇怪的內傷。”

秦居庸道:“怎麽會這樣?”

宮霍道:“因為宮兒練的根本不是大孚靈鷲功。”

林三翁此前告訴過宮雪花,她學的不是大孚靈鷲功,可是剛才宮霍說大孚靈鷲功的武功秘笈已經莫名其妙變過文字,而且,他練的跟宮雪花練的是一樣的,秦居庸不由道:“如此說來,宮老前輩練的豈非也不是大孚靈鷲功了?”

宮霍點頭道:“是的。”

秦居庸吃驚道:“可剛才你說……”

宮霍道:“沒錯,我剛才是說過我所練的內功能保護人的心髒不受侵害,這也是江湖傳說中大孚靈鷲功最奧妙的地方。”

他說著籲了口氣,接道:“然而,這絕不是真正的大孚靈鷲功。”

秦居庸道:“宮前輩怎麽如此肯定?”

宮霍轉頭對林三翁道:“三翁,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林三翁答了一聲:“是。”從懷中掏出一物,此物用紅綢包著,林三翁打開一層層紅綢,裏麵是一本小冊子。

隻聽宮霍道:“這就是大孚靈鷲功的秘笈。”

大家一聽,都想爭先一睹,可是誰也沒有動,林三翁先遞給宮雪花,宮雪花翻開冊子,不由麵色驚變,失聲道:“怎麽回事!”

秦居庸離宮雪花不遠,他見宮雪花一頁一頁翻開冊子,裏麵全是空白,一個字也沒有!

林三翁拿著冊子從秦居庸和梅山五洞麵前經過,讓他們都翻一遍,眾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宮霍緩緩道:“也許這是某位前輩高手搞的一個惡作劇,也許是一個陰謀,這世上或許根本沒有什麽大孚靈鷲功。

“幸好十幾年來,我已苦思研創出化解此功的方法,我雙腿雖殘,但沒有別的痛苦,宮兒!”

他注目著宮雪花,道:“爹知道你每隔兩月就要忍受一番痛苦的折磨,以前你可以讓小匡小瑤到各門各派抓些弟子來供你搏殺而減輕痛苦。

“如今隻能自點穴道令神誌麻木,宮兒,禍根不除,終究不是辦法,宮兒,讓爹替你的功力化去。”

宮雪花她不再懷疑爹的話,可她仍道:“不行,要化解我的功力,也得等我殺了李照海之後!”

李曼殊道:“娘,你真的這麽恨爹?”

宮雪花冷冷道:“曼殊,你說你爹該不該死?”

李曼殊嘴唇嚅動,欲言又止。

宮霍其實心裏最是疼愛外甥女,說道:“曼殊有話就說。”

李曼殊終於叫了聲“外公”,然後道:“你們都這般恨爹,有沒有想過爹被人嫁禍呢?”

宮霍怔了怔,說實話,他從沒想過李照海是不是冤枉,是不是被人嫁禍,他隻替女兒著想。

宮雪花道:“殊兒,那是娘親眼所見,難道娘還會無緣無故冤枉你爹。”

李曼殊堅持道:“爹那樣做也許有他的苦衷呢?”

秦居庸叫道:“就算有再大的苦衷,也不該做出這種事來!”

眾人又都無言。

好久,李曼殊幽幽道:“秦公子,歐陽伯伯也說過我爹是被冤枉的。”

秦居庸道:“可是,如今歐陽伯伯也收到了丐幫的青竹令,而且還號令天下英雄八月十五與李家堡決一死戰。”

秦居庸道:“這是幾天前在酒店裏聽人說的。”

宮雪花望著女兒,道:“曼殊,這可是真的?”

李曼殊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頭,道:“這隻是江湖傳言,不足為信的。”

秦居庸馬上道:“天下英雄當初也不相信有關李照海的傳言,結果還不是真的?”

李曼殊急道:“現在就下結論,為時過早吧。”

也許心急,氣血翻湧,忽然“哇”的吐了一口鮮血,隨即昏迷過去,人事不省。

“殊兒!殊兒!”

“李姑娘!李姑娘!”

秦居庸知她被自己所氣,心中懊悔,正要近前去,忽然一股掌力推來,他全無防備,頓時踉蹌後退,一個惱怒的聲音道:“請你離曼殊遠一點!”

宮霍一掌將秦居庸推開,急轉輪椅,近前說道:“宮兒,將曼殊平躺**,讓我再看看!”

宮雪花依言,宮霍手指在李曼殊腕上一搭,見他怒容稍緩,另一掌在曼殊肩頸之處來回移動,過了一會,隻聽李曼殊開口叫道:“娘,娘,不要殺爹……”叫了一聲,又即昏去。

宮雪花緊張道:“爹,殊兒怎樣?”

宮霍道:“幸好我剛才封住她數處穴道,所以才不會令心脈受損。”

頓了一下,又道:“殊兒吐了鮮血,對她還是好事,待會我替她療傷,也許事半功倍。”

宮雪花這才放下心來。宮霍想起什麽,朝秦居庸道:“小子,你剛才說歐陽醉柳要殺李照海是不是?”

秦居庸哼道:“這也是江湖上的人說的,信不信就由宮老前輩了。”

宮霍忽然笑道:“我當然相信,對了,歐陽醉柳使的是不是號稱天下第一的柳葉刀?”

秦居庸道:“正是。”

宮霍的臉上頓時又現出神往之色,說道:“要是跟柳葉刀決戰,那必定是生平一大快事。”

宮雪花道:“秦公子說歐陽醉柳召集天下英雄共討李照海,爹難道要跟天下英雄為敵?”

“我幾時怕過誰了!”宮霍大聲道:“我這就去,守住李家堡的大門不讓那些什麽狗屁英雄進去,李照海的人頭留待你去割。”

宮霍似乎童心未眠,說道興奮處,便要轉動輪椅。

宮雪花急步攔住他,說道:“爹,你走了,殊兒怎麽辦?”

宮霍似早就想到這事,笑道:“外甥女已經不礙事,我剛才從她的肩井穴注入真氣,彼此抵消,可將她體內的濁氣蕩去十之八九。”

笑罷,又要走,宮雪花急道:“爹不能走!”

宮霍搖頭道:“你剛才不是要趕我走嗎?”

宮雪花清楚父親的脾氣,隻要他知道哪裏能找到可以真正一戰的對手,他就會什麽也不顧的,可是,他一走,萬一李曼殊出現什麽意外怎麽辦?

(本章完)